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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皮尔伯格:我不希望拍一部快节奏或者追求点击量的片子

朱奕 编译
2016-07-21 16:0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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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梦巨人》官方海报

《吹梦巨人》(The BFG)是现年69岁的好莱坞大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最新作品。电影从7月起已经在多国上映。德国上映期间,斯皮尔伯格接受了德国《时代周报》的长篇采访,谈了这部跟《E.T.外星人》有所呼应的最新电影,也追忆了自己半个世纪的电影生涯。

【对话】

现年69岁的好莱坞大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时代周报:在你的最新电影《吹梦巨人》中,主角Big Friendly Giant (好心眼巨人,简称BFG)是一个收集美梦并且把它们重新组合后吹入人们大脑中的巨人。这是不是也是你对自己作为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一个定义?

斯皮尔伯格:我导这部片子时确实想过,片中巨人梦工厂的场景是我自身内心恐惧和渴望的体现。以前我曾梦想过,自己能像吹梦巨人一样,把自己的电影直接“吹”入人们的脑海中。曾几何时,这个远大梦想已离我而去。可以说,现在的我已经比拍《大白鲨》的时候少了许多控制欲了。

时代周报:在这部罗尔德·达尔同名小说的电影改编中,好心眼巨人BFG把众多储梦玻璃罐中的一个,起名为“在我的婚礼上赤身裸体”。

斯皮尔伯格:对,然后另外一个叫“在我的办公室里赤身裸体”。

时代周报:请问你是否想过在拍电影时赤身裸体?

斯皮尔伯格:这个倒没有,这其实是一个演员的典型梦魇!演员们一般有两大梦魇:一是赤身裸体地拍片;二是拍摄过程中虽没有裸体,但却忘了台词。我做过很多梦,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做过自己裸体拍片的梦。

时代周报:请问你害怕什么?你的电影中有哪些是以你的恶梦为题材的?

斯皮尔伯格:比如《决斗》(Duel,1971)、《大白鲨》(Jaws,1975)、《侏罗纪公园》(Jurassic Park,1993)、《世界大战》(War of the Worlds,2005)等等。如果我对一个事物足够害怕,我有时就会通过把它们拍摄成电影来摆脱这些恐惧,我拍的故事可以把全世界都吓得要命!这听上去挺卑鄙的,不过对我来说,这可能是从我心中摆脱梦魇的唯一办法。

《侏罗纪公园》剧照

时代周报:在拍了那么多部惊悚片之后,你如何看曾拍过的一些“甜蜜温馨”电影,比如《E.T.外星人》或是这次的《吹梦巨人》?

斯皮尔伯格:其实我们应该称这两部“甜蜜温馨”的影片为“释放我自身幻想”的影片。这就好比你在经历了一段又长又艰辛的旅途之后,该去做点截然不同的事情。

时代周报:《吹梦巨人》是拍给小朋友们看的另一种形式的《E.T.外星人》吗?

斯皮尔伯格:《E.T.外星人》是我个人最值得骄傲的影片,因为它征服了全世界。它对我来说是一部最私密的影片,因为它反映了我自己对童年时光最深的憧憬。其实每一个孩子都憧憬着被一个九百岁的外星人拿在手上的感觉。

当然《E.T.外星人》和《吹梦巨人》有相似之处:这两部电影都围绕着孩子向往寻找到一位好朋友的故事情节来展开。在《E.T.外星人》中,那个外星人成为离异家庭中对父亲十分想念的小男孩的精神伴侣。《吹梦巨人》则述说了一个孤女流落到一个食人巨人世界,并且找到好心眼巨人BFG作为保护人的故事。

尽管两者在故事情节上有诸多类似,我们也没有计划把《吹梦巨人》拍成新版的《E.T.外星人》,而是作为罗尔德·达尔所写过的小说中最好的一部来进行电影改编。

《吹梦巨人》官方剧照

时代周报:请问你给自己的孩子或孙子读过这本《BFG》小说吗?

