越南国家领导人提前换届：有先例，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越南第十三届国会第11次会议3月21日在河内开幕，预计将于4月12日闭幕。本次会议重点讨论健全国家领导班子，以贯彻落实越南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

3月31日，越南国会选举阮氏金银为新一任的国会主席；4月2日，经国会常务委员会举荐，越南国会选举陈大光为新一任国家主席；4月6日，还将依据越南国家主席陈大光的举荐，选举出新任总理。这意味着越南将提前实现国家主要领导人的换届。

提前换届曾有先例

一般来说，新的国会选举新的国家领导人是通常的做法。越南在今年的国家领导人换届选举中，没有等到新的国会产生，就利用旧的第13届国会选举新一届国家领导人，提前实现了国家领导人的换届。

为此，2016年2月10-12日召开的越共十二届二中全会，决定提前换届。利用现有的第13届国会的最后一次会议——第11次国会选举产生新的国家主席、国会主席、政府总理。

越南第13届国会3月31日选举新的国会主席，4月2日选举新的国家主席，4月6日选举新的政府总理。即到4月8日完成国家主要领导人的换届工作。其他部委领导的任免工作留待新一届的第十四届国会第一次会议来完成。

但是按照越南宪法的规定，新一届国会的第一次会议要在全国选举产生新的国会后，“十天之内必须召开”。现在的越南第13届国会在2011年5月22日完成选举，到2016年5月22日才满五年的任期。5月22日再加10天，就是6月1日。那么，4月就换届，就意味着现任的国家主席、国会主席、政府总理任期不够五年，还有三个月才满期，确实是提前了。

这一做法在越南已有先例。

2006年6月29日召开越南第11届国会第9次会议时，选举新的国家主席阮明哲、国会主席阮富仲、总理阮晋勇。当时的第11届国会要到2007年5月19日才满任期。这是越南头一次利用旧的国会选举新国家领导人，是个先例。当时这么做的主要原因是时任国会主席阮文安、总理潘文凯都已经年过七旬，不宜再继续任职。

提前换届的官方解释

越南国会常务委员会已经决定到2016年5月22日全国投票日举行之后，才能确定新一届国会的正式代表，也才能组成新的第14届国会。

上一届国会主席在新一届国会举行第一次会议的时候，“主持会议，待会议选举产生新的国会主席之后，将国会主席的职务交给下一任国会主席。”

越南提前交接国家领导人，越南方面也做出了解释。3月21日，越南国会秘书长阮幸福向媒体称，提前交接班国家领导人有两个原因：

一是今年是今后的五年计划的开局之年，要“获得一种良好的势头”，需要国家重要岗位的领导从头抓起。

二是提前换届是落实越共十二大的决定的具体表现。越共十二大所做出的人事决定，要落到实处。新选举出来的19位政治局委员中，还有11位委员没有安排相应的工作，应尽快落实。

阮文年所解释的两个原因无疑是成立的。越南在3月31日完成国会主席的换届，4月2日完成国家主席的换届，4月6日完成政府总理的换届。之后，越南主席办公厅、国会副主席及其各专门委员会主任、政府副总理及其各部部长都将大面积换人，大量的人事交接工作需要大量的时间。对于国家行政职能来说，缩短这种换届所花的时间就是提高行政效率。这也是工作的需要。

本届越南国家领导人的换届不等到新的国会成立而用旧的国会选举新的国家领导人，也是因为原本打算在2015年11月完成召开任务的越共“十二大”因故推迟到2016年1月才完成有关系，这个延迟导致新一届国会的选举也必须推迟，因为地方各省市的主要领导不能定下来，就难以组成各个地方代表团参加新的国会，中央机构的国会代表团也是如此。

因此，越共“十二大”延迟，也就导致先一步的国会选举工作的延迟。利用旧的国会以赢得更多的时间，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提前换届保证党政步调一致

根据《越南共产党条例》（2008）的规定，在越南共产党全国代表大会闭会期间，中央政治局是党的最高领导机关，监督、检查党的代表大会的实行情况。也就是说中央政治局决定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一般情况下，国家主席、国会主席、政府总理是越共中央政治局的当然成员。

在2016年1月18-23日召开的越共十二大已经选举出19位新的中央政治局委员，现任的国家主席张晋创、政府总理阮晋勇、国会主席阮生雄都不再担任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和中央政治局委员的职务，也就不能再参与越南国家大事的中央政治局会议。

因此，对国家领导人、国会领导人、政府总理以及各部部长的更换交接，必须提前进行，以便推进新的五年（2016-2020年）工作计划的顺利开展。这是组织原则的需要，也是工作的需要。

提前换届中的美国因素

越南国家领导人提前换届还有外交关系的考虑——美国总统奥巴马5月28日左右即将访问越南。美国总统虽然在2017年也要换届，但越南与美国的关系在奥巴马任上实现了“全面合作关系”的建立的重大进展，特别是奥巴马所极力实行的“重返亚洲”、所极力推行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协定，越南是一个重要的工作支点。

