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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起门开的美国两党党代会更像马戏,火爆场景《纸牌屋》才有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修木
2016-08-02 16:31
来源:澎湃新闻
外交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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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度的美国大选,共和、民主两党的全国党代会是一场重头戏,其形式有开放与封闭两种。1968年以前实行的是开放式,候选人在各地的初选之中显示自己的吸票能力,到全代会的时候,才由党内大老背后协调,各地党代表现场讨论投票,选出总统与副总统候选人。

1968年民主党全代会[1],却因为越战争议导致严重分歧,各派之间在会场内争论激烈,气氛紧张,又进一步刺激会场外的抗议声潮。警察与示威群众对峙,双方冲突流血的场景通过电视直播传遍全美,民主党声势一蹶不振,最后由共和党的尼克松赢得大选。

1968年在芝加哥举行的民主党全代会,警察与示威者打斗,局面失控,成为公关大灾难。(Photo by Associated Press)

从此以后,两大党都害怕开放式难以控制,改采封闭式全代会。候选人在各州先后举行的初选之中争取党代表,最后以积累下来的党代表人数论高低。全代会本身只是一个过场,确认初选结果,不讨论实质问题,没有任何悬念。

大会名义上通过一个选举大纲,却没有人将它太当一回事,对今后的执政也没有约束力。有议程问题需要投票则以口头表决:同意的喊“爱”(Aye),反对的喊“奈”(Nye),爱声高过奈声,提议通过。

全国党代会or商品发布会?

按传统,两党全代会一前一后在两周内完成,都是周一开幕,周四结束,把持白宫的政党排在后一周。因此,今年是共和党在先,民主党随后。

封闭式大会以政治的大众行销为主要目的。几千名各地代表聚集一堂,党内重量级人物以及捐款大户抛头露面,会场挤满记者,电视台推开平日的节目安排,用四个晚上的收视黄金时段进行实况传播。代表们穿得五颜六色,挥着小旗或举着标语牌,鼓掌欢呼。会场的气氛更像商品发布会,只是推销的不是商品,而是(候选人的)人品;包装的不是金箔,而是口号;想要的不是钞票,而是选票。

2016共和党大会场景。会场壮观华丽,以行销为重点。(ABC News)

这是典型的只重形式,不重实质的会议。初选阶段各路人马几经混战,需要有这么一个仪式营造团结气氛。候选人已然确定,更需要为其树立光辉形象。相应的政治行销靠的是主席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发言,称道本党候选人的不凡,攻击他党候选人的不是。

发言的人选与秩序都经过精心安排:常见的有明星,退伍军人,新闻人物;出场最多的还是政客,党内新秀,议员,现任或前任官员。黄金时段要留给担任过总统或副总统的要员,候选人家属。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压轴发言,当然得留给总统候选人,宣扬理念,描绘愿景,发放许诺,在欢呼声中通过摄像镜头将其光彩照人的形象传至千家万户。

全代会的封闭模式在媒体来说并不满意。写得再好的竞选演说,听来听去也就那些套话。一场大会四个晚上,电视台为着履行对公众的义务,要挤掉娱乐节目进行直播。电视观众不停地跳台,却只能看到无聊的演说与解说,许多人干脆关掉电视跑去上网。

所以媒体最希望的是恢复开放式,会场有吵闹有悬念才有收视率。但是开放式风险太大,难以掌控,两大党都不敢采用。目前为止,只有《纸牌屋》的编剧敢用。

演讲“抄袭门”让共和党大会go low?

今年共和党大会最为有趣的一幕是第一晚特朗普夫人的上台发言。她原本是来自斯洛文尼亚的模特,姣好的面容与身材为大会增色不少。只是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指出她抄用奥巴马夫人2008年在民主党全代会上的发言——虽然雷同的部分只是两三句话,句子结构与用辞相似。

网络时代,将文稿送入防抄袭软件,很容易查出相似度。特朗普夫人发言稿的相似度只不过7%[2],一般来说低于10%已经算是原创度很高的了。但是媒体却抓住好材料,哪里出错,为什么出错,是谁的错,相关报道马上占领头版头条。

特朗普夫人在共和党全代会第一个晚上登台发言。(AP Photo,J. Scott Applewhite)

第二周民主党大会,特意安排奥巴马夫人再次登台,与上周共和党大会上的特朗普夫人一比高低。模特出身的特朗普夫人,是英语带着口音的新移民。她在台上的模样像是因为长得好看,被喜欢她的老师叫到教室前边朗读示范,表情有点紧张,声音有些娇嗔,忸忸怩怩读完,大家能听懂就不错了。奥巴马夫人却是哈佛法学院毕业的律师出身,搞过政治活动。她的表情投入,声音热忱,水准足以在大会上煽动群众。就演讲水准来说,两位夫人不在同一量级。