斯皮尔伯格:读过,而且一遍又一遍。所以我很清楚,小孩子听到哪段会偷偷窃笑、哪段会哈哈大笑或是担惊受怕,我还能看到当他们最后克服恐惧之后是如何的开心。大人通过阅读书籍给孩子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但是小孩子不希望你去帮他们解释这个故事,而只希望你保持中立地逐字逐句地读给他们听。每当我试着用不同的声调来演绎其中故事情节的时候,他们就会马上叫停!

时代周报:拍摄《E.T.外星人》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对你来说,进入现在孩子们的感知和幻想世界是否困难?

斯皮尔伯格:如今的孩子什么都喜欢快,最好什么都能马上帮他们办到,他们也喜欢通过社交媒体软件进行快速相互沟通。由此便失去了真正的谈话所需要的四目相对的意义。我希望在此尽量不要表达得太愤世嫉俗,因为我明白,我必须要与时俱进。

而且作为父亲,我已经习惯了当自己的孩子回到家后只会盯着各种屏幕的事实。不过我还是相信,一部能够触及心灵的电影,同样也能使00后的孩子们暂时放下手中的现代化设备超过半小时。

时代周报:《吹梦巨人》的情节剪接节奏舒缓。你觉得孩子们会接受吗?

斯皮尔伯格:我不希望拍一部快节奏的万花筒式的电影,也不希望拍一部快捷键式的或是追求社交媒体快速点击率的电影。这部电影应该符合巨大的、瘦弱的并且友好的巨人的生物节奏,符合好心眼巨人BFG那种收集、调和、重组和分配各种美梦的节奏。

比如最近我又看了一遍自己拍的那部《丁丁历险记》,觉得当初拍的节奏还是太快了些,其中有些我自己还想多看一眼的场景,都消失得太快了,从某个时间点后连我自己也已经跟不上剧情发展。

《吹梦巨人》拍摄现场。

时代周报:你介不介意年轻观众通过智能手机观看你的这部《吹梦巨人》?

斯皮尔伯格:这部电影当然首先是为电影院观众量身定做的。不过现今时代对电子产品的需求巨大,就连我自己的Amblin电影制片公司,现在也已经出品专门为电子产品而设计的影片。

可我本人是电影院的铁杆粉丝,我还是喜欢坐在电影院大厅的超大屏幕前,享受巨型环绕式音响和手捧大份爆米花的感觉。而且我敢断言,尽管有数字革命,但人们喜欢和大伙儿坐在电影院里一起看电影的这种社会体验感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时代周报:数字革命对你拍电影的方式有何改变?

斯皮尔伯格:我会在自己的新片中使用最新的动作捕捉技术,它可以使大屏幕上的图像显得更加生动逼真。演员动作的数据内容会首先被录下来,然后与其他数码元素进行组合,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吹梦巨人》的扮演者马克·里朗斯(Mark Rylance,英国著名演员、戏剧导演和剧作家,2016年凭借与斯皮尔伯格合作的《间谍之桥》拿下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所表演的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都充分融入到好心眼巨人BFG的数码化影像中。

《吹梦巨人》官方剧照

马克·里朗斯的灵魂会透过巨人的眼神展现出来,这一切是对人类面部表情进行动画数码字符化的成功演绎。但只有当观众在观看影片十分钟后忘记BFG其实只是个动画人物这一事实,那这部影片才算取得了真正的成功。而且我所定义的成功,不是指多少美元或欧元的盈利,而是指观众对片中巨人们的信任程度。

时代周报:你多年来倾向于把电影作为魔幻道具来使用。记得好几年前德国《时代周报》的一次采访中,你提到了1974年拍的《傻妹大逃亡》中的一个追踪场景,你说你原来是想把警车追踪的样子拍成鲨鱼状。

斯皮尔伯格:是的,我当时是想把追踪警车的散热器格栅拍得看起来像一整副鲨鱼牙齿,车身外壳的金属护套像一具鲨鱼的身体。我想要“起死回生”,因为当时我所关注的重点是电影技术的拟人化。

