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卵子其实是一个并没有卵用的选择？

随着技术的发展和生活的种种变化，很多女性选择冷冻卵子来推迟自己生孩子的时间。然而，这项成本不低的技术到底是赋予了女性了更多的希望，还是增加了她们的压力，似乎并不明朗。纠结于是否冻卵的记者Abby Rabinowitz在经过一番研究和思考以后得出，冷冻卵子并不是什么保险，它只是给未来的自己预先购买了一颗不知道是否起效的后悔药。

本文为编译，有部分删节。作者：Abby Rabinowitz  来源：nautil.us

由于卵子数量的减少和质量的降低，女性的生育能力从37岁开始急剧下降。但是，如果她们使用捐赠者的卵子，并进行试管受精的话，婴儿安全出生的概率将升至56%。如今，依靠新的冻卵技术，女性可以成为她们自己未来的捐卵者，而不再需要年轻的捐献者提供新鲜卵子。

纽约大学生育中心的Nicole Noyes对冷冻卵子的前景充满希望，她是这个行业早期的领头羊。她在派对上展示了最近的研究，结果显示在900名经由冷冻卵子而出生的婴儿中，具有先天缺陷的风险并不比其他婴儿要高。她的临床结果似乎也令人震惊：如果女性在35岁时冷冻卵子，而在43岁时使用它，那么她通过一次试管受精的婴儿活产率是50%；与之相比，如果她在43岁时不使用冷冻的卵子进行怀孕，那么婴儿的活产率将降到5%。而如果她在38岁时再冻卵的话，那么她通过单次试管受精的婴儿活产率会从50%降到37%。也就是说，冷冻卵子要趁早。

在乘地铁回家的路上，Abby对于冻卵的念头变得强烈起来。和绝大多数女性一样，年纪一天天变大的Abby也因此感到了焦虑——“如果现在不冷冻自己的卵子，到了四十岁的时候，我可能会后悔。”

其实，Abby过去曾经冷冻过一次卵子。在她只有28岁、还是个研究生的时候，发现了自己患有子宫内膜异位症，这种疾病通常和不孕症有关。当时，Abby已经摘去一个卵巢了，她特地咨询了一位生育能力保留专家，而专家的建议是“冷冻卵子”。那年Abby取了22个卵子，并把它们储存在冷库里，每年的储存费高达700美元。彼时，这种技术还是实验性的——卵子成功受孕的机会非常渺茫，每个卵子大概只有4%的成功希望。但是，她还是想在它们身上赌一把——即使那场鸡尾酒派对让她明白，比起如今改进后的技术，当时的技术所带来的成功率有多低。

这场聚会让Abby开始纠结要不要再去冷冻卵子。不过在此之前，她决定亲自去了解一下卵子冷冻的科学，以便确认自己的选择。然而结果却让人失望——各种研究中关于冷冻卵子成功受孕的概率各有出入，不仅如此，要想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对的人，也不是一件可以预测的事。

Abby曾对一位接受她采访的医生说，“我觉得冷冻卵子将女性置于了一种艰难的境地。”然而，医生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说：“有选择总好过没有选择。” 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对于当代女性而言，怀孕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今既然有了冻卵这样的新技术，作为女性就该抓住这个机会，增加自己怀孕的可能，哪怕成功的概率还很低。

冷冻卵子和试管受精体现了晚生晚育的全球趋势。美国疾病控制中心数据显示，2012年，35岁以后生育第一胎的美国女性比40年前增加了9倍。这一趋势为生育行业提供了大量商机。早在2004年，经济学家Debora Spar就估算出，美国的生育行业价值约为30亿美元，而其中试管受精和生育药占据了24亿美元。他在2006年就曾预言，冷冻卵子将为生育行业带来巨大的发展。

就在去年十月，美国广播公司公布，苹果和脸书将为他们的女性员工花费两万美元来支持她们进行冻卵，从而帮助她们推迟成为母亲的时间。这一新闻在网络上激起了巨大的争论。支持者认为这对于事业心重的女性而言是福音，而批评者则认为这会让女性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与此同时还要在精神、身体及物质上付出很多。

