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脱欧的英国又现悔意，让德国很受伤，欧盟很恼火

身处债务危机与难民危机的欧盟，在这个夏天又陷入了“围城”之困：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去，城外的人则想冲进来。

在英国举行退欧公投之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提议在本国举行入欧公投，让民众决定是否应该继续漫长而艰苦的入盟进程。埃尔多安此言主要是向欧盟施加压力，推动入盟谈判尽快取得进展。土耳其自1999年正式成为欧盟的候选国，至今已经等待了十七年。英国首相卡梅伦上月表示，按照现有的进度，土耳其加入欧盟可能还要等上1000年。

一边是声势浩大的退欧公投，一边是借助难民协议施压入盟，无论最终走势如何，欧盟都将面临重大转折。

上周六，欧共体六个创始会员国的外长在柏林召开紧急会议，探讨欧盟的未来。59年前，德法意荷比卢六国共同签署《罗马条约》，开启了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但是此时此刻，欧洲一体化正在经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

德国很受伤

作为欧盟的第一大经济体和来自欧洲“中心”的领导力量，德国在本轮英国退欧危机中受到严重冲击，德国的欧盟政策也面临严峻挑战。

首先，英国退欧将削弱德国的软实力。欧洲一体化是德国战后身份认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德国宪法把统一的欧洲作为国家目标。

对于英国而言，欧盟是一个功能健全的内部市场，而非不断深化的政治联盟；对于德国而言，欧盟是两次世界大战之后欧洲国家开创的一项永久和平的事业，是德国最重要的软实力。英国脱欧对欧洲一体化进程造成的负面影响，在很长一段时间难以恢复，甚至有可能导致欧洲步入历史性的危机。

其次，英国退欧有可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推动更多国家举行退欧公投。欧债危机和难民危机以来，南欧国家经济复苏乏力，中东欧国家不断触碰欧洲团结的底线，欧盟各国的右翼民粹主义势力和疑欧主义倾向甚嚣尘上。英国公投之后，法国、荷兰和德国的民粹主义政党先后对公投结果表示欢迎，呼吁效仿英国，在本国举行退欧公投。英国退欧，表明欧盟的成员国身份是可以逆转的，有可能进一步助长其他欧盟成员国的疑欧主义情绪。

第三，英国退欧之后，德国将在欧盟内部失去与法国进行协调的平衡力量。相对于欧盟其他成员国，英国享有许多特权：在欧盟立法问题上，英国享有选择性退出的权利；英国不是欧元区成员，也拒绝加入有关旅行自由的申根协定；英国专享的欧盟预算份额折扣，令欧盟成员国怨声载道。

但是，英国作为欧盟的第二大经济体，与德法共同构成一个三角形的权力制衡机制。虽然德法核心一直是欧洲一体化的发动机，但是在欧盟的许多政策领域，德国和英国的利益更为接近。欧债危机以来，在紧缩与增长的问题上，德法之间摩擦不断，在诸如共同市场、自由贸易、简化官僚体系以及欧盟的财政政策方面，德国和英国的立场趋同。

第四，英国是德国的第三大出口市场，双方互为重要的投资伙伴，英国退欧对于德国经济的影响，远甚于其他欧盟成员国。没有欧洲共同市场作为依托，英德关系将变得更为复杂。

英国政府提交退欧申请后，欧盟其他27个成员国必须明确未来在经济上与英国进行交往的原则。欧盟必须设定谈判底线，包括对英国进入欧洲共同市场附加苛刻条件，尽可能提高英国的退欧成本，以便确保欧盟的团结。英国进入欧洲共同市场的难度越大，所面临的经济后果就越沉重。但是作为英国在欧洲大陆最重要的贸易伙伴，德国也将承受巨大的经济压力。

第五，英国是联合国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和核大国，英国退欧将导致欧盟在全球外交与安全政策方面的影响力发生变化。相应的，在欧盟内部，德国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英国退欧也有可能促成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出现转向。

在欧盟内部长期存在两种力量：一派主张团结俄罗斯，寻求欧洲的联合自强；一派主张加强跨大西洋伙伴关系。

英国秉承跨大西洋主义，对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的一体化一贯持怀疑态度；法国奉行戴高乐主义，追求一个强大的欧洲；德国对欧洲的看法介于其间。德国红绿联盟政府执政期间，欧盟一度提出寻求在国际事务中的“领导地位”，但是遭到美国和英国的反对。乌克兰危机爆发以来，欧盟内部主张加强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的力量居于主导地位。英国退欧之后，欧盟与俄罗斯之间的紧张关系有望得到缓和。

英国犹疑，欧盟闹心

英国退欧对于欧洲一体化是一个重大的挫折，同时也是一个变革的机遇。欧盟当前面临的主要议题是，尽快启动英国的退欧进程，以便降低各种不确定性给欧盟政治和经济造成的不利影响，同时维护欧盟的内部团结。

难民危机是促使英国民众选择退欧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土耳其现阶段入盟谈判的主要障碍。如何妥善解决难民危机，是摆在德国和欧盟面前的一道难题。

令欧洲领导人大为恼火的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英国政府有意采取拖延战术，不愿根据公投结果向欧盟提交正式的退欧申请。

公投结果公布之后，卡梅伦宣布10月下台，把退欧事宜交由继任者处理。欧洲议会议长舒尔茨批评卡梅伦出于党内政治的考虑，再次把整个欧洲大陆作为人质。按照欧盟宪法第50条的规定，成员国在与欧盟签订的退盟条约生效之后，才是真正退出欧盟。在为期两年的过渡期内，英国仍将拥有全部的投票权和否决权，可以对欧盟的决策造成干扰。

在上周六举行的欧共体创始会员国外长会议上，六国外长敦促英国政府尽快提交退欧申请，启动退欧谈判。公投结果公布之后，任何程序上的犹疑不决与模糊不清，都有可能造成更多的不确定性。

（刘丽荣，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教授，德国波恩大学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