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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芳硕称他的“皇家珍宝馆”藏品比故宫好,号称可隔十米鉴宝

澎湃新闻记者 章文立 徐晓林 实习生 邹丹娜 黄芷欣 周丹旎
2016-08-26 16:3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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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你尝个好东西。”张芳硕神秘一笑,将茶几上的瓷罐推过来。

瓷罐中是数枚金锡纸包着的小球,剥开后呈褐色,瓷罐底部一行红色小字揭示了它的来历:宫廷茶膏。上方赫然一枚方方正正的蓝色四字款:雍正御制。

“皇帝喝过的东西。”张芳硕补一句。

”你看那瓶酒,也是清朝的,那是乾隆皇帝登基的时候内务府进贡的。”张芳硕随手指向墙边的一个木盒子。

盒子正面繁体书写“大清皇帝万寿无疆”,左右各一列小字:“道义府窖藏贡酒”,“内务府采办处”。抽开正面木板,内置一个光洁鲜亮的陶瓷酒瓶。

这家名为“汉唐臻韵皇家珍宝馆”的民间博物馆2016年4月24日在西安开馆,在本地媒体的报道中,它是“陕西目前最大的民间综合性博物馆”。“开幕现场展出价值约40亿的雌雄宝剑,百余名黑豹特勤来回巡逻”,陕西的一家科教类网站称。

但三个月后,一篇在网上广泛流传的《秦岭山下一对四十亿的雌雄大宝剑,已看瞎……》的微信公号文章,让这家“皇家珍宝馆”遭遇争议。

“就像重庆没有鸡公煲,澳门没有豆捞,松鼠鱼里没有松鼠,布拉格没有广场和许愿池一样,皇家珍宝馆里有没有珍宝,各位看官可以会心一笑。”前述文章撰写者对藏品有不少质疑。

“到了我们这儿,什么都不稀罕。”现在,在这家民间博物馆三楼的一间客房内,馆长张芳硕穿着灰色鸡心领汗衫,脱了黑色布鞋盘腿坐在沙发上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侃侃而谈。

“我们的藏品比故宫的还要好”

自西安市中心沿S108省道一路向西南,三十多公里后进入长安区东大镇。因地处秦岭山麓下,尽管八月里游客不多,农家乐却是一家挨着一家,平房砖瓦门颇为朴实。及至沣浴口西二公里处,一个有保安执勤的现代化伸缩门突然出现。门内映入眼帘的第一栋建筑挂着大字招牌:“高山流水皇家珍宝馆”。

“到底是叫汉唐臻韵还是高山流水?”

“全称就是汉唐臻韵皇家珍宝馆。”张芳硕说,称“高山流水”只因这里是高山流水别墅区,珍宝馆原是别墅区内一个闲置的商务会所,开发商老板慷慨借其办馆之用。

沿珍宝馆前长长的台阶两侧往上走,几张白色的蜘蛛网在身边的灌木丛中摇摇晃晃,台阶中部如灌水梯田状的区域则养着金鱼。正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登记簿,旁边坐着一名年轻的保安和一位自称是会计的女士,要求来人登记。整个珍宝馆展厅只有出口处坐着两位年轻的姑娘,偶尔可见一两名保洁人员。此前报道中提到过的“百余名黑豹特勤”并未出现。

从登记簿来看,8月中旬来这里参观的人,每天都只有个位数。

被标注为“商晚期的人面纹方鼎“。

据张芳硕介绍,珍宝馆共分为序厅、清朝文物、瓷器、佛教文厅、青铜器、金银器、字画、家具、翡翠和玉器,共九个展厅。序厅的重要展品,包括重量近2吨的“唐代水晶描金嵌宝关公塑像”,“明洪武年款道衍和尚制龙泉寺大钟”,“明宣德青花釉里红水浒一百零八将瓷塑”。

