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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梅葆玖︱师父说:如果男旦艺术传承不好,我对不起我爸爸

澎湃新闻记者 潘妤 赵振江
2016-04-25 19:44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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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获知梅葆玖去世后,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梅先生的诸多亲友学生。谈及梅葆玖先生,大家都感到十分难过。并向澎湃新闻记者追忆了一些和先生共处的往事。

魏海敏与梅葆玖

魏海敏(台湾第一梅派青衣、梅葆玖大弟子)

魏海敏是台湾第一梅派大青衣,也是国光剧团的台柱子,更是台湾艺术界的代表人物。她也是梅葆玖的第一个学生,因此被称为“梅派大师姐”,在得知梅先生重病的消息后,魏海敏从台湾飞到北京探望,在看到病床上的梅先生后,忍不住大放悲声几度痛哭。

回忆起和梅葆玖先生的师生情缘,魏海敏新写了一篇《踏雪寻梅》回忆:“1988年,我终于在香港见到了梅葆玖老师。初见面,梅老师惊奇地问我:‘台湾也说普通话?台湾也有京剧吗?’ 我唱了几段给他听,鼓足勇气提出了拜师的愿望。没想到,老师竟然答应了!没有任何特别的仪式,我给老师鞠了一个躬,敬上一份小小的拜师礼,从此有了‘梅派弟子’的身份。”

《踏雪寻梅》写于2016年春节。节前,她刚去看过老师,师徒俩还在商量要用“师生问答”的方式,把梅先生对于梅派和京剧乾旦艺术的理解用录像的方式记录下来。没想到,那是他们师徒的最后一次对话。上周一,她去北京看望老师,一周后就天人永隔了。

魏海敏透露,其实,梅先生倒下的那天,她正在台北为那个酝酿中的“师生问答”项目筹款。

“我的老师是位淡定儒雅的君子,在我印象当中,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事表现得太操心。演出以前,老师会来看两到三次排练,他的教学方法是指出要改进的地方,演一遍给我看。不过,他也有独门方法,就是把我的演出录下来。老师从青年时代就喜欢电器,收藏了好多最先进的影音器材,他自己演出也会请人录像。每次演出结束,老师都会送我一份录像,师徒一起看带子再逐一讲一遍。他的语气总是平平淡淡的,‘这里好像不太对’,不会有任何强制的意思。”

胡文阁在协和医院告别厅,眼含泪花。 澎湃新闻记者 权义 图

胡文阁(北京京剧院演员,梅葆玖唯一男旦弟子)

胡文阁是梅葆玖学生中唯一的男旦。自11岁起学戏,曾于1980年代步入歌坛,2001年离开流行乐坛,拜梅葆玖先生为师,成为近半个世纪以来唯一的梅派男旦传人。

胡文阁这些日子一直陪伴在师父病榻左右,他说:“师父告诉我,‘我的祖父是梅巧玲,父亲是梅兰芳,我是梅葆玖,你是男旦的第四代传人,如果男旦艺术传承不好,我对不起我爸爸。’”

谈到师父的调教,胡文阁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师父并没有多么严厉地批评鞭策,他知道我是大人了。他会告诉我应该承担传承男旦艺术的历史责任。师父平时教育我要提到文化素养,要淡定、宽容、平和,有学者的气质才能把梅派发扬光大。”

“我一年有300多天陪在师父身边,深知他传承京剧的历史责任感之深。在住院的前一天,他还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办讲座,传播京剧艺术,他讲,让我来做示范。”

胡文阁告诉澎湃新闻记者,看着安详离去的师父,他心里默默讲: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将梅派京剧传承下去。

田慧与梅葆玖

田慧(上海京剧院梅派青衣、梅葆玖弟子)

谈起和梅老师的师徒缘分,田慧几度哽咽:

“第一次和梅老师演出是中专的时候,参加七彩戏剧的一个周年演出。当时老师就觉得我条件不错,我也很想拜在老师门下。但老师说,你还年轻,不拜师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之后,老师又带我演了一场《御碑亭》,引起很多人的关注,大家都和梅老师开玩笑,这哪儿来的孩子,怎么和你这么像。老师就微微一笑,说确实挺像的。其实我和梅老师的生日是阴历同一天,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的缘分。

