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总理辞职，埃尔多安离“总统制梦”更近了？

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离他的“总统制梦”又近了一步。

5月5日，根据英国《卫报》报道，在上任20个月后，土耳其总理达武特奥卢宣布将辞去土耳其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简称正发党）主席职位，同时，不再任总理一职。他表示，正发党将于5月22日举行特别会议，届时将推选产生新一届党主席。

“达武特奥卢的离去意味着，埃尔多安此后可以安排更忠诚的亲信以便他颠覆现行的议会制，实现总统制的野心。”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孙德刚告诉澎湃新闻。

难民协议上立功，抢了总统的风头？

与总统埃尔多安不和的流言已经流传了好几日，但在公开场合，达武特奥卢始终表现出对总统的“忠诚”。在5日的讲话中，达武特奥卢形容与埃尔多安是“兄弟”般的关系。

“你从来不会从我口中听到任何说总统不好的话。”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对他的忠诚会一直持续到最后。”

然而这并不能掩盖俩人的嫌隙，尤其在埃尔多安意欲扩张总统权力的问题上。在达武特奥卢宣告辞职的前一天，俩人还进行了一次激烈的交谈，但分歧无法弥合。这次备受瞩目的交谈发生在4日晚上，此前一位匿名人士在土耳其博客上控告达武特奥卢勾结西方敌对势力，但据《卫报》消息，文章的作者是一名与埃尔多安关系密切的记者。

一天后，达武特奥卢就宣布了辞职，周四的发言上，他措辞谨慎，避免对埃尔多安有任何批评，“埃尔多安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我不接受任何对我们俩关系的质疑，我会永远肩并肩站在埃尔多安身边。”

“尽管达武特奥卢一直被视作埃尔多安的接班人，但是前者希望土耳其能保持世俗议会制国家，后者重在实现其强权政治。”孙德刚表示，埃尔多安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2014年在总理期满后，埃尔多安站上了总统的位置。“我国总统的唯一功能就是签署文件。”奠定土耳其议会制的国父凯末尔曾如此形容总统的权力：在议会制下的土耳其，总统一职并并无实权。但埃尔多安显然不满足于此，在其就任总统后，他将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达武特奥卢放在了总理的位置上。

“埃尔多安本想架空他。”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研究员孙德刚告诉澎湃新闻，当时，达武特奥卢在正发党内呼声并不高，“但这恰恰是埃尔多安把他安插在党主席与总理这一位置的原因。”

尽管表面上，达武特奥卢一直表现出对埃尔多安的忠诚，但在重大的政策决定上包括经济等方面，两人的分歧非常明显。达武特奥卢曾在今年4月暗示，有意恢复与库尔德工人党（PKK，被土政府视为恐怖组织）的和平谈判，而埃尔多安则否定一切妥协可能。

达武特奥卢还曾希望推动国内的反腐，但由于多名埃尔多安的家眷卷入，立法始终没有通过。

在达武特奥卢辞职前不久，他刚刚完成了其任期内最瞩目的一项成就——与欧盟达成难民协议，欧盟给土耳其开出的条件除了数十亿欧元的补贴，还有免签待遇以及入欧可能性的谈判。《纽约时报》援引土耳其前反对派议员的分析称，达武特奥卢因此获得的国际关注以及“试图与奥巴马会谈的想法”让埃尔多安感到了愠怒。

“达武特奥卢在欧盟就移民、免签证等问题上做出了比较突出的成绩，在正发党内也有了一些追随者，具有一定的实力做一个实权总理。随着他在党内、民众中以及国际上的声望日益提高，而埃尔多安本人遭受的批评却日益增多，他自然成为了埃尔多安实现其‘总统制梦’的障碍。”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盘古智库学术委员昝涛向澎湃新闻分析道，“埃尔多安想要的是一个忠于他本人及其路线且甘作陪衬的人。”

支持派能否压过反对派？

按照现行规定，如果埃尔多安能成功连任总统，那么他将能在此位置上一直坐到2024年，而这恰好覆盖了土耳其实现其百年梦想的时间（1923-2023年）。

孙德刚将此与埃尔多安的“野心”联系起来，“他瞄准的是新奥斯曼主义，他的野心在于重回奥斯曼的荣光。”他说。

事实上，埃尔多安并不是土耳其第一个想推行总统制的人，但却是条件上最具独特优势的一个。由埃尔多安创立和领导的正发党自2002年以来已经连续四次赢得了议会大选，几乎形成了实际上的一党独大体制。埃尔多安要实现其“总统制梦”，若想不经过全民公决而由议会决定是否修宪，需要至少三分之二（367）席的支持；退一步，若能获得330席支持，也可以将修宪案付诸全民公投。目前，埃尔多安所在的正发党拥有317席位。

“为了与埃尔多安本人的能力、声望和野心相配，土耳其将从内阁制转变为总统制。”昝涛指出，埃尔多安这么做实际上并没有明显违背所谓民主程序和法治规则，“目前土耳其到了这一步，你也可以说这是土耳其人民的部分选择。”

当下，由于库尔德问题以及恐怖主义的威胁，民众更能接受一个强有力的高效政府，“现政府在利用这两个问题上显得十分精明，通过渲染为其强权也提供了正当性。”孙德刚分析说，“现在唯一的阻拦是国内反对声音、支持民主化的声音也很高，而且当前政府面临更为严峻的经济下滑的问题。”

当2003年埃尔多安出任土耳其总理时，这名领导人曾一度因经济上的卓效以及一系列民主化的动作而受到西方青睐，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改革措施让外界一度将土耳其视为“伊斯兰文明与民主可共存的典范”。

但据《华盛顿邮报》报道，自其2014年上任总统后，土耳其已开立1845宗所谓的“侮辱总统罪”，埃尔多安将批评他本人的学者、记者等知识分子冠以这样的罪名进而抓捕。

就在近日，埃尔多安与境外媒体的“纠纷”也屡禁不绝：此前，俄罗斯媒体卫星网在土耳其遭到封锁，其主编也被列入黑名单；针对德国电视台的恶搞视频，埃尔多安发出了外交抗议，并公开起诉一名朗诵针对他的讽刺诗的德国演员；埃尔多安还逮捕了一名在推特上抨击他的荷兰记者，并且要求在荷土耳其人积极举报侮辱埃尔多安的信息。

而据俄罗斯卫星网6日报道，土耳其政府决定，自5月15日起，将关闭反对派Cihan通讯社与《时代报》。

眼下能否实现总统制还不明朗，但正发党的宗教色彩已经有了强烈体现。“过去，土耳其坚定地强调自己是世俗化国家。但现在，官方的说法变为了，承认在国家层面世俗，但个人信仰上强化宗教色彩。”孙德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