其中,“龙泉寺大钟”的藏品介绍称:明代高僧道衍14岁出家,与朱元璋因都是和尚而一见如故,深受其器重……“一百零八将”的瓷塑,据张芳硕称,则是明朝一位叫余集的丞相墓中的陪葬品。

二楼的清朝文物展厅,墙壁上挂有共计24幅“紫阁元勋像”的瓷板画,落款均为“臣郎世宁恭画”。展厅介绍中写:“紫阁元勋像”是乾隆皇帝下令为征战中的功臣绘制的画像,总计280幅,目前知道存世的仅20幅。

除“紫阁元勋像”外,馆内还有许多其他瓷板画,落款为清代另一名画家丁观鹏。

行至宝相庄严佛教文化展厅中时,张芳硕特别提及一个“金棺”:“这里面放的是释迦牟尼佛的指骨舍利。”他说,法门寺目前供奉的只是“影骨”,自己这枚才是“真骨”。此展厅末端靠门处,还有一尊汉延嘉年间的铜铸坐式佛像。

在青铜器展厅,张芳硕介绍了那对价值40亿的“雌雄宝剑”,按他的说法,这是战国时楚惠王熊芈所有,用到了“黑漆古”和“错金银”技术。“错金银的工艺在汉代已经全部失传了,所以现在青铜器错金银的,只要市场上有的,全都是真的。”

参观介绍中,张芳硕多次提到,自己的藏品比故宫博物院和其他国有博物馆的都要好。“并不是说民间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但故宫的东西都是(民间)捐出来的嘛,那捐出来能捐好东西吗?”他反问道。

“隔十米远就能看出来(真伪)”

一家由民间收藏人士主办的“中华博物院网”对张芳硕的介绍为:“西安市长安人,生于1958年……阅历太多见识广泛,做收藏下苦功走遍全国古玩市场,辨真伪看遍全国博物馆。不耻下问访遍名师高人,阅过藏品成千上万,收藏朋友遍布大江南北……”

除此之外,这个名字显得颇为低调,网络上很少有其相关信息,陕西省本地文博界人士也很少有人听说过他。多名与其交好的民间收藏人士表示,近几年才与张芳硕结识,但他在圈内确实颇为有名,尤因“汉唐臻韵皇家珍宝馆”而声名鹊起。

据张芳硕自己说,他18岁时去了北京当兵,后来调到湖北,1981年退伍回到家乡,凭借当汽车兵的经历,曾为西安冶金厂运过煤:“一天拉十吨,赚1000块钱。”后来还开过钢材贸易公司:“账面上的现金流大概是800万到1000万吧。”

一把带有“算盘”型装饰的“清乾隆百折精钢珍珠鱼皮鎏金宝刀”。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人们对于富豪的印象还停留在“万元户”,张芳硕说他彼时已有上百万的丰厚家底,因为认识了一个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老师,对方说黄花梨值钱,他便开始涉足收藏:“就从这开始了。刚开始是家具,黄花梨,小叶紫檀。”

“现在这么一个柜子,值七八百万元吧。”在张芳硕位于“皇家珍宝馆”三楼的办公室里,座椅后方立着一排书柜,他说,这是他1998年花二三十万元买的,“用料是小叶紫檀,上面还有螺钿装饰”。

“从2006年开始,我就什么企业都不弄了,把全身心都投入到收藏领域了。”那时候,他将自己的两块地皮卖给了当地秦龙温泉酒店的开发商,一次性有了几千万元收入。

地皮来自于他的洗浴场和木材加工厂。张芳硕说,他于1993年开办了西安市东大地热城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做温泉洗浴,三年后又与人合伙办了粮油贸易公司,由此与宁陕县的农业部门人员交好:“宁陕那边有山嘛,就又闹了个木材加工的厂,做装饰材料的。”

西安市雁塔区人民法院民事判决书显示,2008年初,西安汉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周转资金困难为由,分别向刘长智、沈志凯借款16.7万元、24.028万元,但未如约还款。这家主营高档软木装饰材料的公司,法定代表人直到2008年初借钱时仍为张芳硕,2008年下半年才改为他人。

