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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底仇和“大总管”谢新松:受贿六百万,私生子长期冒充外甥

微信公众号“春城晚报”
2016-07-15 13:54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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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新松  东方IC 资料图

情妇、小三、私生子......每每官员落马,总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浮出水面的秘辛往往让人大吃一惊,这规律,在跟随仇和多年的谢新松身上也不例外。

近日,昆明中院公开审理原昆明市委常委、副市长谢新松受贿案。案件大量细节首次披露,除了受贿、通奸等标配,谢新松受贿案自有特色。

公诉机关指控,谢新松先后3次收受原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卫高贿赂近600万元,其中主要包括螺蛳湾商贸城的7套商铺,这些商铺,都被谢新松转到了私生子的名下。

2015年3月18日,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发布消息称,谢新松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

3天之前,原云南省委副书仇和被通报落马。据传,曾任仇和秘书、被称为仇和“大内总管”的谢新松,同一天与仇和一起,分别在昆明和北京被纪委带走,相差只有5分钟。

谢新松作为仇和的身边人,追随仇和近20年。对比二人的简历,可以发现谢新松辗转三地,追随着仇和一路升迁。

而2015年3月成为两人仕途的终点,“大内总管”谢新松与“明星官员”仇和一起陨落于云南官场。

背景:出生于江苏农村家庭

谢新松是仇和的得力干将,深受赏识,其跟随仇和一路升迁。

1972年9月1日,谢新松出生在江苏省沭阳县一个农村家庭,高中毕业后,考上江苏省警官学校。这是一所中专学校,但随着职位的升迁,学历也水涨船高,在他落马时,已是博士学历。

1991年8月,中专毕业的谢新松被分配到江苏省东海劳教所工作,担任干事。

1年之后,调到江苏省沭阳县检察院任助理检查员,后来成为一名检察官。曾与仇和搭班的前沭阳官员张勇(化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谢新松进入沭阳县检察院工作,受助于时任沭阳县石油公司总经理的岳父。

“在县检察院,谢新松工作态度不好,一副不想干的样子,领导对他也有看法,正好当时县委要抽人,就把他推了出去。”曾在沭阳政法系统工作的陈永(化名)向媒体透露,这反而成了谢新松仕途的转折点。

发迹:与仇和相识于江苏

1998年5月,谢新松从检察官岗位调到沭阳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兼研究室主任。在此期间,仇和担任沭阳县县委书记,谢新松被选为秘书,其工作能力受到仇和的赏识。

2000年,仇和升任宿迁市长,一年后升任宿迁市委书记。2002年,谢新松紧随仇和的脚步,升任宿迁市委办公室副主任。

2006年1月,仇和任江苏省副省长。就在当月,谢新松升任宿城区委副书记、区长。

2007年12月,仇和从江苏省副省长调任昆明市委书记。

谢新松看到仇和到昆明当一把手,他主动联系老领导仇和,表示愿意跟随仇和到昆明一起做一番事业。

就在3个月后,2008年,谢新松“空降”昆明,任市委副秘书长、办公室主任,随后升为市委秘书长。

2011年1月,谢新松进入昆明市委班子,任昆明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继续与仇和搭班。同年11月,仇和任云南省委副书记。

2014年6月,谢新松任昆明市委常委、副市长。

借调到昆明工作后,谢新松为了感谢仇和的帮忙,在2012年春节送给仇和3万元;2013年春节又送给仇和4万元。

昆明时代:仇和的“大内总管”

庭审资料中,多次提及商人刘卫高。此人与谢新松、仇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更多云南人对他的印象是——云南中豪置业有限责任公司原董事长,商界人士则评价刘卫高为“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2010年3月,云南昆明,时任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书记仇和(左)、云南省委书记白恩培(中)和中豪商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刘卫高在昆明新螺蛳湾国际商贸城。 东方IC 资料图

卖袜子起家,刘卫高其人

刘卫高的表情25年都没变过,沉默寡言,总是给人一种老实巴交的印象。但直到2015年春天的某一时刻,这种延续多年的公众形象或许已戛然而止,在仇和落马后,刘卫高“被人带走”。

