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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陈可辛:《七月与安生》是女版的《中国合伙人》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2016-08-19 06:43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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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与安生》海报
在过去几年里接连用《中国合伙人》、《亲爱的》等向观众交出好成绩的陈可辛,在过往采访中谈到他是对内地电影追逐IP潮流并不感冒的,不过如今陈可辛也“入坑”了。

刚刚在北京举行的电影《七月与安生》发布会上,他作为该片的监制出来站台。这部电影将于9月14日登陆大银幕,周冬雨、马思纯主演。陈可辛下了不少功夫,连导演曾国祥也是他“苦口婆心”劝说来拍的。

陈可辛说,与《七月与安生》之间有一重奇妙的缘分,因为这个故事里两个女孩的相遇发生在1997年,那是他奉上代表作《甜蜜蜜》的年份。当他看到小说《七月与安生》,觉得自己有冲动要和它产生些联系,刚好好朋友曾志伟的儿子曾国祥一直有个导演梦,于是他自己就成了电影版的监制。

“在片场每天看导演跑来跑去就好像当年他爸每天在现场看我跑来跑去一样。”

二十多年前,曾志伟正是陈可辛导演处女作《双城故事》的监制兼男主角。现在,陈可辛看完曾国祥执导的《七月与安生》 “非常感动”,“感动到我后悔为什么没有自己拍呢”,“《七月与安生》不一定是我监制过最好的戏,但绝对是我监制的戏里我自己最喜欢的。”

曾国祥的姐姐曾宝仪把这个故事形容为当代版《红玫瑰与白玫瑰》,乖巧文静的七月与叛逆张扬的安生,似乎是每个男生在成长中都会面临的选择。曾国祥说,“年轻一些的时候会喜欢安生,现在会选七月”。

陈可辛的回答则更耐人寻味:“有的时候你以为你选的是七月,其实那个人是安生;有的时候你选了安生,可是后来她会变成七月。”问他太太吴君如是哪一个呢?陈可辛说:“她对别人是安生,在我这里是七月。”

电影发布会后,陈可辛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谈到他对这篇畅销文艺小说的看法以及终于入了IP大坑的心路历程。

陈可辛在《七月与安生》发布会上。

被安妮宝贝的人物打动

澎湃新闻:小说的故事其实比较简单,篇幅也很短,你认为好的改编基础具体在哪些方面?

陈可辛:正是因为短和简单,我们才有更多空间去改编。对我来说,最吸引人的是人物——两个不一样的女生,这就挺吸引人的。关于这部电影,你会听到很多人讨论谁是七月、谁是安生,不管是将她们作为一种形容词,或者就是把女生分成两大类,那不止是女生会共鸣,交过女朋友的男生也同样会有共鸣。

对于三角的爱情,其实,我觉得在爱情上是永远没有谁对谁错的。我不是很喜欢现在的一些标签,比如渣男、情敌,谁抢了谁的男朋友等等。三角恋是爱情片一个永恒的题材。爱情关系里的这三个人是没有坏人的,就是爱情来的时候,你挡都挡不住,也没办法去说清楚。我觉得《七月与安生》和我以前的电影还是很像的,直觉就很吸引到我。

时间跨度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只要看过我以前的电影,都有一个共同性,就是跨度很长。《七月与安生》的故事从十三四岁开始说到二十七八岁,这个格局本身就很吸引我。我觉得任何感情关系没有十几年,你是看不到整个跨度的。而且,内地的观众都是80、90后,我对80、90后一直有困惑和不了解,通过这个小说,就像上课一样,我能看到他们是怎么成长的,看到很全面的80后的生活和内心,看到整个中国社会的变化。

《七月与安生》导演曾国祥

澎湃新闻:安妮宝贝的作品偏文学化、内心化,这在电影的改编中是试图保留还是淡化?对安妮宝贝早期的作品,很多人认为比较颓废,你怎么看?

陈可辛:其实,我们是被原著小说里的故事关系、人物以及背景所打动,所以我们没有刻意往文艺的方向去做,确实有些地方不会有书那么文艺。我也不会觉得很颓废。其实,那个年代的东西放到今天来看并不是多么颓废,只是比较直接地去面对当时年轻人的迷茫和问题。

澎湃新闻:在电影《七月与安生》的剧本改编中,你和安妮宝贝有互动吗?

