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联手陈萨，带来了三首最深情的奏鸣曲

相比钢琴、小提琴，大提琴成为独奏乐器的年代较晚，到了浪漫主义时代，才涌现出一批大提琴作品。拉赫玛尼诺夫以前的俄罗斯作曲家，写的大提琴奏鸣曲也少，但贵在少而精，每一首都很精致。

比如，肖斯塔科维奇《D小调大提琴奏鸣曲》、施尼特克《大提琴和钢琴奏鸣曲》、拉赫玛尼诺夫《G小调大提琴钢琴奏鸣曲》，均显现出作曲家的个性和特色，也都是古典音乐史上的璀璨明珠。

10月22日上海国际艺术节，这三首作品将以“俄罗斯之夜”之名齐聚上海音乐厅，由大提琴家王健联袂钢琴家陈萨演绎。

之所以选全套俄罗斯作品，王健解释，“俄罗斯音乐比较受中国观众喜欢，因为旋律性强，具有歌唱性。”另外，“大提琴是歌唱性的乐器，大提琴家拉俄罗斯作品，更顺手。”

理解不了悲壮，就演奏不好古典音乐

不是所有古典音乐作品都能成为经典，都能到达一定境界和深度，在王健眼里，这三首大提琴奏鸣曲都达到了，而且足够深情，只是深情的角度不一样。

王健说，肖斯塔科维奇（1906-1975）的作品就像他人一样，内心丰富，充满热情，但表现出来却很“冷面”，有一种冷幽默和讽刺感。

比如别人跟他打招呼说“很想你”，他会冷冷地答“你真的想我吗？”“他是冷冰冰的，性格有点儿怪。他的音乐前卫、犀利，在冷色调中喷出火花。但这首作品跟我们想象中的肖斯塔科维奇有一点距离，比较浪漫，颜色比较暖。”

施尼特克（1934-1998）被称为“新一代急进派作曲家”。有人认为他比肖斯塔科维奇还要肖斯塔科维奇，也就是说他走到了“极致”，把近代俄罗斯冷酷、绝望、受压迫的情感表达了出来。

王健见过施尼特克本人，“他给我的印象就像‘幽灵’，眼睛是空的，皮肤惨白，呆呆地看着你，好像生命已经被挖空一样。”当时，王健就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有小道消息说，施尼特克的命运充满苦难，“他的性格不像肖斯塔科维奇一样冷幽默中带着反抗，他很懦弱，他的音乐将苦难和压迫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他的作品很苦，但又让你觉得很振奋。”

谈及此，王健联想到古典音乐和其他音乐最大的不同，就是“悲壮”。

“西方音乐是西方文化的结晶，西方文化往上追溯就是希腊文化，希腊文化中有很多表现悲壮的作品。这种悲壮通常用来表现人生的不易和艰难，正是这种艰难，促发你抵抗，要成为英雄，要壮烈地死去。悲壮在西方文化中至关重要，不理解这两个字，你演奏不好古典音乐。”

即将上演的三首大提琴曲都在从悲壮中追求升华，但施尼特克的《大提琴和钢琴奏鸣曲》，格外震撼人。

五六年前第一次听这首曲子，王健就被震慑了，“他会用不协和的和声、音调体现人生的苦难。我正拉得别扭时，钢琴会突然产生一个温暖无比的和弦，就像一个人完全绝望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希望。整部作品都在呐喊和抗争，听到最后，眼泪都要掉下来。”

拉赫玛尼诺夫（1873-1943）本来就是钢琴家，他写的《G小调大提琴钢琴奏鸣曲》也更像钢琴协奏曲，“钢琴部分写得很漂亮，大提琴就像在钢琴的巨浪上，踩着滑板飘呀飘，跟着钢琴起起伏伏。他的音乐是带着淡淡忧伤的浪漫。”

和一般奏鸣曲不同，这首奏鸣曲每个乐章都有好几个主题，而且，每个主题都好听。在很多人眼里，这是最浪漫的大提琴奏鸣曲，“它没有史诗般的深刻，但就是让人感觉无比温暖和幸福。”

古典音乐最有希望的市场

王健和陈萨第一次合作，是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今年五月的音乐节上。两人联袂演了几首小品，效果令人惊喜。此番在上海，将是两人第一次合演大提琴奏鸣曲。

陈萨自称为王健的“粉丝”，王健也欣赏她弹琴，“她的琴声里有学问，有自己的世界和人生观。和她在音乐上对话，自己的想象力也变得更丰富。”

一位是蜚声国际乐坛的大提琴家，一位是从肖邦国际钢琴大赛走出来的“钢琴公主”，两人在乐迷心中都有着超高人气，同样也都见证了古典音乐在中国的发展。

王健首次在上海演出是1996年，他还记得当时的现场，“观众会随处走动，很难找到一批会安静听音乐会的观众。”

音乐普及和深入观众的速度惊人地快，国际大牌音乐家的到来，更让人目不暇接。王健印象最深的是，今秋的上海一口气来了三位小提琴女神——安妮-索菲·穆特、茱莉亚·费舍尔、维多利亚·穆洛娃，“数量如此密集的小提琴家连续在一个城市开独奏音乐会，连纽约都做不到，柏林也不见得。现在的中国有点像二战后的美国，经济好起来了，以前欠缺的东西也开始爆发了。”

更重要的是，中国家长大都希望孩子能接受音乐教育，家长本人不一定懂，不一定喜欢，但一定会带着小孩来听，“这让我很感动。”

前几年，王健和一个国外音乐界经理聊天，经理说每次在中国听音乐会，看到小孩在台下吵吵闹闹很开心，王健忙问为什么，“他说在国外，我即使磕头下跪，家长也不会带孩子来听音乐会，中国简直是奇迹。这说明做音乐做成功了，而国外未来的音乐观众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觉得这和中华民族的上进心很有关系，每个人都在寻求上进，都在努力提高自己。”王健笑说，“所以外国人觉得中国是最有希望的市场，最让人期待的市场。”

在陈萨的观察里，古典音乐在中国的整体趋势也在成长，不仅现场的观演氛围更好了，听到顶级音乐家演出的机会更多了，中国音乐家本身也在悄然发生变化，曲目安排就是一个证明。

比如，“在选择演出曲目时，我们可以大胆放一些自己觉得很牛的作品，而且相信演出时，大家会接受。但以前我们可能不敢考虑，担心为时过早，可能西方可以，在中国不行。”

“这个时代可以培养出有自己审美和鉴赏力的观众。”陈萨对古典音乐在中国未来的发展充满希望，“古典音乐在观众群里属于小众，但小众是能引领大众的，即便是2/8，也很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