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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季平:我的音乐中,大量的是老百姓的声音

澎湃新闻记者 廖阳 实习生 清涵
2016-05-07 16:1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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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6日,赵季平作品音乐会作为“上海之春”参演项目,在上海大剧院登台。赵季平(前排右二)登台庆贺音乐会大获成功。  本文图片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高剑平 实习生 余思亭 图

作曲家赵季平71岁了,白发满头,精神矍铄。

5月6日,赵季平作品音乐会作为“上海之春”参演项目,在上海大剧院登台。

音乐小品《丝路音乐瞬间》,交响组曲《乔家大院》,《大宅门》写意,女高音与乐队《唐多令》《别董大》《关雎》,男中音与乐队《将进酒》……坐镇全场的上海音乐学院交响乐团完全是西方乐团的编制,现场观众会心的却是浓浓的“中国味”。

演出时,年逾90的女作曲家黄准、86岁老作曲家吕其明,分坐赵季平两侧,为他助阵。

中场休息时,一位上海老观众认出了赵季平,直接对他竖起大拇指,“你写出了中国民族音乐的大作!”

上海音乐学院教授杨燕迪也来到音乐会现场。“业界公认,赵先生的作品雅俗共赏。他是写旋律的大师,酣畅淋漓,又带有强烈的陕西风格。”在他眼里,赵季平完全立足于中国大地,是非常接地气的作曲家,“作曲家首先就要有独特的审美追求。国内能将西方作曲技法和中国民间音乐风格结合这么好的,凤毛麟角。赵季平是其中之一。”

“我从小就痴迷民族民间的东西,我是在民间戏曲的环境中熏陶大的。”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这位常居陕西的作曲家口不离民族民间音乐,对传统音乐,“我有一种天生的喜欢。”

赵季平作品音乐会上,女高音歌唱家张宁佳献唱。

父亲赵望云是影响了赵季平一生的人。

这位长安画派的创始人,早在1930年代初就用画笔做农村写生,惯将乡村生活当作描写主体融入山水画。养猪、春耕、翻地,这些农村里最不起眼的劳作,他都画,“他一辈子不画名山大川,就画老百姓。”

“所以我特别关注民间的东西。我的音乐中,大量的是老百姓的声音,可能和他画笔留下的这东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赵季平说。

从小,赵季平就喜欢趴在画案旁看父亲作画,每看一次,心里都会产生隐约的音乐线条。这坚定了他当作曲家的决心。

除了绘画,赵望云同样酷爱戏曲艺术,熟稔秦腔、豫剧、京剧,拉得一手好京胡。赵季平常与父亲一起听戏,京剧名旦尚小云是父亲的好友,他和尚长荣也是哥们。

1964年,赵季平考入西安音乐学院,1970年毕业时被分配到陕西戏曲研究院。这个结果一度让他难以接受。作曲系毕业的人,当然更愿意去交响乐团或歌舞剧院。

赵望云反而很高兴。他对儿子说,“你要到戏曲团好好补课,向民族民间音乐学习,只有把自己的东西研究透了,才能两者结合,写出好东西。”

赵季平一脚踏入了戏曲圈的门槛。当时,赵季平指挥秦腔《红灯记》不下百场,从城市演到乡村,从西安演到陕北,走遍榆林12个县。

下乡演出之余,赵季平用了大量时间研磨秦腔、碗碗腔、眉户,把它们和京剧、豫剧、晋剧、川剧作比,越学越入味,越学创作思维越活跃。

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廖昌永登台献唱。

有人形容,赵季平在陕西戏曲研究院写下的总谱,一车都拉不下。

“正是有了这样的积淀,我对三秦大地的民间音乐了如指掌。我最好的时光是在那度过的,但我没有白呆。”

赵季平向澎湃新闻形容,在陕西戏曲研究院的21年,对他的影响和滋养是无限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的创作会习惯性采撷民间音乐素材,“它已经融入我的血液里。”

1981年,赵季平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进修班归来,写出了自己的第一部交响曲《丝绸之路幻想组曲》。也正是这部作品,把赵季平引向影视配乐之路。