陈可辛:完全没有,包括版权也不是我们去操作的。这是我的一个原则,包括我当时拍《中国合伙人》也没有去找新东方,俞敏洪是电影拍完之后才介入,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人家的人生,也必须让他们来看一下。当时找俞敏洪来看《中国合伙人》和今天找安妮宝贝来看很像,我觉得要是更早的阶段找她,是很可能会有问题的,不是说“一定会”,但电影这个载体和文学的路子是不一样的。文学作者对自己的作品会非常保护,这种保护对小说是好事,对电影未必是好处,所以在创作阶段,越少的接触、越少的沟通,可能会越好。

说《七月与安生》是青春片太狭隘

澎湃新闻:《七月与安生》主干部分是讲述两个女生学生时代的故事,你希望打造一种不一样的青春片吗?

陈可辛:我不会把它看成是一个青春片,我觉得这就是一个讲关系的电影。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很复杂的关系。

我的第一部电影《双城故事》,包括《甜蜜蜜》以及后来的《如果·爱》,男女主角的关系都是等边三角形,因为爱情没有对错。只不过,《双城故事》是两男一女,这里(《七月与安生》)是两女一男。

我觉得说它是青春片太狭隘了。它不仅跨越了整个年代,而且,从《七月与安生》里面,所有女生都能找到自己。这个感觉跟我当时拍《中国合伙人》一样。《中国合伙人》也是横跨了比较长的年代,也是几个性格不同的朋友的成长,也可以算青春片,当然,那个还有成功学。我觉得《七月与安生》是一个女版的《中国合伙人》——两个女生,一生的纠结。而且,我发觉女生的纠结比男生更纠结。

《七月与安生》周冬雨

澎湃新闻:印象里周冬雨是比较乖巧的,马思纯给人的印象更叛逆一些,但是现在对应的角色是刻意地反其道而行之吗?

陈可辛:不是的,就是见了她们之后就知道她们合适演谁。

周冬雨是我挺惊讶的演员。以前都觉得她乖乖的,很小女孩,但是见过她之后,发现她完全不是这样。周冬雨就像是这代人的代表,我每天都在向她学习——什么是现在的年轻人。我对80后、90后很好奇,这些年轻人在社交媒体有着越来越多的话语权,大家都敢讲话,整一代甚至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思想都一下子改变了。周冬雨就是这种年轻人。我觉得她绝对就是“安生”,比安生更安生。

《七月与安生》马思纯

马思纯一进来,我就觉得她不是《左耳》里的“黎吧啦”,她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公主。最近见到她妈妈更证实了我的想法。

很多人说我看人的眼光很准。其实,我是愿意顺着演员自身的个性让他们去演,这样更容易成功,从黄晓明、黎明,包括曾志伟的“豹哥”。很多人说,演员在你的电影里会不一样。其实是我在挖掘他们内在很真实的一块,这是我这么多年用演员的一个方法,也算是一个招。光听一些外面的评价就对演员定型,其实是一种偷懒。

《中国合伙人》黄晓明

澎湃新闻:这种两个女生超越友谊互为影子的类共生情感,不知道作为一个中年男性看到会怎样理解?

陈可辛:我觉得很多时候你要拍的东西就是你生活里没有的,但是你对它有敏感度。这个敏感度可能来自于看小说,或者看电影。

我对于两个人有很深的友谊但这种友谊又有着很深的矛盾,是非常有感觉的。所以,《七月与安生》的故事很自然地对我有吸引力。

澎湃新闻:所以你对这两个女生这种感情的定义还是友情?

陈可辛:绝对是友谊。那说友谊在什么时候是爱,每个人都有权利自己去揣摩。我很早拍过一些无厘头的喜剧,周星驰和张学友在《咖喱辣椒》已经去探讨这个问题——两个男生喜欢同一个女生,这个女生跟了其中一个男生,另一个男生很吃醋,但他吃醋不是因为那个女生,而是那个男生。

《七月与安生》剧照

澎湃新闻:今天有些电影会把“超越友谊”的关系——所谓的 “腐”当作一种卖点,男男CP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商业的考虑上,你有没有想过把“百合”作为电影的一个卖点?你个人怎么看“卖腐”这个潮流?

