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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演23年,谢君豪已与南海十三郎彼此难分

梅生
2016-04-20 17:15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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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十三郎》在北京上演。

不必劳烦张爱玲开口,少年得志多数时候好过大器晚成。“15分钟名人”事件愈演愈烈的今天,一旦怀揣“天才梦”的少年初显某方面的才情,身边人便恨不能立刻将之押送到某档真人秀节目现场,全忘了“伤仲永”式故事之所以每有总能广泛流传,不过是平凡一族为善妒之心找到幸灾乐祸的出口,而很多人,并不甘心把自己归为普罗大众。

春天实验剧团(香港)出品演出的舞台剧《南海十三郎》中,江太史公一家得知时年20岁的十三子江誉镠的处女剧作《寒江钓雪》被粤剧名伶薛觉先赏识排演,满台的欢呼雀跃由“意料之外”带来,台下被感染的观众眼里却在“情理之中”。

因同名电影而对故事熟稔的不少观众深知,这一幕不过是笔名“南海十三郎”的一代粤剧名编江誉镠人生传奇“大起”的开启,不待多时便会一路“大落”,再无回旋的可能。

“心声泪影女儿香,燕归何处觅残塘。红绡夜盗寒江雪,痴人正是十三郎。”傲骨是南海十三郎的贴身行囊,得意之时狂放展示,时代不容也要携带,衣不蔽体仍不丢弃。

他任才华生锈不向现实妥协的一生,固然吸引心有戚戚的观众带足纸巾踏进剧场,但他们现场揩泪,多为一演南海十三郎23年,在台上俨然与他化为一体的谢君豪的举手投足。设若该剧当年选角时,以恃才傲物半疯半癫演绎的谢君豪,败给或拿“油腔滑调”或用“潦倒困顿”示众的竞争对手,1993年香港首演时,南海十三郎大概不会令众多观众大笑之后落下认同的眼泪,只好匆匆亮相退回历史角落,偶尔才与戏曲从业或研究人员发生关系。

但“如果”可以用于戏剧,不能放入历史。话剧演员出身的谢君豪凭自身的傲气和对舞台的执念,成为饰演南海十三郎的不二人选。1997年引发轰动的电影版让他被封金马影帝,助推他与角色缘定今生——台上饰演梅仙的女演员如流水般几经更迭,由最初的苏玉华换为现在的焦媛,谢君豪始终铁打不动,似乎已被南海十三郎的执着附体。角色之外的佳话是,谢君豪纵有影帝傍身,却并没有一跃跳入影视剧的汪洋忘记舞台,只偶尔才对摄像机表演赚些外快。出道至今,他演出过多达2000余场舞台剧,台上塑造过近60个人物,仅南海十三郎一角,已演出过140多回。

而比较他在电影里与舞台上的表演,演的虽是同一角色,但以前是用身体本能,现在则注入人生阅历。战乱结束因被同行集体拒之门外无戏可写的南海十三郎,答应替某剧团老板续写猩猩戏民女的戏码,却并没任由故事往庸俗方向发展,而是让猩猩觉悟配合民女攻打入侵的狒狒,台词尽显他的“有情有义”。老板愤恨骂他不知今夕是何年,把剧本猛掷于地,电影中他立刻俯身捡起,不容自己的骄傲和才华被如此玷污,但在舞台上,却是缓缓走到剧本面前,俨然已不在意世人是否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南海十三郎》电影版。

但编剧杜国威显然希望观众认可南海十三郎的价值。电影伊始,落魄的说书人借喧嚣夜市一角,娓娓道来南海十三郎的生平,当路人越积越多,警察以阻碍交通的罪名准备将他拘捕,两名欲知后事如何的年轻人主动犯案,如愿以偿与他一起来到警局,其后囚犯、保洁员以及警察均听得如痴如醉,并适时发表同情观点。身无分文的说书人最后被听众之一保释出狱,表明的正是后人对南海十三郎的认可。

舞台处理虽将说书人角色交由诸多群众演员分摊,由他们七嘴八舌夹叙夹议,旁观着、指点着交代一代大师的坎坷,视角却多带敬仰。大幕拉起,一帮演员合着粤剧的曲牌锣鼓上台,你一言我一语用粤语说着押韵的暖场致辞,近似复古的形式将台上台下的时空融合。而演员讲完历史即投身现实,迅速由说书人之一变为与南海十三郎发生交集的某角色的处理,更让这出戏在虚虚实实之间跳进跳出,弥漫传奇意味。

因剧本承载南海十三郎跌宕起伏的一生,他的每个人生阶段便很难被详尽描摹,而他与江太史公的父子情、薛觉先的互欣赏、唐涤生的知己缘、莉莉的错缘分、梅仙的相提携的分批次揉入,导致场景转换异常频繁。

电影可由说书人的思绪自如切换时空,舞台呈现如果使用传统手法,让众多道具随群众演员的叙述堆砌出不同的景别,只会让观众感到繁琐笨拙。

该剧的处理是,提取场景的象征之物以静帧图片放于舞台后方的电子屏幕上,表演区域只留极少量道具。设计看似偷懒,却较好解决场景转换可能出现的问题。比如漆色不同的两扇大门图片,一张油亮大红,一张斑驳泛白,分别说明江家的兴盛与衰败。

而南海十三郎流浪街头再遇莉莉一场戏,电子屏上出现有裂纹的玻璃,很容易让观众想到他被豪车撞翻之后,掉于地上碎了一个镜片的眼镜。这副眼镜见证他对莉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痴情,此刻却指向他的心碎,莉莉身边已有洋人丈夫,对他完全不识。可是舞台上另外辟出的光区内,功成名就的他正与莉莉互诉衷肠。——“两人一角”手法不仅呼应他与莉莉的初相遇,也是对电影中两处场景里真实与幻想并存的巧妙还原。谢君豪完全融入的表演,让人疑惑南海十三郎的原型本就是他。

几乎空空如也的舞台,亦逼迫演员只能拿出看家本领。庆幸的是,谢君豪之外,曾在《蝴蝶是自由的》《金锁记》等话剧中展示过强大气场的焦媛,每与他过招,总能擦出棋逢对手的火花。而在电影里饰演唐涤生的潘灿良,此次再演同一角色,与谢君豪所有的对手戏,也都让观众感叹他们正是那个时代的“伯牙与钟子期”。加之其他演员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舞台偌大,却并没被辜负。

纵观南海十三郎的一生,最大悲剧是他活得实在太长久。当爱情、友情、亲情先后从他生命中消逝,世间在他眼里便更只剩污浊与不堪,疯癫潦倒只是伪装,他把一切看得太过通透。甚至西方的基督教或东方的佛教,在他眼里也皆非净土,他有自己的修行方式。于是活着成为对世人最好的对抗,死去反倒变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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