奥巴马夫人在民主党大会第一晚登台发言。(Getty Images)

读到这里,如果你觉得共和党大会失败,那就错了。大会之后,特朗普的支持率还是有显著上升,其中的原因有两个关键:

其一,全代会是面对大众的行销活动,不像政治会议,倒更像马戏;其二,特朗普的支持者主要来自没上过大学的中下层民众。抄袭在学校里是严重的过失,但是政治人物的演讲稿子本来就不是自己写的,奥巴马夫人也不例外。只是她有竞选经验,会与专业撰稿人反复商量修改。

而没有经验的特朗普夫人把讲稿交给自己的朋友,不与竞选总部商量,这才闹出麻烦。但一般人看到的不是抄袭的不当,而是她当模特的身材面容,洁白的礼服,惹人注目的灯笼袖,还有异国情调的口音。

克鲁兹在演讲中拒绝支持特朗普,还劝大家要凭自己的良心投票的行为[3]也不见得就给大会减分。人家邀你上台,给你一个面对数千万观众的机会,你连基本的礼貌都做不到?做不到就不要接受邀请。这就好像应邀参加婚礼,本该给新朗道贺,你却建议为新娘的前男友干杯,像话吗?这种事才是一般人容易理解的真实生活。有这样的戏剧场面,分裂的大会还是能赢得支持。

德州参议员克鲁兹受邀演讲,却不肯公开支持特朗普。演讲过后,他在特意调暗的灯光之下,像阴影一般走下主席台。(AP Photo,J. Scott Applewhite)

当然,民主党营造团结胜利场景的能力更胜一筹。不过,他们也意识到不可单靠大佬、明星的口才,需要制造口味更重的场景。于是,原本周四晚上才该现身的希拉里,在周三晚上奥巴马演讲结束时出人意外出现在舞台上,俩人又亲又抱,象征民主党政治衣钵的传继。全场欢声雷动,但是图像却没有成为媒体热点,只是被热心的网民拿去恶搞。

2016民主党全代会第三晚,奥巴马与希拉里台上相拥,演出后现代的权力接交仪式。

压轴演讲:希拉里反不敌特朗普

通过两场大会,两党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共和党原本倾向富贵阶层,特朗普却多次提到被遗忘的劳工;民主党原本倾向基层民众,大会期间却有许多捐钱的富翁在会场出现[4]。

共和党声称美国危机重重,在世界的威望大不如前;民主党却认定美国阳光灿烂,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家。或者说[5],悲观的共和党看到“美国的半夜”,而乐观的民主党却看到“美国的清晨”。

在压轴演讲中,特朗普带着“我钱已经赚够了,现在要来忧国忧民”的凝重,希拉里却带着“我资格够老了,终于可以成为第一位女性总统”的豪情。

特朗普的演讲,除了时间太长之外,倒是没有太多的毛病。希拉里演讲时,却是让记者找到许多讲怪话的机会,在推特上同步直播[6]:

“希拉里有许多强项,对讲演的把握却不在其中。”

“她这是什么表情,看着像跟人怄气。”

“啧,讲话不是靠吼的。”

“眼睛对着镜头,三千万观众看着呢。”

“这可是给全世界不善演讲的人们带来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选总统。”

……

(作者系香港中文大学教授)

资料来源:

[1] Johnson H. “1968 Democratic Convention: The Bosses Strike Back.” Smithsonian Magazine. 2008 Aug.

http://www.smithsonianmag.com/history/1968-democratic-convention-931079/?no-ist

[2] Blake A. “93 percent different: The Trump team’s brazenly bad defenses of Melania’s alleged plagiarism.” Washington Post. 2016 July 19.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the-fix/wp/2016/07/19/the-trump-campaigns-brazen-attempts-to-defend-melania-trumps-alleged-plagiarism/

[3] Healy P., Martin J. “Ted Cruz Stirs Convention Fury in Pointed Snub of Donald Trump.” New York Times. 2016 July 20. http://www.nytimes.com/2016/07/21/us/politics/ted-cruz-donald-trump-mike-pence-rnc.html

[4] Confessore N., Chozick A. “After Lying Low, Deep-Pocketed Clinton Donors Return to the Fore.” New York Times. 2016 July 28. http://www.nytimes.com/2016/07/29/us/politics/hillary-clinton-donors.html

[5] Rappeport A., Flegenheimer M. “With 100 Days to Go, Candidates Take Fight to Battleground States.” New York Times. 2016 July 29. http://www.nytimes.com/2016/07/30/us/politics/democrats-campaign-hillary-clinton.html?rref=collection%2Fnewseventcollection%2FPresidential%20Election%202016

[6] Newton-Small J. “Hillary Clinton’s Acceptance Speech Delivery Gets Panned on Twitter.” Time. 2016 July 29. http://time.com/4430082/dnc-hillary-clinton-speec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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