TPP谈判的12个国家里，越南是唯一被美国邀请参加的国家，也是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参与到这项活动。

即使仅仅为了TPP的向前推进，越南对于美国来讲都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的，更不要说美国重返亚洲和南海政策、东盟政策了。

总体来看，越南对于美国的多个支点的意义，美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越南民主共和国”（即“北越”）要与美国打交道的愿望在胡志明时代就开始了。1945年9月2日，刚刚在河内巴亭广场宣布越南独立的胡志明急于得到美国的支持，在1946年1月28日亲自给美国总统杜鲁门去了一封信，要求美国总统承认越南是一个独立国家，不再受法国人的统治。但此信没有得到美国方面的任何回应。

不过，美国实际上是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了胡志明的信——那就是1950年同越南南方的“越南共和国”建立了外交关系，将已经被法国军队赶到越南北方黑暗森林中的“越南民主共和国”当作敌人看待，要歼灭之而后快。

不得不说，美国支持法国人重返越南、蔑视越南共产党政权是一个重大的战略错误。美国为这个错误付出了5.8万青年人的生命和 9500亿美元的军费。美国华盛顿公园里的越战纪念碑，尽管歌颂了英雄的爱国行动，但那就是美国立国200多年来的一个伤痛。

为了这伤痛，美国人保持着对越南的高度兴趣。美国总统奥巴马在接受阮晋勇出访越南的邀请时，所讲的话就耐人寻味。他说“要发现越南”。

当然，美国总统并不是完全不懂越南，他的顾问团中有越裔美籍学者、他的军队中有越裔美籍军官，他在美国白宫多次接见过越南的越共总书记、国家主席、总理和越南的不同政见者，只不过他所得到的越南信息、所见到的越南人还达不到让他满意的程度，他还需要知道更多的越南其他方面的东西。美国总统对越南的兴趣，可能也正是美国大多数人对越南的兴趣。

为满足美国总统的浓厚兴趣，越南方面对于5月份他的到访必须充分准备。首先让什么人见总统，在越南正在换届的档口，需要尽早决定。这关系到越美关系这一在越南看来目前是最为重要的国际关系的未来发展。

自然，未来的事情由担当着未来重任的人来决定。在越共十二大将总书记以及新的政治局已经决定阮富仲续任之后，国家主席、总理、国会主席的人选虽有，但必须走完所有的法律程序，实现交接班的仪式，正式上任到位，以便在美国总统到访之时，有一个全新的国家领导集体与之会谈，商讨着越美关系的未来。4月份完成这项工作，5月份就可以接待美国总统了。

政治文化正在改变

越共十二大的成果是越共内部多个派系相互博弈的结果，胜出者早日掌权，失利者早日交权，这是政治道德决定的规则。

虽然越南的《国会组织法》等法规还没有将交接班的时间、仪式等规定得很细致，但是早日举行这样的仪式是越南政治文化生态的必然。在2013年修改的越南宪法中，要求国家主席、国会主席、总理要举行 “宣誓仪式”，本次换届我们看到了这些仪式。举办这种仪式的尝试，要写入法律当中，还需时日。

虽然我们不赞成将越共内部划分为“亲美派”、“亲华派”、“亲日派”等等派系，但对越南共产党内部的派别以南方派与北方派的大致划分，是可以成立的。不论何派，他们维护越南的国家利益是一致的，只不过在达到目的的手段、方式方法、路径上有所差异罢了。

一般情况下，越共党的总书记由北方人担任，总理由南方人担任，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越南政治文化习惯。2011年曾经有动议，要变一变，南方人也可以当总书记，但是一直没有做到。

本次越共十二大的选举南方派丢失的阵地很多，19名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大部分都是越南北方口音，并且总理是中部人，看来越南的政治文化已经发生重大的变化，一些旧有的传统就要消失了。

本次提前换届，正是这种变化着的政治文化起作用的一个证明。

提前换届并不违法

我们还注意到，本次越南国会不等新的第14届国会选举产生之后再选举新的国家领导人，而是利用旧的第13届国会选举新的国家领导人，是否存在法律上的障碍问题呢？

按照《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宪法》（2013）的规定，越南国会是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最高权力机关，国会代表各选举单位选举出来的、体现全国人民的意志和愿望的代表。国会代表的任期为五年。国家主席、国会主席、政府总理的任期与每一届国会的任期相一致。

越南国会每一任期五年，但是没有明确规定一定要用新组成的国会选举新的国家领导人。这也就意味着旧的国会选举新的国家领导人也是合法的。所以，本届越南国家领导人的提前换届，是符合越南宪法的规定的。

当然，本来这些国家领导人可以干到今年的6月份，现在提前3个月结束任期，对他们个人来说是一个损失。但是不论是总理阮晋勇、还是国会主席阮生雄、国家主席张晋创，都表示能理解、能接受。

综上所述，越南国家主要领导人在实现了党的领导人的换届选举之后提前进行，既是工作的需要，也是组织原则的需要，更是依法行政的要求，同时也有越南的政治文化在其中起的作用。这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黄兴球 浙江工业大学越南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