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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务观察|贪婪与恐惧:澳大利亚对华双重心理徒增战略苦恼

澎湃防务特约撰稿 师小芹
2016-04-13 10:4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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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016年2月6日,澳大利亚悉尼,悉尼歌剧院点亮红光迎接中国农历新年。  视觉中国 图

人有理智与情感之冲突,国家亦有理智与情感之冲突。本周来中国推销自己的澳大利亚,正经受着这一难逃的苦恼。

澳大利亚总理马尔克姆·特恩布尔即将率领千人之巨的代表团于周四抵达上海,出席活动。据澳大利亚《悉尼先驱晨报》报道,澳大利亚官方为此次活动投入约30万澳元。现在,中国不仅是澳大利亚的第一大出口国、第一大进口国,还在2015年成为澳大利亚的第一大投资国。“中国打喷嚏,澳大利亚感冒”的说法毫不虚传。

然而在安全问题上,澳大利亚近年来表现出的“直率”,屡次改变了中国人对双边关系更高的期待。例如,2013年11月,中国设立东海防空识别区之后,澳大利亚外长居然宣召中国大使,指责中国威胁地区稳定。在中国要求其改正错误时,时任澳大利亚总理托尼·阿博特一点儿也不委婉,他毫不掩饰其“选边”立场,直言“我们是美国的坚定盟友,我们是日本的坚定盟友”,“我们会畅所欲言”。

“贪婪”还不会感恩戴德

托尼·阿博特并非另类,他只是个性更为鲁莽,更不愿费心隐讳其“真言”而已。2014年他在会见德国总理默克尔时吐露了肺腑之言:澳大利亚给中国的感觉是“贪婪与恐惧(greed and fear)”。这句话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澳大利亚各界精英却十分认同。

“贪婪”指的是澳大利亚从对华经济关系中获利颇丰。澳大利亚是在经济上最依赖中国的国家。在中国之前,澳大利亚的最大单一出口市场是英国,但那已经是远在20世纪50年代初的事了。目前,中国是对澳大利亚出口增长贡献最大的单一国家,而且随着2015年12月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生效,中澳之间的经济关系将更为紧密。

依许多国人看来,澳中两家生意做得这么大,即使在安全上有什么分歧,难道不该为了“大局”客气一点么?澳大利亚也并非没有为了“大局”做出努力。在澳大利亚的居间邀请下,2014年中美澳三国在澳大利亚进行了首次联合军事演习;在搜索失踪的MH370飞机的问题上,澳大利亚也表现了非常积极的合作态度。

然而,中国人的这种思维恰恰正是澳大利亚人所害怕的。他们的逻辑是,双方做生意也是符合中国利益的,澳大利亚“不欠人情”,也不该感恩戴德,更不会为了这个放弃自己的原则。那么澳大利亚的这个逻辑缘何而来?这就牵涉到澳大利亚人的复杂情感。

当地时间2015年7月8日,澳大利亚罗克汉普顿,美国与澳大利亚举办代号为“护身军刀(Talisman Sabre)”的大规模联合军事演习。  视觉中国 图

“安全、孤独、挣扎”

澳大利亚是个安全而孤独的国家。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岛屿国家,澳大利亚远离纷争不断的欧洲大陆,远离恩怨情仇、纠缠不已的亚洲诸国,四面环海,任何大规模登陆侵入澳洲大陆都是难以想像的。在这一点上,澳大利亚人也不讳言自己十分幸运。不过,比起欧美,澳大利亚又是离亚洲最近的白人殖民国家,其在历史文化和价值观上的异质性显而易见。而且,由于其建立国家的过程与多数亚洲国家并不相似,造成澳大利亚在许多问题上难以理解亚洲国家的感情和处事方式。

这种独特的处境带来两个深刻的影响。一是澳大利亚深深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所以其国防军规模虽然不大,但始终跟着英美南征北战,唯美国马首是瞻,不愿说不。他们担心如果今天拒绝了美国的要求,将来有一天澳大利亚身处险境时,能指望美国来解救吗?