云南中豪置业有限责任公司(后简称“云南中豪”)在官网发布公告称,该公司董事长刘卫高因其个人原因辞职,公司经营正常。

1968年7月27日,刘卫高出生于浙江义乌。1984年,初中毕业后,他开始在义乌小商品市场摸爬滚打。由于有经济头脑,他靠批发袜子起家,赚到了第一桶金。

10多年前,刘卫高到宿迁做工程,通过关系认识了当地官员仇和,结下官商情谊。

仇和到昆明主政期间,通过招商引资,刘卫高进军昆明,“商业巨子”牵手“明星官员”,在仇和的大力帮助下,从2009年起开始拿地开发,打造东南亚最大商品交易市场——螺蛳湾商贸城。

备受争议的土地出让

而关于该项目的土地出让,一直饱受外界争议。

《时代周报》2011年9月7日一篇报道称,中豪·螺蛳湾项目虽在2008年6月初就签订了意向性协议,但土地出让却经过了二次挂牌。第一次挂牌时间是2008年7月18日至7月28日。昆明市国土局的挂牌开价为7.8亿元,总面积约为877亩,平均每亩地约90万元,要求7幅土地整体竞买。2008年9月23日下午,拍卖会在昆明市土地交易中心举行,整个过程只持续了5分钟左右。

类似的事情在2011年3月16日继续发生,当日27块需整体竞买的地块,被云南中豪置业有限责任公司以挂牌起价64.87亿元囊获,整个交易仅用了不到10分钟。

在仇和“照顾”下,刘卫高在昆明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但他意识到,仇和现在位高权重,自己想见到仇和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容易,谢新松成为必须要搞定的“关口”。

用刘卫高的话来说,公司遇到什么困难要找仇和及其他市领导,都要通过谢新松,“谢新松只要开口要求办的事,我不可能不办,而且还要马上按照他的要求去办。”

金钱堆砌,结深厚官商情谊

刘卫高越来越意识到谢新松的重要性,谢新松提点他要办的事,他全都竭尽全力。

2009年春节,在昆明站稳脚跟的谢新松回老家过年,其姐夫潘某说:“妹夫,你在昆明当那么大的官了,我也想到昆明去做点事。”在家人的劝说下,谢新松答应了姐夫潘某。

“这些年来,我父母一直是姐姐、姐夫在照顾,他们家相对困难一些,如果不拉一把的话,有些说不过去。”谢新松说,他专门给刘卫高打了电话,要求刘卫高想办法在螺蛳湾商贸城给姐夫潘某找点工程做。

“我了解潘某只是一个做水电工的,谢新松让我给潘某搞些水电工程做,意思就是弄点钱给潘某。”刘卫高说,他发现潘某没有做工程的资质,也没有什么技术力量。

于是刘卫高安排公司管理工程的副总金某,专门强调潘某是谢新松的姐夫,一定要关照好,给潘某找个技术含量不高的工程做,而且要保证有10%的利润。

按照刘卫高的安排,潘某承接了一项1000多万的工程,但接手后几天就转包出去了,净赚115万元。

潘某并不是做工程的料,刘卫高手下的人很为难,这件事之后,于是,一心想“捧好”谢新松的刘卫高提出建议:“干脆让你姐夫整点商铺,这种可能更容易一些。”

听完建议后,谢新松有些心动。他告诉刘卫高,“我想在螺蛳湾买几个商铺,位置一定要最好的。”

谢新松从朋友那里借来45万元交了订金,一共预定了7个黄金商铺。而据刘卫高说,7个商铺,内部价格都要300多万元。

到了交付购房尾款、商铺出租等环节,刘卫高再次显示出自己的贴心。

“我不能直接把285多万元购房尾款代替他付啊!这样做的话,风险太大了。”刘卫高想出了一招,首先,由中豪公司直接拿出数十套商铺转让指标,将转让所获的300多万元存在一个新开的银行账户上,再找人拿着这张银行卡到中豪公司财务上替谢新松支付购房尾款285万余元。

有求必应

房款交完,这些商铺的产权落在谁名下呢?