2008年,学校排了青春版《大唐贵妃》,梅老师花了很多心血指点我,希望我能一个人把戏从头到尾唱下来。在那天的首演时,梅老师正式收我为徒,我正式磕头拜师。那一年我才20岁,是他当时最年轻的徒弟。他对我的教诲是:甘于寂寞,潜心修性,以此为乐,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求发展。”

老师是一个特别谦和的人,特别大家风范。他一直和我们说,不管是艺术还是做人,都要讲究中正平和之美。

梅葆玖《大唐贵妃》造型

翁思再(戏剧评论家、《大唐贵妃》编剧)

我和梅先生已经相识30年。从1980年代开始就采访他。然后我们就交朋友。有几年我在北京做驻站记者,当时和很多京剧票友一起票戏,和梅先生每个礼拜都会玩一次,于是我们从工作关系变成了戏友,我还和他一起合作过《四郎探母》。后来他就让我写京剧剧本,他来指点我,这些年也一起做了一些项目。

他首先是个谦谦君子,有梅家的大家风范,特别与人为善,非常友好。你去他家,他一定会给你烧一杯咖啡,甚至给你当车夫,他还喜欢请客。他的脾气特别好,之前有乐队的人当面朝他发脾气,他也就是笑一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红过脸。

我这几年也一直和他一起做演讲,主要关于去欧美推广梅派的黑胶唱片。因为他认为科技进步了,听唱片更能享受声乐之美,才能还原声乐的真相。所以他觉得听梅派不应该听CD,而是听唱片,他希望这个变成一个文化项目,让梅派走向世界。梅先生的思想一直是很前卫的,其实这就是梅葆玖,也是梅派艺术。

郭小男(戏剧导演,《大唐贵妃》导演)

葆玖先生逝世前一个月,我们几乎隔天就要对接下《大唐贵妃》的复排。他有很多他人生的理想、对京剧的理想,以及艺术的理想,所以我们有很多包括京剧的现代意识、国际化、革新创新以及继承的探讨。

因为这个戏已经时隔十几年时间了,梅先生的意思是今年能够重新创作,以适应今天的观众、今天的创作,适应国际接轨。他有非常多他自己的想法。这个事情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中,先生却一下子就有了这样的病情,我们主创团队非常焦虑,也一直企盼奇迹出现。

今天,我们只能和他说,您放心,我们会按照您的遗愿排练《大唐贵妃》,怀念两代梅派艺术家,对中国京剧艺术的奉献。我想梅派艺术不会亡,只会更加光大,因为它已经成为中国京剧的一种象征。

当时梅先生来上海创作此剧,也得益于他对上海创作力量和环境的信任,而今天在北京京剧院复排此剧,也是京沪两地人对梅派艺术的一次共同纪念。

梅葆玖和最小的弟子炼雯晴在香港。

郭宇(上海戏剧学院副院长、上海戏曲学院院长)

葆玖先生有很好的人品,而且很念朋友之情,真正是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的人文之美,有正人君子的美德。虽然他在公众场合一直是大家,但生活中的他非常随和,和他在一起始终有父辈的感觉,谈话非常轻言细语,特别难得的是,他还始终在为你着想,非常风趣幽默。

最早结识他是从《大唐贵妃》这个戏开始,当时特地去北京请他。从工作交集到友谊交集,我和葆玖先生认识有20年时间。但一路走来,他帮助我更多。他的艺德、人品都是我们今天应该让年轻演员学习并倡导的。

去年上海京昆青年剧团去香港演出,葆玖先生最小的弟子炼雯晴领衔主演,我们也很希望他能去捧场。虽然葆玖先生当时很忙,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亲自赶到香港去把场。我们从去年还开始策划要请他来上海戏校搞一个梅派传承班。现在听说这个消息,心里真的非常难过。

葆玖先生每次来上海,总是会住教育会堂,服务员和他都非常熟,他这个人非常恋旧,那个地方就像他在上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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