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观察 | 非洲要发行史上第一本洲护照，可行吗？

7月10日到18日，非洲联盟（UA）将在卢旺达首都基加利召开首脑峰会。本届峰会集中讨论的话题，是去年由非盟所推出的“2063议程”（Agenda 2063 ），而最引发全球性关注的，则是计划在此次峰会上亮相的“非洲统一护照”（Afrique unie passport）。

“非洲统一护照”计划是6月19日由非盟委员会主席、南非人德拉米尼-祖玛（Nkosazana Dlamini Zuma）率先独家披露的，按照祖玛和非盟的说法，此举作为“2063议程”的一部分，目的是方便并促进非洲各国人员、货物和贸易的往来，促进非洲大陆一体化和经济发展。

根据非盟方面提供的信息，首批“非洲统一护照”将在7月18日、即非盟基加利峰会闭幕式当天激活，届时手持这种非洲单一护照的非盟公民将可以在整个非盟范围内享受免签待遇。

目前非洲不同国家、不同次区域的签证政策各异：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CEDEAO）的15个成员国中有部分享受签证互免，其余则实现了落地签；东非共同体（EAC）的5个成员国内部实现了签证互免；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CDAA）的14个成员国内部也是如此；与之相反，北非马格里布诸国实行世界上最严格的签证管理措施，申请这些国家的签证，手续相当繁琐。

一旦在非洲范围内普及“非洲统一护照”，理论上所有非盟成员国都可“一照在手、行遍非洲”。据介绍，在非盟原有的56个成员国中，暂不加入“非洲统一护照”的仅有摩洛哥和中非共和国两国，前者因非盟承认“阿拉伯撒哈拉民主共和国”的主权独立而与非盟关系长期紧张，后者则因内战不息，自2013年起其非盟成员国资格一直被冻结。

在目前各大洲的一体化进程中，欧洲被公认处于遥遥领先地位，但全欧洲45个国家中只有28（如果英国脱欧则只剩27）个欧盟成员国，其中属于申根区的仅26个（英国和爱尔兰不在其内），而即便是申根区26国也仅实现了“内边界取消、人员自由流动”，各国公民所持的仍是本国各自签发的护照（当然理论上没有护照、持其它有效身份证明也可通行），统一的“欧洲护照”虽酝酿已久却迄未实行。也就是说，一旦“非洲统一护照”果真呱呱坠地，它将成为地球上第一本真正有效的“洲护照”，非洲也将一跃成为率先基本实现“一洲一护照”的大洲。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不免有些骨感。

尽管和争吵不休的欧洲相比，非洲、尤其撒哈拉以南非洲在“泛非主义”（Pan-Africanism）理念的长期熏陶下，对“非洲一体化”的接受度普遍较高，甚至在一些地方，认同自己是“非洲人”的比例远高于认同自己是某国人的比例（因为非洲多数国家相当年轻，盛行部族主义的非洲人能认同本部族，也能认同笼统的“大非洲”，反倒对夹在中间的“民族国家”概念较为陌生），但相对于欧洲甚至拉美、东盟，非洲缺乏“一体化”所最需要的“硬件”——资金、基础设施，乃至统一、互补的经济联动关系。

由于长期的殖民效应，非洲、尤其撒哈拉以南非洲各国基础设施落后，经济结构单一，且不少非洲国家长期以来畸形发展出一种依附国际市场或“前宗主国”的“附庸经济”，即将本国经济作为国际市场、前宗主国或其它洲外大经济体的某个“器官”，如某种原料供应地。两个相邻的非洲国家常常因历史和现实关系，分别纳入某个或不同洲外大经济体，成为后者体系中的一个环节，而这对非洲“邻居”之间的经济部门、结构却难以互补，货物、贸易往来常常因此处于量和质的低层面。如前所述，“非洲统一护照”是“2063议程”的一部分，而“2063议程”的目的是方便并促进非洲各国人员、货物和贸易的往来，促进非洲大陆一体化和经济发展，后者至今仍然处于萌芽、雏形状态，前者即便推出，效力也必然是打折的。一些观察家指出，至今非洲各国为数不多的铁路、高速公路，仍然沿袭殖民时代“内地-港口”模式，目的是将内地的资源、原材料运到港口，运往国际市场、宗主国或配套的洲外大经济体，而非洲各国间的交通干线尚不能连缀成网——这并不能仅仅归咎于没有钱，而更多是因为没有用：如前所述，各个非洲国家是和国际市场、洲外大经济体配套的依附经济，和“邻居”间却往往“搭不上接口”。

不仅如此，由于自身实力有限，非洲联盟、或非洲各次区域共同体的“一体化”，往往需要洲外的支持、保障才能有大的进展，如公认次区域一体化成果最稳定的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其“促进稳定合作的支柱”——成员国通用货币非洲法郎（CFAF），就是由前宗主国法国担保100%兑换及担保与欧元（以前是法郎）锁定汇率，才能维持至今的。正因如此，倘若“非洲统一护照”在非洲以外缺乏承认度，则“统一”将变得毫无意义（这意味着除了“非洲统一护照”，非洲人还需另揣一本各国自己的护照才能出国旅行）。如今在非盟各成员国中，既有与90个国家签证互免的南非，也有仅37国签证互免的利比亚，和仅48国签证互免的阿尔及利亚等，非洲人都持统一的“非洲统一护照”是否能为洲外各国所承认，届时这种针对不同非洲国家的签证政策差异将如何调整，都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好在非洲人自己也清楚个中难度，7月18日签发的第一批“非洲统一护照”，是专门授予各国总统、总理、外长和非盟组织高管的“VIP”因公护照，真正的、普通人人人有份的“非洲统一护照”，照非盟口径要到2025年才能实现，这一时间表能否兑现，如果能，届时这样一本“非洲统一护照”究竟能起到多大效用，如何才不至于沦为一件纯摆设、仅具象征意义的“纪念品”，目前只能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