“知道刘卫高安排人付完房款后,我让表妹飞到南京,拿儿子(谢新松和宋某的私生子)的户口,当时儿子有两个户口,一个叫谢小(化名)、另一个叫潘小(化名)。”谢新松说,他当时要求表妹拿潘小这个户口本,可拿回昆明后发现拿成了谢小的户口本。没办法,这些商铺都落在了谢小的名下。

得到刘卫高好处的谢新松也没闲着,螺蛳湾商贸城在推进过程中遇到不少麻烦,谢新松多次带队到螺蛳湾召开现场会议。比如:涉及拆迁征地、农民工年底讨薪事件以及中豪公司融资难等问题,每次遇到这些困难,刘卫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谢新松,谢新松给相关负责人及职能部门多次打招呼,并以螺蛳湾商贸城是市委、市政府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为名,给相关职能部门施压,要求尽快解决。

谢新松以其私生子的名义取得7套商铺的产权,而这些商铺要对外出租才能获利。不过,这都不用谢新松操心,刘卫高安排公司员工代替谢新松出租商铺,租房人很难看出真正的房东是谁。

很快,李某以中豪公司的名义将其中两个商铺租给一家银行,每年租金40万元,签订数年合同,收回198万元租金。李某办好后把钱存在银行卡上,转给了谢新松。

除了商铺,刘卫高对谢新松的其他要求,也几乎有求必应。

2011年,谢新松母亲因病要到昆明治疗,住房有点困难,于是要求刘卫高想办法解决。刘卫高没多想,安排公司员工尽快给谢新松的母亲买一套住房。

谢新松还在一份自述材料中写到:2010年,仇和安排他找刘卫高索要价值30万元的书画一幅,仇和怀疑是赝品,由谢新松转手送给昆明市某局局长,这幅被怀疑为赝品的书画后来不知去向。

公诉机关指控:谢新松先后3次收受刘卫高贿赂共计近600万元,应当以受贿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我认罪,自己犯下的罪行愿意承担法律责任。”谢新松说。

谢新松的辩护人云南宁湖律师事务所主任张聪认为:谢新松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都没有异议,但谢新松具有自首和立功情节,其被双规前曾经主动写材料向有关部门坦白,他还供述了仇和的一些涉嫌受贿线索。

不过,公诉人并不认可谢新松具有自首情节。

【私生子】

庭审案件资料除了提及谢新松的贪污细节外,他混乱的私生活也被提到。

谢新松的妻子张某,被谢新松调到昆明某单位工作,他们的孩子目前在国外上大学。那么,接受了谢新松7套商铺的私生子谢小又是谁?

“青梅竹马”的情人

谢新松和后来的情人宋某,在中学时就认识,宋某的父亲是谢新松的老师,谢新松学习努力,宋某父亲对他印象很好,那时谢新松经常到宋某家看其父。

1998年7月,宋某大学毕业后,在沭阳当地运管所工作,谢新松经常和宋某见面,开始产生感情并在谢新松家第一次发生关系。当时,谢新松已经结婚了,为了不影响谢新松的前途,宋某和谢新松只能保持私下联系。

谢新松在沭阳工作时,他们经常在沭阳约会。谢新松到外地工作后,每次回到老家,都会去看情人。

对于谢新松和宋某这段地下恋情,双方的父母都知道而且默认,谢新松的父母和宋某很亲近,一直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宋某为了证实自己对谢新松的一片真心,一直未婚。用宋某的话来说:这辈子除了谢新松外,不会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

2002年,宋某怀孕了,对此双方父母都知道。11月,宋某生下儿子,谢新松找人落了潘小和谢小的户口。孩子最终成为谢新松姐姐的次子,谢新松的母亲带过孩子几年,之后一直由宋某的父母抚养。

从谢新松履职经历来看,孩子出生那年,谢新松正任职宿迁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宋某在口供中表示,她之所以从来没有公开过孩子的真实身份,就是怕影响谢新松的仕途。后来谢新松晋升越来越快,前途一片光明,她也变得越来越“懂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孩子的问题影响了谢新松的前程。

2008年左右,身边的同事、朋友对宋某的婚姻状况都比较关心,经常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宋某的心理压力很大。