张芳硕说,自2006年至今十年,自己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开了这个博物馆:“我过去虽然很多钱,但是我没有今天这样高兴。我让别人欣赏到了我的藏品,我有这个成就感。”

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落款为“丁观鹏”的老虎图瓷板画,和四幅落款为“郎世宁”的美人瓷板画。

丁观鹏是清代宫廷画家,擅长画道释人物、山水。北京保利2015春拍,丁观鹏的《萧翼赚兰亭序》以1782.5万元成交;而郎世宁是以意大利传道士身份来华的清宫廷画家,其作品《纯惠皇贵妃朝服像》2015年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以1760万美元由匿名买家投得。

张芳硕指指瓷板画上凸起的部分:“这手镯你摸一下这感觉……这一雕,它是浮雕,立体感特别强,就像真手镯。这样精美的工艺,现在的人模仿是仿造不来的。”

“丁观鹏、郎世宁画过这么多瓷板画吗?而且都能收藏到?”

张芳硕笑了:“收了一件,就知道(其他)那些都在那个人手里,(他)私藏起来以后,有一件,就可能有多少件。”

“这些都是从同一个人手里收来的?”

“那肯定啊,都在那一家啊。但一般人他不告诉你啊。(卖家)肯定都是王爷级别的,不是王爷他不能有这些东西。清代(灭亡前)一打仗,这些人都跑了,跑了以后他把那些东西都藏起来或者带走,没灭亡之前就藏起来,或者藏到老家去,藏到地底下,埋好。地下是最安全的。……(这些)都是从王爷后代手里收来的。这只是一部分,(我的)仓库里还有很多。”

张芳硕说,2001年,他在西安市西京医院与一位部队领导聊天,对方知道他喜欢收藏,就为他牵线介绍了一位“非常有意思的国民党的将军的儿子”:“他爸跟随傅作义住过故宫。……他从故宫里拿的东西不是一件两件,我从他家拉了一卡车过来。

据张芳硕说,“皇家珍宝馆”里很多东西,包括陈列在大门口那个重2吨的“唐代”水晶关公像,就来自于此人。但他对大部分藏品的来源都讳莫如深,只说是从以前的收藏家手里买回来的:“是真东西就行,你管它来历干撒?”

“万一这些人骗你呢,不怕收到假货?”

“收东西一般都是,比如说有个收藏家老了,儿女们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要出手一些。知道我喜欢这些东西,就来找我,我从里面挑些好的,基本是通过这个途径来的,就是通过行家内转手。访问的收藏家多了,经验自然就多了。”

张芳硕说,几十年来他遍访国内收藏家,积累了很多经验。现在隔着十米远,他就能看出一件文物的真假,都不用靠近细看。“看藏品就像看自己的儿子,远远一看,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错不了。”

“已经着迷了”

外甥赵升从五六年前开始跟随张芳硕,目前“皇家珍宝馆”的管理运营都由他负责。

2016年8月15日,陕西省西安市郊东大镇汉唐臻韵皇家珍宝馆。

赵升说,自从4月开馆后,每个月电费、物业费就十二三万,所以他们打算前面做博物馆,后面做温泉泡汤和餐饮,以填补开销。目前酒店、餐厅都已在筹备中,计划10月份对外营业。

据他透露,张芳硕最初搞收藏的时候,妻子儿子都有意见:“家里人不理解的。几个亿买了一堆东西,你想嘛,那么多钱,家里人生活质量提高多少呢?”但赵升表示理解,觉得舅舅搞了几十年收藏,简直不是喜欢,是“已经着迷了”。

“(他)对穿衣、吃饭、开车都不讲究。别人好歹开个奔驰呢,他就开个比亚迪。特别简单的一个人,我觉得他思想有时候特别单纯。”赵升说。在他看来,对自己的生活质量降低要求,就会在精神上有更大的追求。

