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丨“史上第一部真正的恐怖片”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介绍一部1920年的默片，即使现在看，它也先锋得不得了。

“我不喜欢这部电影，因为不喜欢它的画风”，这句话的意思，就等同于“你不用安利了，我不会喜欢的”，令人无法反驳，尤其涉及动画电影的时候。

在1920年的德国，有一部真人默片，开启了一个叫“德国表现主义”的电影流派，并奠定了之后无数恐怖片的画风。它就是《卡里古里博士的小屋》，被罗杰·伊伯特誉为“史上第一部真正的恐怖片”。

cult片、先锋片、艺术片的画风都受其影响。风行美国乃至世界的黑色电影，也在这部片子的画风中觅得灵感。

从字幕及片名的字体开始，这部影片的画风就凸显出来。影片中的场景设计、人物服化、肢体语言等，都具有统一的审美倾向。

电影开头，萧瑟的院子里，柳树低垂，下面坐着两个心神恍惚的人。年轻的是男主角弗朗西斯。两人瞪着大眼睛，化着极浓的眼妆。远处，一位美貌的白衣鬼妹轻轻飘来。

特写镜头里，男主的眼光充满渴望和爱意。他称女子为未婚妻，然后开始讲述发生在他们出生的小镇上的悲伤往事。

影片中，小镇和他们居住的房屋，被描绘成倾斜、扭曲、夸张的图案。一开始会觉得有些看不懂，直到后来才发现，这些超现实的场景，其实是人物内心的精神写照。

为了与画面保持协调，人物的坐姿往往不是笔直的。

男主弗朗西斯和好友阿兰。

阿兰读书读累了，拉着弗朗西斯上街晒太阳。他们刚走过由扭曲图案组成的街道，卡里古里博士就登场了，他要去拜见市务秘书。

特定的构图具有特定的表意功能，画面直接展现坐在高凳上的秘书与默默等待在角落的博士之间的地位悬殊，这份屈辱想必博士已记在心头。

秘书的后背曲线，跟背景图型也很搭。

忍得官僚轻慢，神秘博士终于有机会在游园会展示他的梦游者凯撒了。秘书大人，也自然成为杀人练手的第一个被害者。凯撒苏醒那一刻的特写，在大银幕上看，一定很震撼。

着迷的阿兰要冲过去找“可以回答任何问题的”凯撒。人要犯傻，好友拉都拉不住。

“我会活到什么时候？”

“明天黎明。”

男主吓呆了，阿兰吓傻了。

可两人仍是将信将疑，尤其当他们爱慕的姑娘简出现，他们便兴高采烈地跟着她去玩耍了。

对比墙壁上的图案和凯撒的海报，有没有恶魔降临之感？围观群众穿格子衣裤的特别多，姑娘的披巾和裙子也跟环境融为一体。

晚归分别时，两位好友依依不舍，还在憧憬着让简选择和谁在一起。

“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临别一语，这也许是为什么阿兰还能香甜入梦、忘记自己只能活到“明天黎明”的预言吧。

杀人者来了，阿兰死得很惊恐。

从此以后，用影子拍谋杀场景成为惯例。

噩耗传来，男主非常震惊和悲愤，也很快怀疑起这一切与加里古里博士及梦游者凯撒有关。他去警察局报案，跟已故市务秘书凳子差不多高的警察不一定相信他的话。精神显然游离于别处的男主，发誓要追根到底。

故事开始变得复杂：一方面，男主和准岳父去观察这位神秘博士和他成天喂食喂水伺候的凯撒；另一方面，有人浑水摸鱼、趁乱杀人，一时造成警方误解；同时，男主他们前脚走，出门寻找父亲的简，后脚就进了博士的圈套，我们大多能预测她会是当晚的猎杀对象。

尽管男主执着地守候在博士小屋窗外，监视坐着睡觉的博士和日夜沉睡在棺材里的凯撒，我们还是看到，在小镇另一边，凯撒沿着外墙走向女孩家，仿佛游泳仿佛舞蹈的全黑身姿，像从墙里生出的一只猫。

本来我们猜想凯撒是没有自由意志、被凶残博士操控的傀儡，然而就像发生在无数执行他人意志的人身上的故事一样，人性总会萌动。

看到简沉睡时的美貌，凯撒忍不住抚摸她的头发。他没有杀她，而是掳走了她。

众人追赶，凯撒拖着简上了屋顶，身姿、走位都仿佛烟囱。

简朝后倒的姿势与背后倾斜的帘子呼应。

男主和准岳父带着警察去博士的小屋问罪，博士贼溜溜地注视着人们打开棺材。待人们发觉里面是凯撒的人偶时，博士已悄然跑路。

男主对博士穷追不舍，追入精神病院。茫然的男主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心，这个瞬间，是整个故事的钥匙。男主脸色苍白，延伸入精神病院房屋的黑白条宛如从他脚下生出。

这位正义青年奔向精神病院院长办公室，企图汇报博士溜入病院的状况。院长默默抬起头，男主吓傻。

趁院长（博士）睡觉时，男主跟病院众医生护士一起读在院长办公室发现的《卡里古里博士的小屋》一书，并对照院长的日记。

一幕戏中戏由此展开。我们发现，院长不仅全程复制卡里古里的罪恶行径，而且疯狂地研究卡里古里的病态心理。当梦游者凯撒被送入病院，他知道，机会来了。

操控他人行恶的疯狂渴望与科学探索的心相交织，这欲望，逼得院长天人交战。

那边厢，昏睡的凯撒被众人找到并抬入精神病院。暴露身份的博士被抓住，被强制穿上约束衣，关入病房。

男主的故事讲完了吗？不，才刚开始！

两人走进院子，我们看到，简、凯撒，他们不过是男主的精神病病友。

对比男主与阿兰脚下的图案。后来男主也站在条纹中心、简身边。

院长其实是雪白干净的理性形象。

高呼院长是加里古里、开始发狂的男主必须以约束衣控制。请对比他与博士被制服时的一致画面。

真相大白！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精神病人眼中的臆想世界。

多年后《第六感》、《小岛惊魂》、《禁闭岛》中的剧情神逆转，其实1920年就出现了。

这个故事虽是基于卡尔·迈耶和汉斯·杰诺维兹融入诸多个人经历的剧本，但为此片铸造泽被后世之风格的最大功臣，应是沃尔特·雷曼、赫尔曼·沃姆、沃尔特·罗里希这几位美术设计师。所以，本片中设计场景的艺术家们，在表现主义电影风行的年代，地位很高。

默片时代，配乐对呈现画面有特别的烘托意义。这部电影也激发了后来数不清的配乐版本，包括默片配乐大师蒂莫西·布洛克的版本。

至于此片常被人挖掘的政治历史内涵，请自己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