陈可辛:本来我是真的不理解这些的。我的信息都来自于营销团队、合作伙伴或者是投资人。现在有钱在电影这个行业里已经不稀奇了,你有钱,人家也有钱,所以大家开始更注重话语权,好像一个个都很明白电影市场,急着给判断。很多人会跟我说,“陈导,你不知道内地现在的市场是这样的”。我会去听,但是我会去保持我的底线和自己的判断。

你要知道,现在所谓的这些“潮流”是因为网络,但网络对这些东西的热度就是三周,可是电影是一个长期的东西。要是追着一个两三周的所谓“热点”做,两三年后电影才出来,那这个“热点”早就过时了。我做电影不是做一年两年,我是做几十年的。

拍IP电影是从被动变主动

澎湃新闻:这样一个十分女性化的故事,你为什么选择一个男导演来拍?

陈可辛:我也没有刻意去找个男导演或女导演,我对于我合作伙伴的性别是没有概念的,只要是对的人就行。

我曾有好多题材问曾国祥要不要拍,他都觉得没有兴趣,直到《七月与安生》,我觉得很适合他,就觉得这次他应该会接受了吧!

他很会调教演员,对人与人之间的观察细腻敏感,所以我就找了他。

澎湃新闻:导演是你好友曾志伟的儿子,你对他就像家长一样关照。但他自己似乎更倾向于拍更文艺的片子。你认为把《七月与安生》作为曾国祥第一部独立执导的电影长片是一个好的基础吗?

陈可辛:其实我对商业片、文艺片没有什么概念,也觉得两者不该分得那么清楚。找到一个IP本身就是一个商业化的行为。

很多时候,尤其是年轻导演,我想说别把它们分得那么清楚。我一直都倾向于找一些文艺片、艺术片的导演去做一些比较能跟观众沟通的电影。但跟更多观众沟通并不意味着你就要失去自己,你可以去开拓,不要以为你的程度是只有这么多观众。

澎湃新闻:在IP很热的这几年,你还是一直拍自己的故事,这次终于跟IP搭上边了,是你的一种妥协吗?

《投名状》剧照

陈可辛:这次其实是从被动变主动。包括《微微一笑很倾城》之类的爱情小说其实都找过我,为什么选了《七月与安生》呢,因为我在众多题材里找到一个跟我契合的片子。

其实我一直有妥协的。难道拍《投名状》不是妥协吗?老话说,人在江湖不能独善其身。不能那么固执,这里是江湖,就得遵守江湖的规矩,清高是没有用的。当观众喜欢大片的时候,我就拍了《投名状》。但我拍《投名状》的时候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我很喜欢的点。那时候已经是大片潮的尾巴了,别的大片都是金碧辉煌,你这个脏兮兮的怎么行?其实是可行的。所以,不能全妥协,不能没有自己。

包括用演员。黎明拍《甜蜜蜜》的时候不是小鲜肉吗?一开始我也没有想拍黎明,也是被要求的,和现在叫我用鹿晗、吴亦凡一样。但只要运用恰当,不仅不影响电影,甚至还能服务于你的电影。

澎湃新闻:现在已经上映的IP电影,观众的评价普遍不太好。《七月与安生》毕竟是一个大IP,你怕不怕被骂?

陈可辛:说不怕是假的,但是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被人骂过。有很多电影上映的时候被骂得多,隔一段时间再去看其实也还好。我不会自欺欺人不看网络评论,我也看,而且我专挑骂人的看。

我这七八年也经历了不少,情绪也曾被影响过,但现在五十几岁了,应该不会被这些影响太多。

澎湃新闻:有没有觉得来内地拍片内心变强大了?不管面对前期后期,导演压力都要大很多。

陈可辛:绝对!但是已经训练的开始习惯了,我知道怎么去面对这种压力。但这不只是在内地,社交网络发达,全世界都是这样。就像《无间道》的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影评人、观众有造王的心态——我把你捧起来,你的成败都是我给你的,所以批评和膨胀都来得更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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