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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全家福:白血病妈妈给儿子许下42个心愿清单后去世

吴永功/生活日报、时培磊/齐鲁晚报
2016-08-24 20:44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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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颖颖拿着为儿子许下的42个心愿清单。

一位36岁母亲最后的话:

也许,8月28日是我最后一个生日,我愧对家人和儿子。作为母亲我给儿子的太少了,也不能陪他走得长久,希望在我生日那天,为6岁儿子留下一个幸福难忘的回忆。希望大家可以帮我为孩子实现这些心愿,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孩子快乐开心。谢谢大家。

身患白血病的她,坐在病床上写下了42个心愿,打算等病好后陪着6岁的儿子一个一个去实现。然而命运无情,刚写下心愿没几天,她突然病情加重,撒手人寰,心愿变成了遗愿…罹患脑病的丈夫,无助地看着跪在地上懵懂未知的儿子,不知怎么解释这一切,悲从中来,哭红了眼。

“家”还在,却永远无法团圆。说起自己的妻儿,秦升数次落泪。

​心愿清单

8月17日,周三。

山东省中医东院区血液科病房,36岁的徐颖颖穿着病号服。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支起吃饭的小桌子,跟家人要纸和笔。丈夫秦升感觉有些突兀,妻子这是要干什么?

“写点生日愿望。”妻子笑了笑。虽然有所迟疑,丈夫还是遵照妻子的要求,找来纸和笔递了过去。徐颖颖低头认真地写了起来。

大半个小时后,妻子把纸笔收了起来。白纸黑字上面写满了各种心愿。原来,妻子的生日愿望是,在有生之年陪着儿子要完成的42个心愿。这些心愿里面,既有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大明湖这样看起来可以轻易实现的小期待,也有一起去北京看长城等看起来似乎需要时间和金钱的愿望。

然而,时间居然成了最大的挑战。在这份心愿清单写完之后4天,徐颖颖没能等来8月28日的生日。在姥姥家过暑假的6岁儿子,完全不知道妈妈在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自己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天。8月21日下午4点多,躺在病床上的徐颖颖突然病情加重,肺部出血导致呼吸困难,带着遗憾离开了人间。

徐颖颖患的是白血病,去年8月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在天桥一家医院干护士的她,持续数天低烧后感觉不好,便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患有急性髓系白血病。

徐颖颖为6岁儿子许下42个生日心愿。

​病床上的全家福

徐颖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确诊白血病的刹那间,“天都塌了。”那时候,家里有辛辛苦苦攒下来的4万块钱积蓄,但是与三四十万元的治疗费相比,杯水车薪。彼时,她的儿子才刚刚5岁。丈夫生于1958年,已经是将近60岁的人了,而且丈夫还有脑血栓后遗症,无法工作。

丈夫秦升是原国棉四厂的职工,赶上最后一批福利分房的机会,分到了天桥区半边巷附近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2009年,秦升在医院认识了徐颖颖,当年便登记结婚。

2010年4月,儿子秦涵郁降生。只是,老天爷好像特别嫉妒普通百姓的幸福。谁也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2011年,儿子刚满1周岁后不久,秦升突然感觉头部昏沉,便赶紧打车回家。到家刚刚躺下,他觉得情况加剧,于是电话叫来朋友,朋友将他赶紧送往医院急诊室。经过诊断,年仅53岁的他患上脑梗。

在医院昏迷多日之后,在妻子悉心照料下,他终于醒了过来,不过从此落下后遗症,身体右肢行为受限,腿部走路拖拉,右胳膊和手臂无力。

8月18日,徐颖颖生日前10天,在亲友的建议下,在省中医的病房里,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拍下了一张全家福,吃了一顿团圆饭。而这张照片,成了平时没有拍照习惯的这个家庭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病房中,一家人拍下唯一一张全家福。

十字绣里的“家”