赵升以邱季端向北师大捐赠6000件瓷器的事件为例:“年轻人——比如像我(觉得)干吗要捐出去,是不是可以卖出去?他们的想法就不一样,他们捐出去以后造成的影响比咱们卖出去后期的获益大很多,卖出去几十万就完了么……捐了以后,是不是可以青史留名啊。”

“汉唐臻韵皇家珍宝馆”办起来以后,家里人态度有所转变。“最起码干出来一点事了,家里人也就慢慢同意了。”赵升说。在他看来,舅舅是脾气特别好,格局也非常大的一个人:“从来没见他给谁发过脾气,所有和他认识的人都会说他仗义。”

对这一点,自称“收藏爱好者”的罗一山表示认同。他觉得张芳硕敢爱敢恨,为了收藏界的利益仗义执言,有时候还会在网上公开发表看法。几年前张芳硕组织了一次陕西收藏家的会议,两人因此结识成为朋友。目前馆中的部分馆藏即标注有“罗一山先生捐赠”。

被标注为“明宣德青花釉里红水浒108将” 。  

罗一山说,“明宣德青花釉里红水浒一百零八将”就是他的收藏,是张芳硕去了他的库房看过后,建议放在馆里展出的。他还补充说明了这套瓷像的来源:“这个从朋友那儿收来。……(墓主)可能是洪武年出生,死在宣德八年。”

但复旦大学中华古籍保护研究院助理研究员王启元指出,水浒好汉故事的定型已在宣德年之后,且明初废“丞相”一职,宣德年过世的官员不可能做过明代丞相。因此,“水浒一百零八将”的瓷器是“明朝一个丞相的陪葬品”的说法不妥。

据陕西省历史博物馆文物征集处处长师小群介绍,青花釉里红的瓷器很少见,要说人物形象也是在一些杯盘碗碟、瓶瓶罐罐上描绘,直接烧造的人物塑像从未听说过。至于这套藏品和这个博物馆,他不予评论。

另一位不愿具名的资深藏家则直接说:“这一套,根据它的人像的雕塑,根据它的颜色,根据它的造型,就已经是一件现在的作品,是一件很普通的现代瓷器。”该藏家同时指出了馆内其他藏品的一些问题:

落款为郎世宁的“紫阁元勋像”瓷板画应是低级仿制品:“郎世宁只是出过些油画或者是字画,从来不会出瓷板(画)。”

汉延嘉年间的铜铸坐式佛像也很可疑:“佛教汉代(从印度)传入(中国),如果是汉代的话,很难找到有形的佛教的塑像,到了北魏隋唐才有真正的菩萨的形象出来。”

“雌雄宝剑”和“错金银技术在汉代就已失传”的说法则令他啼笑皆非:“一直到唐朝还有错金银的技术,同时呢,讲到‘市场上的错金银都是真的’其实也不对,当然有真的,也有很多很多假货。”

至于“释迦牟尼佛指骨真骨舍利”,澎湃新闻记者致电法门寺求证,客堂工作人员韩居士表示,佛指舍利是法门寺供奉的圣物,绝无可能在什么珍宝馆:“他那是胡说。”

据法门寺官方网站介绍:第一枚佛指舍利于1987年5月5日在法门寺地宫被发现;第二枚舍利于四日后在地宫中室汉白玉双檐灵帐之内被找到,置于鎏金银棺内;5月10日,考古人员在藏于后室秘龛内的铁函中找到第三枚佛指舍利,经验证后发现,这一枚舍利的材质是骨质,应是佛祖真身(称为灵骨),其余两枚的材质则是玉质(称为影骨)。

“卖了‘雌雄宝剑’,买个航母回来”

“我们一般来说,跟不懂的人是不交流的,你不懂的说啥,我们都不在乎呢。”提起文博界的专家,张芳硕不屑一顾。他认为,只有在退休后深入民间收藏界的专家,才真正看到了精美的文物,进而“幡然悔悟”,例如西北大学文博学院退休教授韩养民,或西安博物院原副院长孔正一:“你去问问他们。”

