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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盲》:删繁就简也是创作的智慧
《盲》的舞台上虽有多个角色,但却只有一位演员。除了主人公“我”之外,舞台上的其他角色都由海绵玩偶扮演。故事取材自主演杜达·派瓦的亲身经历。杜达童年时期曾经历了两年左右的病痛折磨,那两年里,他不仅双目失明,还全身长满了奇痒无比的肿块。
他曾经自己试验过一些听起来浪漫、却无科学根据的方法来治疗失明,比如把柠檬和蜜滴进眼睛里去。但这些方法对于治愈失明来说,显然只是徒劳。后来他遇到了一位美丽能干的医生,据他自己说,是她帮他走出了病痛的折磨。这是一部想象力十分丰富的剧作。《头脑特工队》里,你看到的是一堆拟人化的脑细胞;《盲》里,你则会看到一堆拟人化的身体肿块。
观众席呈“同字壳”摆设,除了台下的座椅,舞台的两侧分别放置了三排椅子。开演前,杜达穿着布满肿块的人偶服坐在舞台右侧的椅子上与观众聊天,问他们“你来看什么病”。在台下观众的眼里,这就是一群正在医院候诊室排队看病的病人。
在等候看病的过程中,杜达除了与其他“病人”聊天,还会请他们帮忙挠他身上那些奇痒无比的巨型肿块。舞台的天花板上掉着几个白色的迷你帐篷,既像他身上的肿块,也像姑娘的裙摆。当其中一个帐篷坠落到地面时,杜达从身体里抽出一个肿块,熟练而别具匠心地把两者拼接成一个丰满的女郎——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治愈他的美丽的女神医。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也逐渐知道,杜达身体里的肿块,其实都是把海绵人偶揉成一团后,塞进衣服里去的。他身上的肿块,都被赋予了生命,有独立的灵魂和人格。每当他的病情好转,从身体里去除一个肿块,那些被他从衣服里抽取出来的海绵人偶,就如同脱离母体的婴儿,拥有了自己的人生。
尽管故事的主题是病痛,可是整部剧却不见半点悲怆与嘶吼,而是洋溢着游戏般轻松欢乐的氛围。除了第一个肿块变成了神医以外,其他肿块有的变成了他的舞伴,有的则成了观众席中某位女观众的孩子。
台上的杜达与变成人偶的肿块跳起双人舞,仿佛它们并未真正离他而去,而是换了一种方式、一种形式,与他快乐地和谐相处。杜达的病痛不但成了他的玩伴,还成了他创作的灵感,并且在舞台上,成了他与观众互动的媒介。但很遗憾,这个饱满而感人的故事,还是有个小细节没圆好。当“神医”帮几位观众看过病后,她将其中一个海绵人偶递给一位女观众,对她说:“十五分钟后,你将生下一个孩子,但是你们两个中,只能有一个活下来。”当然我们都知道,活不下来的只能是那个可怜的海绵宝宝。可是当杜达将它重新收走时,却忘了对“两个只能活一个”的伏笔进行解释,不得不说是白璧微瑕。
即便如此,整部戏瑕不掩瑜。故事快收尾了,剧情还在一直反转。脱离了杜达身体的肿块,对他余情未了,于是他们如情侣一般,开展了一段相爱相杀的虐恋——推开、缠绕、再推开、拥抱,真人演员与海绵玩偶的双人舞,从早前的甜蜜互动变成了互相折磨。
到最后,杜达的病又一次复发,甚至变成“神医”的肿块,也与杜达重新水乳交融,让人不禁猜想,所谓的神医,大概也是从杜达身体里分裂出来的保护人格吧。
但这或许正是人生的真相——病痛并没那么容易被治愈,所谓的治病,不过是带病的身躯与自我和解的过程。《盲》大概是本届乌镇戏剧节中,构思最完整的一部作品。主创舍弃了其他创作团队频繁使用的即时影像和现场乐队这些实验性很强的手段,让戏的风格看起来更干净,人物的行动线更统一。
从主演与观众互动时用心地制造悬念以及戏中从不间断的剧情反转便可知道,主创在用心讲述故事时,从未怠慢过观众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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