二是在全球地缘政治经济格局的大变动中,澳大利亚对于自己的位置和身份不是没有困惑和挣扎。在过去五年之间,澳大利亚先后拥抱了两个地缘政治概念:亚洲世纪和印度-太平洋地区。2012年10月,吉拉德政府发布了《亚洲世纪的澳大利亚(Australia in the Asian Century)》白皮书。但仅隔半年,2013年5月发布的《国防白皮书》中,澳大利亚用了“印度-太平洋”概念,而没有使用亚洲概念。今年的《国防白皮书》仍然使用了印太概念。这个概念让澳大利亚人舒了一口气,因为“亚洲世纪”带来的身份压力太大了。“澳大利亚是不是亚洲国家或者澳大利亚人是不是亚洲人”是一个非常痛苦的问题,最好不要做这么两难的选择。与其陷入这样的困境,不如扩大小伙伴的群体,当印度人、美国人、亚洲人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澳大利亚就会不那么突出,不那么异质。

另外一层因为“政治正确”考虑不能公开说但却实际存在的情感因素是,澳大利亚不仅经济成绩傲人,以那么少的人口位居世界第十二大经济体,其在多元文化建设、社会和谐方面比欧洲做得好;与社会问题频发的美国比,澳大利亚也不存在枪支暴力、警察滥权、种族歧视等问题。与仍在与贫穷、不发达作斗争的亚洲邻国相比,澳大利亚就更同时兼有“富邻居”的优越感和恐惧感。这就造成了有些时候,在面对兼具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世界上最大的发展国家双重身份的中国时,澳大利亚似乎在与自己想像出的“向中国叩头”的可怕场景做斗争,结果便是其对华姿态时不时给人一种疾言厉色的声势。虽然澳大利亚官方表示“选中国还是选美国”并不是一个真问题,但这个过于简单粗糙但也不失尖锐的问题始终徘徊在许多澳大利亚人的心头,成为其苦恼的一个根源。

海洋问题上对美国亦步亦趋

在这种情感的推动下,澳大利亚一方面加紧朝着成为美国“特殊密友”的位置跑动,另一方面也丝毫不放松推动中澳经济关系的发展。

澳大利亚一向非常自豪他们是美国的亲密战友,从来不吝于表达参与了美国在二十世纪发动的几乎所有战争的自豪之情。美国也对澳大利亚青眼有加。

美国总统奥巴马选择在澳大利亚议会演讲中宣布他的“再平衡”战略。美国智库“战略和预算评估中心”2013年发布的一份报告称澳大利亚为“门户国家”,认为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澳美首次拥有了一致的战略优先事务。澳大利亚的战略价值已经从“下只角”升格为“上中心”。这份报告对澳大利亚的定位被当年澳美2+2会议联合公报所采用。美国著名安全研究学者季北慈(Bates Gill)相信,澳大利亚是美国所有亚洲盟友中“最亲密和麻烦最少的”一个。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澳大利亚罗伊(Lowy)研究所2012年6月发布的“民意与外交政策”的调查显示,“74%的澳大利亚人欢迎美国在达尔文驻扎2500名海军陆战队员,46%的人欢迎更多的美军。”这与美国驻军在其它国家遇到的争议相比,要热情友好得多。因此,美国对澳大利亚寄望至深。

在澳大利亚国防白皮书制订过程中,有消息指出美国希望澳大利亚增加国防开支,因为美国在许多方面要指望澳大利亚的支持。此次澳大利亚新的防务战略完全满足了美国的期望——澳大利亚宣布在未来五年将国防预算占GDP的比率增加至2%,也就是说在未来10年内国防预算新增1950亿美元用于能力建设。这项计划,引用白皮书的措辞,是澳军在二战后最雄心勃勃的“再造(regenerate)”计划,特别是澳大利亚海军。

考虑到澳大利亚的“贪婪和恐惧”心理,澳大利亚如何使用它新增的能力,就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关注。翻阅自2010年以来的每一份美澳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会议公报,会清晰可见澳大利亚在亚洲海洋纠纷上的立场越来越与美国趋同:2012年澳美公报还对中日东海争端不持立场,2013年的公报就放弃了这一立场,将所谓的“东海航行自由”列入。2015年,美国与中国在南海的角力明面化以来,澳大利亚也调整了其巡逻路线。据其空军司令所言,澳方在南海的巡逻也比惯常路线更接近中国主张的岛礁水域。

可以预期,澳大利亚在南海问题上基本会对美国亦步亦趋,同时也会在其它领域努力抵消此举给中国带来的不适感,例如协调中美在澳大利亚土地上联合军演等。这一姿态仍然是值得欢迎的,但效果如何仍需观察。

所以,先不论澳大利亚的“忧与怕”合不合情理,这一事实不应被遮盖或回避。当我们听到澳大利亚人说什么,或者看到他们做什么的时候,了解其背后深层的动力对于制订正确的政策十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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