1983年,陈凯歌准备赴陕北拍《黄土地》。他想找一位熟悉当地音乐风情的人为影片作曲,在西安音乐学院几位教授的推荐下,找到了赵季平。

赵季平给陈凯歌听了《丝绸之路幻想组曲》的第一乐章《灞柳曲》,把他听迷了。

第二年春节一过,在零下十多度的寒风中,赵季平和陈凯歌、张艺谋、何群一起坐上了四面透风的面包车,奔赴陕北采风。

“陕北地区是苍凉的一片大地。它是外表苍凉,内里是一种热,它在感情的宣泄这方面,那是很厉害的。你去看陕北民歌的歌词,很细腻,很生动,很火辣。”《黄土地》里最著名的插曲《酒歌》,正是陕北安塞农民歌手贺玉堂所唱,那种粗犷的原始风味,打动了不少人。

赵季平与《黄土地》相互成就。1987年,张艺谋的处女作《红高粱》也找到了赵季平。

“唉……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三十只唢呐、四支笙、一座大箭鼓齐奏高粱地,《红高粱》里的这首《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曲调上运用了榆林民间打夯歌的素材,也是赵季平在陕北的采风所得。

赵季平作品音乐会现场。

从《黄土地》开始,赵季平记不清为多少部影视剧写过配乐,有研究人员为他统计,说有一百多部。

赵季平向澎湃新闻列举,电影《黄土地》、《红高粱》、《霸王别姬》,电视剧《水浒传》、《大宅门》、《乔家大院》,都是他在重要节点上的代表性作品。

每写一部新剧,他都会根据剧作本身的特点,寻找适配的民间音乐和地域性乐器。

《大红灯笼高高挂》借用京剧里的过门,让女声哼鸣出森森的鬼气;《秋菊打官司》里,秋菊每次走上告状路,老艺人就弹奏月琴,配上碗碗腔领唱一声“走哇”;《水浒传》的主题曲《好汉歌》巧用了山东方言;《大宅门》大量使用了京韵大鼓和京胡;写《乔家大院》时,赵季平三下山西采风,一路听晋剧,主题曲《远情》用上了晋胡和二股弦伴奏……

赵季平的配乐常给人气象万千之感,不仅广泛采用中国戏曲、地方剧种,民乐器的使用也是五花八门。

每部影视剧的时代背景和表现对象都不尽相同,怎么才能找到恰到好处的民间音乐、表现力强的民乐器呢?

“这是一种悟性。”赵季平笑说,每位作曲家都有各自把握的度和写作手段,“但都要恰到好处,无可替代地写出它的精髓。”

有人形容,赵季平的作品里带着“土味儿”,有一种西部的气度。赵季平认为这种说法不准确。

譬如《大宅门》全是京腔京韵,最近,他才以苏州评弹为对象写曲,“应该是不同地域都要熟悉,都要能写。”

全国这么多戏曲和地方剧种,又如何熟悉得过来?“听这些东西要敏锐,要真喜欢。”赵季平得意于自己的记忆力,他指了指脑门说,他并不设专门的民间音乐素材库,“都在脑子里。”

1963年,还是高中生的赵季平就到陕北采风了。五十多年来,他不间断至民间采风,音乐、语言、地貌、风土人情都在他的观察之列。他甚至有了这样一句总结:到生活中去,是一辈子的基本功。

在西安音乐学院时,赵季平也会告诫学生,“都要下去,不下去就没有根。”

“扎根生活,用母语讲好中国自己的故事。”这是赵季平最朴素,也最坚持的创作手法。

在乐评人李严欢眼里,赵季平的音乐最吸引人之处,是真正将中国的音乐语言与当代作曲技巧做了巧妙结合,写出了人人都能听懂的音乐,“他是当代作曲家中,把音乐写得‘好听’的典范。”

因为对民间音乐吃得很透,他的旋律写出来非常顺当,亦不乏高度的专业技巧。

“旋律好听怎么说呢,首先要符合整个作品的情绪,要写得准确,要有旋律性,也要有展开性,还要有戏剧性。”赵季平强调,音乐的主题关键还要有个性,也就是有性格和特点,“你可以好听,但出来的东西没有个性是不行的。”

近些年,上海的古典音乐市场十分红火,世界名家名团接踵而至,与之相较,民乐团的演出并不那么受捧,民乐作品年轻人知道的也少,赵季平认为,关键还是作品太少,还要加强创作,“我们可以做的空间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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