韩养民对澎湃新闻表示,他与张芳硕并不熟悉,只是经人介绍去看珍宝馆,张芳硕也找过他询问建议。但当他建议找人对藏品进行鉴定时,张芳硕不以为然。

他对张的评价是“自信得不可思议”:“人家收藏不容易,但是他们这个馆长太自信……很多东西都是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是他自己觉得是真的。无知所以就无畏。”

孔正一则称,张芳硕曾向他介绍过文物来源,都是收购的。只要收藏合法、来源正当,把自己的钱用于文物的收集、展示,办博物馆,国家的态度是明确表示支持的。他认为:“(张芳硕)非常热爱文化……把散落在民间的一些好东西收集到一起,这就是一个贡献。”

至于馆藏是否经过鉴定,孔正一说:“那应当有啊,他请过一些专家鉴定过。……我也是大概看了下,没有仔细看,因为他请过别的专家看过。”

“别的专家”中,赵升推举“任水泉老师”。在接受澎湃新闻电话采访时,任水泉自称是银行的职工,家住陕北,1995年开始允许个人打油井后靠油井发家,至今为止涉足收藏领域也有近三十年,“投资在1.5亿元左右”。

他是通过微信群认识到张芳硕的:“认为对方比较上档次,聊的合得来……他把所有钱都投到博物馆里,非常艰难,功德无量。”他说,开始收藏的时候,都是投资的欲望比较大,“收藏到一定高度以后,赚钱的想法就没了,就想把好东西保护起来,传承下去,展现在大家面前”。因为钦佩张芳硕“没有私心”的人格魅力,任水泉如今自称“张馆长助理”。

张芳硕很推崇微信平台。他的微信名是“世界古艺术博物院皇家珍宝馆张芳硕”,界面有十几个民间收藏家的群。在他看来,民间收藏一要靠实力说话,要有钱;二要多与民间收藏家交流:“收得多了,学得多了,你就有眼力。”

在微信上,收藏家们将各自藏品的照片、视频互相传送。“交流学习,这样掌握知识就非常快。”张芳硕说。他认为微信改变了收藏家的命运,也改变了中国文物将来的现状。他自己的馆藏也是一样,并非不需鉴定,而是因为收藏是个大圈,自己就常与收藏、鉴定的专家在一起。

“这些专家跟我们都是朋友,我们经常邀请这些专家到我们这儿喝茶、聊天,我也到他那儿喝茶、聊天,大家对这个共同探讨。” 张芳硕说,他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不在家,要出门四处拜访其他收藏家,也会和龙泉寺的学诚大和尚、道教协会李会长喝茶聊天,谈禅论道。

被标注为唐代出土的巨型“水晶饰品”。

“我信佛、也信道、也信儒教。”提到佛教传入中国的问题,他侃侃而谈:“佛是神的一个分支机构,封神榜》封了很多的神……我们的神传到印度,印度人把名字改了,称佛了,你明白吗?神教洗礼了印度的王子。那王子不可能随便地就出家成佛吧,那受谁的思想影响了嘛?”他说,后来由于中国动乱,文化没有保存下来,中断了,印度反而保存下来,后来才传入中国。

提起质疑其藏品的人,他声调上扬:“你说这是假的,你要提供证据链!说假的很容易说,但假是怎么假,哪儿造的,你提供证据链了吗?”

根据国家文物局2015年颁布的《博物馆条例》第十四条:设立藏品不属于古生物化石的非国有博物馆的,应当向馆址所在地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文物主管部门备案。张芳硕和赵升都坦承,“汉唐臻韵皇家珍宝馆”尚未备案,相关手续还在办理中。

国有的博物馆,张芳硕是看不上的。他说,给“雌雄宝剑”报价40亿,就是为了嘲笑扬州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元代霁蓝釉白龙纹梅瓶”——据说曾有巴黎收藏家出40亿元人民币的天价收购,但扬州博物馆并未出售。