对很多人来说，冷冻卵子无非是医生对于晚孕女性的建议。但是，在关于冷冻卵子的这场辩论中，人们都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这项技术的效率和风险都是不确定的——冻卵科学还是太新了。如今，全球范围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婴儿是通过冷冻卵子技术成功诞生的。另一方面，舆论却将冻卵标榜为可靠的生育保险鼓励女性去依赖这种尚待改善的技术。

几十年以来，冻卵技术的瓶颈在于将其“解冻”。过去，胚胎学家们运用的是“慢冷冻”的方法——也就是Abby所用过的那种。他们发现这样的技术并不靠谱。卵子作为最大的人体细胞，含有大量水分，当它冷冻的时候，会形成冰晶，这种冰晶在解冻的时候会破裂。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科学家开始研究新的“玻化”技术，美国谢迪格罗韦生育中心及卵子银行的胚胎学家Michael Tucker就是其中的一位领军人物。在这样的技术下，卵子经过脱水，并在低温下迅速冷冻，这样可以防止冰晶的形成，并增加成功解冻的概率。在过去的十年中，玻化技术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慢冷冻技术。Tucker表示，通过玻化技术，他们能够提供更好的受孕结果。

即便如此，Tucker以及Abby所采访过的其他一些医生都强调，不同诊所的冻卵成功率各不相同。玻化非常繁琐，需要非常熟练的操作和判断。Tucker说，“我们有26位胚胎学家，而我只能相信其中6位的玻化技术。”

ASRM（美国生殖医学会）尚不打算认可冷冻卵子的商业化。对一个女性而言，冻卵的主要风险在于由催孕药所导致的卵巢过度刺激，会引发各种症状，轻则带来浮肿，重则导致尿潴留和尿出血。ASRM声称，如果没有胚胎植入的话，患上卵巢过度刺激症的概率很低。除了冷冻卵子潜在的健康威胁，由冻卵技术所生出的孩子是否健康同样值得探究。由于这项技术还很新，尚不足以进行长期研究，因此很难得出判断。而且，由于“没有数据可以可以证明这项技术安全、有效、价格合理、没有道德与情感风险”，ASRM提醒女性，不要将冷冻卵子视为比自然怀孕更好的选择。

耶鲁大学生育中心主任Pasquale Patrizio强调，冷冻卵子不是保险，而是博彩。不要指望冻卵能让你百分百成功怀孕。

在Abby所生活的布鲁克林，试管婴儿已然是新的常态。只要有充分的时间、金钱、努力，并做好思想准备，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父母。你只要全情投入就行了。冷冻卵子似乎让女性将生育决定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它似乎赋予了女性更多的选择，让她们能够更加自由地活着。

但是，这种美好的图景并不是全部。事实上，女性选择冻卵的主要原因在于她们还没有找到那个对的精子。在一项针对183名冻卵妇女的调查中，当被问及推迟生育的原因，只有24%表示是出于职业因素，而有88%的受访者表示，暂时没有找到另一半是让她们选择冻卵的重要原因。冷冻卵子看似给女性提供了更加自由的生活，但事实上，女性依然受制于必须成为母亲的文化期待，似乎没有孩子的女性就会有无尽的遗憾。而冷冻卵子的机会其实是在加深这样的文化期待。

在研究冻卵技术的过程中，Abby一方面惊叹于技术的潜力，但另一方面又对其背后的心理和社会情况陷入深思，“我不希望这样的技术告诉我们，有钱的女人就可以选择随便什么时候生孩子和怎么生，而没钱的人只能无奈；我们和自己的孩子之间一定要有基因联系，领养的孩子不具有这样的意义；生不出孩子是女人的问题，女人应该想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这样的技术给人感觉好像生孩子都是女人的事。”Abby的一个朋友说，在她看来，冷冻卵子让她感到“孤独、受辱、没有希望”。

然而，话说回来，如果现在不去冷冻卵子，就等于忽视了现有技术下最好的办法，但如果要是做了这个选择，那么女性至少要把一笔不小的钱财和平凡而美好的人生中的至少一个月时间花在荷尔蒙注射、盆腔超声波、增重以及对未来的担心上。这个选择究竟该如何来做？怎么做才是对的？或许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需要斟酌的大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截止至目前，冷冻卵子都不是一份能带来绝对收益的人生保险，它更像是一颗提前购买好的后悔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