8月22日下午5点半,天桥区半边巷22号楼秦升的家里,这个58岁的汉子摘下眼镜,擦了一把泪水。他的眼睛红红的,从8月21日下午一直哭到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

在面积40多平方米的屋子里,虽然开着灯,但光线并不怎么好。在客厅北墙上,挂着2张孩子的奖状。在客厅的南墙上,挂着一幅十字绣,居中绣着一个巨大的“家”字。曾经这个家庭欢声笑语,如今再也没了生机。十字绣的边框夹着2张照片,一张是大明湖里的母子合影,一张是儿子的个人照。2013年拍摄于大明湖的这张合影,成了母子俩唯一的合影。

8月21日下午5点那一幕,在老秦脑中不时回放。妻子去世后1个小时,6岁的儿子赶到了医院。孩子并不知道妈妈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他走到床前,摸着妈妈的手,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上前亲吻妈妈的额头。只是,这一次,妈妈再也没有了回应。旁边一屋子的亲人情不自已,顿时哭成一片。

8月22日上午送走妻子的遗体后,老秦回到家里,看着屋子里的陈设,忍不住再度嗷嗷哭了起来。

徐颖颖在世时,6岁的儿子在病床前守着妈妈。

​孩子马上要开学

老秦说,他欠儿子太多太多,不只是42个心愿。儿子在预产期到来前一个月便早早出生,出生时仅有1600多克,依靠保温箱才好不容易活了下来。由于妻子奶水不足,孩子随后便被接到历城董家镇姥姥家喂养。

“喂玉米糊糊,吃地瓜面长起来的……”老秦口中的儿子,小时候饱受艰辛。还好现在他身体很结实,才6岁多便已经80多斤,身高足有1米3。

只是,由于家庭条件不好,孩子并没有像其他城里孩子一样,有机会便外出旅游。出生至今,孩子从来没有出过济南,去游玩的景点也仅仅限于大明湖、趵突泉、动物园这些园林卡可以去的地方,以及泉城广场、科技馆这样的近处。只是,即使这样近在眼前的景点,也成了孩子母亲再也完成不了的心愿。

“还有8天就开学了,你说可怎么办啊?”老秦一想起即将入读天成路小学一年级的儿子,就急得跺脚。“入学通知书都拿到了,眼看孩子快上学了,连孩子上学的费用我都拿不出来!唉,有心无力啊!”老秦说,在今年4月份,被疾病拖入泥潭的他和妻子,曾商量过要把孩子送给别人寄养。“有潍坊、烟台的好心人都打过电话了。”老秦将泪水憋了回去,抽泣了一声,“最后我们还是不舍得。”

还未懂事的孩子不知道家庭的变故,父亲却满脸惆怅。 齐鲁晚报 戴伟 图

病夫少子,这个家可咋办

据老秦介绍,妻子之前在卫校上学,中专毕业后就开始从事护理工作。“有了孩子后,她白天上班,下班就回家照顾孩子。”老秦称,自己当时也刚患上脑血栓,手脚不灵便,严重时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

在这种情况下,妻子挑起了家里的重担。2012年,年纪才2岁的秦涵郁由于无人照顾,只能送往托儿所,整个家庭的生活仅靠妻子一人支撑。“日子算是过得去,平淡的日子也有平淡的幸福。”老秦感慨道。

“我今天刚把她送走,骨灰暂时寄存在了殡仪馆。”老秦一边哭着,一边抚摸着妻子和儿子的合影。老秦表示,虽然自己患有脑血栓,但病情已经比当时有所好转。

为了这个孩子,老秦愿意通过自己的劳力向社会争取到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考虑到孩子以后会在天成路小学就读,同时自己确实也行动不方便,所以老秦希望有好心人能帮着找个工作,最好能离家近一点,“这样我也能方便接送孩子。”

