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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这里好,安静又干净,还总下雪

高丹
2016-10-31 22:03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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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介绍一部节奏很缓的文艺片,关乎皑皑雪原与松涛,关乎难以自持的欲望与不知所终的爱情。

今年春天上映的《男与女》(A Man and A Woman),在台湾的名字是《关不住的诱惑》。相比台版名字,“男”与“女”各自指向一个庞大的群体,爱欲,出轨,提及时心里都会涌起某种讽刺或惊惧的暗流,道德要避趋之、人心要避趋之,这些字眼本身都要对寻常人生构成威胁。

《男与女》,或许不需要带着一种猎奇的心态来审视,它平白地讲述的就是你我某一瞬间都可能会有的、逃离现有生活与感情的冲动。正像你睡眼蒙眬地踏上去公司的路上,却惊觉门口铁丝网上盛开了一瀑明媚的、未知植物的花朵,这是生活里掀起的微澜,它裹挟着人,某一瞬间情感的陷入,给你一种逃离现状的默许和鼓动。

影片导演李润基,男女主角是孔侑与全度妍。

有人评价,李润基是人文主义者,他的电影一直充满趣味,永远是一位对空间、格调和角色非常细腻与敏感的电影人。

《男与女》主要的选景地是北欧和韩国。男女主角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北欧,他们各自送自己的孩子参加露营。女主抽烟借火,聊了几句,男主决意开车载她去露营场。

车上女主问:你本来就少言寡语吗?男主回答:也不是。

车子停在湖边,男主说:那边就是露营场。

烟树和结冰的湖畔,迷蒙的天色中,远处房子昏黄的灯光,是非常美的画面。 他们的孩子都在一水之隔的彼岸。

找了地方吃饭,全度妍饰演的尚敏问:“你在这里都待了两年了,这里怎么样?”

孔侑饰演的金基弘说:“都是人过的日子,都差不多。”

尚敏说:“你这叫什么回答呀?”

金基弘想了一下说:“这里好,又安静又干净。”又想了一下说:“还总下雪”。

他的第一个回答不假思索,是真实的。第二次他回答时两次迟疑,是努力在想这里的好,可知他对北欧的美好体会并不多,他的生活也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男与女》整个电影中对白很少,这些仅有的独白前后呼应,拼凑事件的原委,对白是点睛之笔,会将镜头语言所串不通的、人的处境和心态隐约地说出来。

大雪封路,他们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起在林中散步。大学纷飞,白色的地面墨色的森林,钢琴一顿一顿的迟缓的节奏,配合着他们窸窣的、落在密林中的脚步声,男主时不时回望女主,女主则是兀自走着。

音乐起伏,尚敏说起工作的地方:“我工作的地方在山脚下,每天爬上爬下的”“在南山”。这里也为后来回到韩国,男主在连女主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是找到她工作的地方埋下伏笔。

他们走到了一间间在林中的桑拿房,北欧寒冷,民间素有建桑拿房的习俗,男主讲到住在桑拿房的精灵的传说——如果在这里做不敬的行为,精灵就会生气,他回身时,女主已经昏昏睡着,他走过去为她拨头发时,女主醒来,两人贴近,茫茫雪野和这温暖的封闭的小屋,他们有了第一次肌肤之亲。

想想之前男主讲的精灵的故事,也是别有深意。

“他建立了以女性——通常是高、瘦、安静和无边孤寂的女性为中心,诉说着慵倦的城市故事。当然,这些女性,并非遵循典型或理想化的配置,也不是说他能描绘得百分百的真实,但他却能将观者引导向特定的角度。”这也是影评人对于李润基的评价。

8个月后在韩国有了第一次相遇,孔侑的眼波流转很有意思,片子的好几个情节,都是把女主放在偏高一点的位置,男主在低一点的位置,孔侑微微抬起脸,表情里总带着一种紧张和不知所措。

尚敏问起这次相遇:“这不是偶然吧?”基弘笑着说:“一半一半。”

这部电影对于人的神色和语言拿捏的很准,你会发现金基弘一直是很小心翼翼的,他拿不准尚敏的感情,他甚至也说不清自己模棱两可的感情,他是害怕着什么发生,却又是渴望着发生什么。

基弘的老婆,是时不时就情绪反常的,一个不如意就摔杯子走人;看到他和朋友聊得愉快,就会当面挤兑朋友,跳上墙头走;而且还自杀,当基弘发现自杀的妻子时,他们的小孩正缄默着站在倒在地上的妈妈跟前。

基弘的女儿有抑郁症,小女孩总是自己孤独地走开,或者是漠然地躲在暗处观望。

基弘出其不意地等在尚敏公司门口,他说:“反正饭总要吃的。”他在韩国第一次见尚敏时说:“你胃不好,不能喝咖啡。”这都是尚敏当时在芬兰跟他说的,他一直记着。这次见面他带尚敏参观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受不了孔侑这个温柔的眼神。