“他这不是脑子进水吗?40个亿,他不卖,你说这卖了该多好,买个航母回来。”张芳硕痛心疾首。他说,如果有人出40亿的价格买“雌雄大宝剑”,他一定卖,卖的钱都给国家,不给文物局,直接给解放军,让海军买个航母去。

“因为中国缺的是航母嘛。美国老是把航母开到我们家门口来,耀武扬威的。买一个(航母),(看)我们的航母能不能开到美国的家门口!”他说。

“货币多了才能走向世界”

张芳硕现在的愿望,一是希望国家给民间博物馆更好的政策。在他看来,民间收藏家都是平凡而伟大的:“把祖先的东西保存下来了,没有遗失到国外去,这是不是为国家做贡献了?” 因此,国有博物馆享受的土地支持、开销补贴,民间博物馆也都应该享有,同等对待。

第二个愿望,就是中国文物不分公有私有,自由流通买卖。

据被誉为收藏界“活字典”的原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文物鉴定专家赵榆介绍,中国文物流通现状,是国有文物馆的收藏品不许进入社会流通,民间博物馆报备上来的东西经过审批之后也不准进入市场买卖,特别严禁“前厂后店”打着博物馆的旗号卖东西,以避免欺诈行为。

张芳硕则说,都是中国文物,何来公有私有?应该关好国门,允许市场流通,因为不能买卖就没有价值,就是废品,废品就可能低价流失到国外去,只有自由买卖,才能保护文物。

“关好国门……那到底卖不卖给外国人呢?”

“炒高了价再卖!都炒到几亿,为撒不卖?我们有价值的宝贝,能高价卖给外国人才算成功。”张芳硕说。

再进一步,他还希望“让古代艺术品进入货币体系”:“我给你比个简单道理,房地产可以贷款,但是要有两样东西:要评估、要有房产证。古代艺术品也一样,要有评估体系,有证件,是不是可以进入到货币体系里面?艺术品可以作为资产做抵押,那是不是促进了中国艺术品发展,文化的发展?”

艺术品作抵押的风险有前车之鉴。2011年,文物界“金缕玉衣”案曾轰动一时。据中央电视台《新闻1+1》节目报道:法院查明,商人谢根荣伪造了两件“金缕玉衣”,又出钱请到故宫博物院原副院长等5位资深专家估出了24亿的天价,然后凭借这两件“玉衣”取得银行信任,不但为此前的6.6亿的借贷做了担保,还获得5000万元贷款及4.5亿元银行承兑汇票,最终造成银行损失愈5亿。

“汉唐臻韵皇家珍宝馆”二楼,挂着一家“香港德鲁国际(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牌子。简介牌显示,其为一家“提供融资顾问,资产并购重组,海内外上市,信托投行业务的多元化集团公司”。张芳硕与工作人员颇为熟络,但他不愿透露太多珍宝馆与这家公司的关系,只说对方希望合作,但还没有开始。

在张芳硕看来,古代艺术品进入货币体系是“让人民币走向世界”的最佳途径,因为先人留下的古代艺术品就是民族资产,而且数量庞大,若能进入货币体系,中国经济翻番指日可待:“我们建立的货币体系,发行的人民币依靠这个实物作为依托,就可以多印货币……只有你货币多了才能走向世界嘛!”

张芳硕说,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设想,民间收藏家们都是这样希望的,至于设想是否能成真,还要看国家的下一步政策。他在微信朋友圈里写:“觉醒中的中国:不是在沉睡中觉醒,便是在沉睡中死亡。”

此时,他面前的茶几上,一颗“宫廷茶膏”入水不过两分钟,白开水已变成了一杯褐色的浓茶。水杯拿起放下,茶几玻璃微微震动,余下许多颗金锡纸包着的褐色茶膏小球,也随之在瓷罐中滚来滚去。

资深鉴赏家严裕国看过瓷罐的照片后说:“‘雍正御制’是料款,只用在珐琅彩。他(的瓷罐)那是黄地青花,文不对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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