后续​:得到不少人关心,孩子父亲很意外

8月23日晚7点,济南天桥东街半边巷一栋老楼里,秦升正在照看六岁儿子秦涵郁。老旧的白炽灯不太明亮,让仅四十来平的房子显得更加狭小。

妻子离去的第二天,秦升没想到这件事会牵动这么多人的心,并得到这么多的慰问和关爱。他特意指了指正在玩着遥控器的儿子以及地面上的遥控飞机说:“这是一家媒体送来的,算是圆了徐颖颖的一个未了心愿。”

谈起妻子的离去,他有些感叹,8月21日下午一点多,当他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妻子已经陷入了昏迷。虽然徐颖颖还在望着他,但已经没有意识,秦升呼唤妻子的名字,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是妻子看他的最后一眼,随后便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没有任何嘱托。任六岁的儿子在床边不停呼喊,徐颖颖还是悄无声息离开了。

六岁的孩子似乎对母亲的离去还没有什么概念,他在一旁淘气玩耍。他不知道,母亲已经把所有的愿望都给了他。

直到生命最后时刻,才发觉给儿子的太少

秦升认真看着愿望清单上的每个字。在这份《一位患白血病母亲的生日愿望》里,徐颖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而对家人和孩子的未来,她也想了很多,她说自己作为母亲能给予儿子的太少了。

徐颖颖为儿子列了共有42个愿望。“有些是儿子经常跟我说的,有些是我希望孩子实现的。”在这张心愿单上,第一个心愿便是看一场电影。徐颖颖说,孩子六岁了,他们从来没有在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

“家里条件不好,吃穿都得省着。”徐颖颖的弟弟介绍,过去一家三口仅徐颖颖有劳动赚钱的能力,日子仅够维持生活。而像第二个心愿“去吃一次西餐”是孩子多次提及的,“看到别的小朋友去吃肯德基,他也特别想去,但家里还是没带他去过一次。”

8月18日,徐颖颖躺在病床上也说,得了重病后才知道一家人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如今吃顿团圆饭也都成了奢求。她拿着这张纸看了又看,谈及伤心处她数度落泪。

正是基于对亲人的挂念,徐颖颖对生命有着强烈渴望。凭意念,徐颖颖从未想过主动放弃。过去一年里,她有80多天在化疗,一般人忍受不了化疗带来的难受、恶心症状,徐颖颖却从未向亲人提及。在发高烧的日子里,全身毫无力气,头疼难以入睡,她挺了过来。

可三天后病魔便夺走了徐颖颖的生命。尝一尝新鲜的荔枝,划一次船,游一次泳,去天安门留个影等等愿望,她都无法陪孩子实现了。

父亲丧失劳动能力,月领低保还欠38万

过去一年,徐颖颖有三百多天躺在病床上,秦升每天来往于省中医东院和天桥区的家给妻子送饭。他说尽管很累,有时也很绝望,但至少妻子活着是个依靠。现在妻子离去,他再也不用每天奔走,但心里反而多了分沉重。

秦升说,妻子带着最后的祝福走了,他们要坚强生活下去。他指着墙上的奖状说,儿子很乖很聪明,身体也很壮实。他希望儿子能像他的名字秦涵郁一样,生命旺盛,郁郁葱葱。

眼下最实际的除了处理好妻子的后事,就是孩子上小学的问题了。秦升担心自己照看不好孩子。“吃饭、接送我一个人很难。”五年前秦升患上脑梗,丧失劳动能力,活动十分不便,每天需要服药。

徐颖颖曾在一家医院做护士多年,是家里唯一的收入来源。一年前患病后,家里仅靠千元低保过活。而现在爷儿俩每个月仅有不到五百元的低保收入,况且他们因治疗还欠了38万元左右的外债。

对于未来的生活,秦升称,还是希望能有好心人帮助他们渡过眼前的难关。

(本文原题为《白血病妈妈给儿子许下42个心愿清单后去世...丈夫患病爷俩靠低保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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