还是尚敏情不自禁地握了基弘的手。

第三次见面,基弘晚上到尚敏工作的地方,敲门说,我想看看衣服,是不是太晚了?尚敏说: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了。基弘问:那我以后再来吗?这样的语言很有意思,每一句话都有考量,基弘很尊重尚敏的感情。

基弘的妻子自杀,他在医院待了一晚上,大概心里实在太难受,一早等在了尚敏公司楼下,送她去火车站。

然后自己也偷偷买票跟着她去了釜山,在车上尚敏偶然说:“您还真是太平,就像是没有任何烦恼的人。”

后来基弘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说:“总感觉我活着是可有可无的。”这句话自然不是因为他妻子而说,是为尚敏说。

他们之间的对话用的是敬称您,两个人平时交往是束手束脚,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其实是很少的。某种程度上,他们都被一种不知所起的感情操控,难以自持地投入一份感情,却各自在克制着什么。

釜山回来之后,尚敏去酒店找基弘,基弘蹲下来为她脱下鞋子,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用这个眼神望着她……

尚敏的又一次喊停,是她去找基弘,得知他的妻子生病,他在照顾。

来自对方家庭的信息是最令彼此痛苦的。如果只是在这份感情里享受爱欲,大概不会这样痛苦。

正好是大雨天尚敏送孩子去学校,孩子走丢了,原本要和尚敏谈话的基弘陪她一起找孩子,在河流中的石头上找到孩子,后来基弘就带着他们母女去到海边。 海边回家后,基弘的妻子跟他说:“突然我思考到一个问题,我到底有没有理解过这个人,他肯定觉得很郁闷,他该有多么孤单。”

这大概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妻子第一次试图理解丈夫,基弘站在围墙上透风,小小的女儿拉着他的裤脚,紧张地看着他,害怕他会跳下去,这是少有的来自家庭的令人动容的温暖。

基弘去找宗敏,正遇到宗敏的丈夫来找他,一瞬间心灰意冷。

晚上孩子睡了以后,尚敏要走,坐在客厅的丈夫调侃:“这么晚出去,看来你有男人了啊。”尚敏坦然承认。

尚敏在宾馆等基弘。

基弘却在宾馆门口犹豫了,这是他在片中第一次哭。

他放弃了,他也不知道尚敏此时已经为他放弃了什么,某种程度上,他们对彼此知之甚少,乃至于尚且存在误解。

基弘不知道进门以后代表着什么,也许就是一夜缠绵,那么明天呢?他们今后该怎样,门里面的尚敏已经破釜沉舟,在这里她是比基弘走得要远一些的。

值得注意的点是尚敏总说起时间。

第一次提到是和基弘初识,心心念念自己患有精神病的儿子,因为总需要照顾孩子,尚敏很在意时间。

第二次提到是他们在酒店,尚敏趴在基弘的肚子上,问几点了,基弘要拿表,她说,不用了,不知道更好。这时,基弘是她逃脱患病的孩子留在她心里的痛苦的唯一出口,她不想回到自己现实的生活里。

第三次提到就是最后,她问司机时间,司机要开车门拿表,尚敏说:“不用了,不需要知道,不知道会更好。”这次她已经离开了丈夫,但是听到孩子的声音,也看到了基弘的家庭,她终究知道,大概是什么都逃不脱的。

再找到基弘,是尚敏回到北欧,找到了之前基弘小孩读书的学校,尾随基弘妻子的车到了一个餐厅。

她看到的是基弘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

在她走时,基弘也看到了她。

基弘匆忙跑了出去,想开车去追尚敏的车子,他回头看到坐在窗边的女儿是这样看着自己。基弘攥了攥手里的钥匙,还是放弃了。

尚敏在车子上打电话,信号不好,车子停在路边,基弘载着妻女的车子倏忽经过她所坐的车子。

孔侑演得很好,他强忍着不去看反光镜,实在忍不住瞟了一眼,看到越来越远的尚敏的车子,他的眼泪马上就在眼眶里打转,他几乎整个人都因为太过悲伤动作都僵硬起来。

他的妻子说:“谢谢你,全部。”

同样哭成泪人的尚敏。

平静了情绪的尚敏走出车子,女司机递给她一根烟。

影片的最后是宗敏眼前的松涛和道路上开向远方的基弘的车子。

像最一开始一样,是这样一条白雪覆盖的,笔直通到远处的道路。就像他们的人生,几次兜兜转转想要逃脱命运,却无力地发现捉襟见肘处,各自仍旧要踏上这个世界为自己规定好的道路——也是唯一的道路。

故事终于还是在最开始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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