于是,宋某想出一招来对付,她随便找了个人,编造了一个叫“谢松”的名字,举办了一场假婚礼,邀请同事、朋友一起到酒店参加婚礼。

“谢松”只是一个“替代品”,宋某没有和他到民政局登记领证。曲终人散,宋某和“谢松”各回各家,从此再未谋面。

宋某的假婚礼瞒着谢家及谢新松本人,至今谢新松都不知道。

谢新松说:“我对她(宋某)非常亏欠,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任何名分,也没有太多机会照顾他们母子。”

不难理解,谢新松为何把所受贿的房产,全部落到谢小名下。

私生子冒充“外甥”10多年

2015年3月6日,谢新松主动交代问题的材料中,花很长篇幅详细介绍了“谢小”和“潘小”。他在材料开头就说,这其实是同一个人:姐姐的次子。就是这个出生于2002年11月的男孩,名下有7套“舅舅”赠送的房产。

谢新松在介绍这个14岁少年的身份背景时根本停不下来。他在材料中说,孩子是姐姐“计划外”的次子,因为没有准生证而担心被罚款,于是托人在沭阳县沭城镇办理了一个独立户口(谢小)。谢新松在材料中特别用括弧强调这个“外甥”跟着姐姐姓谢。

后来由于该镇户口查得紧,谢小的户口又被迁到同县另一个乡。但因为孩子是独立的户口,没有写明监护人,上学和生活都很不方便,于是孩子的户口又被转到谢新松姐姐老家的一个亲戚家。

孩子为什么还有一个叫潘小的名字,谢新松说是因为姐夫潘某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应该姓潘比较好,于是托朋友把孩子的户口名正言顺地落在了姐夫的户口名下,为次子。

当检察官问到受贿房产房产证上的人与他什么关系时,谢新松说:“我有必要重新解释一下,谢小和潘小其实是同一个人,虽然身份证号码不一样,但出生日期是一致的,因为户口信息是假的,就是我的非婚生子。”

这个当了10多年“外甥”的少年,终于第一次被父亲在公众场合承认了身份。

去年3月,刘卫高出事后,谢新松电话通知宋某,把谢小的户口注销。

终于,谢新松向妻子张某承认了这个撒了10多年的谎言。

全家合力隐瞒谢新松发妻

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给丈夫的私生子当了10多年“舅妈”的张某,却从来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一切和谢新松家人集体帮忙隐瞒有直接关系。

随着案情的审理,张某才知道,除了自己,谢家人全都知道真相。

庭审现场,张某不再是风光的官太太,满脸疲惫的她一边承受内心煎熬,一边有条不紊地在张罗着家人有序旁听。

谢新松的辩护人张聪律师说,谢新松出事后,由于家人都在千里之外,且父亲年事已高(母亲患病已故),所以各种事宜还是张某在奔波。

庭审结束,谢新松在做最后陈述中表示:“对不起妻子和家人。”

此时,张某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冲出法庭站在过道嚎啕大哭,哭过之后又擦干眼泪挤出微笑对律师和旁听的家人、亲戚表示感谢。

【忏悔录】

法庭上,谢新松最后陈述时泪如泉涌:

我出生在江苏北部农村一个非常普通的、平凡的,也是非常贫穷的农民家庭。

参加工作以后也曾经积极向上,勤奋工作,严于律己,进而得以逐步走上党政领导岗位,但后来却误入违法犯罪的歧途。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党政领导干部,就这样悲剧性地变坏了、堕落了。

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有效地预防和减少这类悲剧的再度发生、反复上演。

我愿意把自己的案件及成长经历,拿出来剖析、研究、讨论,作为负面典型、反面教材,用以警示教育更多的人。

我愿意以此来认罪、悔罪、赎罪。

判决以后,我将在昆明某座监狱里服刑若干年,而我的家人乃至直系亲属,全部都在千山万水以外的江苏,往来探视极不方便。

特别是我的爱人张某长期患有糖尿病、高血压,近年来又先后做了两次较大的手术。双方父母也都接近八十高龄,年老多病,需要人照顾。

每当想起这些,都让人心如刀割、寝食难安。

无论判决结果如何,我都会理智面对、坦然接受。

庭审结束离开法庭后,我一定会迅速地把这一个案子、这段历史,连同自己过去那些或明或暗、或荣或耻、或喜或悲、或爱或恨的一切,彻底地放下,尽快走出这段最艰难,最痛苦、最黑暗的人生旅途。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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