设想一下,如果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来拍这部《吹梦巨人》,演员就要装上橡胶假耳朵,粘上一个假鼻子,做下巴变形化妆术。感谢今天的技术革新,我们现在可以把这些统统通过电脑技术搞定,演员也不必再受戴三个小时的面具之苦了。并且,演员扮演的角色也不会因此而少一分人性或人形特征。现代化技术使得我们今天更容易让演员相信,他就是自己要演的那个角色。

《吹梦巨人》官方剧照

时代周报:一些电影制片人似乎完全依赖于电影特技效果,于是他们就不太关心剧本和人物设计了。

斯皮尔伯格:现如今,数字技术已经垄断了整个电影故事情节发展和人物设计,有些电影只会卖弄特效、过度崇尚特效技术。我甚至想说,电影数码化是砍杀电影叙述化的利器,是一把砍杀人物可信度和剧本连贯性的利器。

但是也有反面例子,比如Jon Favreau的《钢铁侠》,就以阿富汗战争和国际武器贸易为两大主题,整部电影对于故事情节的描述远比片中男主角小罗伯特·唐尼穿着他的高科技西装在空中飞翔这个技术特效重要得多。

同样最新的《星球大战》也不光只是电影特效的盛典,因为导演艾布拉姆斯也有参与撰写剧本,并确保对故事情节的叙述不被那些电影特技的花里胡哨所盖过。

《E.T.外星人》剧照

时代周报:你在拍电影的时候有多愁善感的时刻吗?

斯皮尔伯格:当然有,比如在拍摄《E.T.外星人》时,当看到E.T.外星人的玻璃眼球可以由一家眼科诊所做出来的时候,特别是还可以挑选看起来像爱因斯坦的眼睛时,感觉棒棒哒!还有就是E.T.在夜空中飞翔的那一刻。

你知道吗,即使是尤达在第一部《星球大战》中也只不过是一个木偶人,因此它看起来比之后的数字版更有人情味。

时代周报:你已经改写了半世纪的好莱坞历史,作为导演和制片人参与了三分之一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电影,为什么你如今年近七旬还要再来拍一部儿童片呢?

斯皮尔伯格:因为这是件美好的事。

《吹梦巨人》官方剧照。

时代周报:所以可不可以这样说,美国需要一个BFG?

斯皮尔伯格:如果你自己这样认为的话。不过我是一个从来不利用我的电影打隐喻的人,我有我自己鲜明的政治立场(作者注:斯皮尔伯格支持美国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但是我不会把它搅入到自己的电影中来。

就这一点而言,BFG不带有任何政治色彩,除了邪恶巨人欺负好心眼巨人BFG的场景。但那不是政治,而是社会现实。它一直困扰着我,从我小时候被人欺凌开始,直至今天。

时代周报: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欺凌的?

斯皮尔伯格:高中和初中的时候,也就是7年级到12年级的时候。

时代周报:在这段时间里你也受到过反犹太主义排挤吗?

斯皮尔伯格:校园欺凌本身就是一种反犹太主义排挤行为。当时我们家刚从新泽西州搬到亚利桑那州,那里还没有什么人认识犹太人,只有一些关于犹太人的离奇传说。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时期,虽然受到的不是大规模的刁难,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虽然不是每天重蹈覆辙,但已经是糟糕透顶了。

《吹梦巨人》官方剧照

时代周报:那会不会其实是你自己希望拥有一个BFG?

斯皮尔伯格:是的,在我心底的一个角落里。

时代周报:你平时还会在家拍录像吗?

斯皮尔伯格:那是当然,但是不会用智能手机拍,而是用正规的摄像机。我一周会拍好几次,特别是在周末。每年会剪辑成一个电影,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从孩子们第一次掉牙、小学入学典礼、各种度假,到他们的高中毕业典礼,从初恋到失恋。每年年底一家人会和其他家人朋友一起坐下来观看一年来发生的事情。我一开始都是采用8毫米胶片,后来孩子们高中毕业后就改用录像了,现在都用数码了。

时代周报:你的父亲今年已经99岁了。如果你也活到他这个年纪,你可以在30年后再拍一部《E.T.外星人》的新版本。

斯皮尔伯格:除了靠拍电影度过余生,我无法想象如何度过那些不拍电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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