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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把《好家伙》列为今年最佳国产剧,希望更多人能去看

孔鲤
2016-10-26 07:2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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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海报

近日,开播近一个月的电视剧《好家伙》收官了。相较于声势浩大的《麻雀》、《胭脂》等热播剧收视屡屡破4,同样集齐“猜忌”、“抗日”等元素的《好家伙》,似乎从头到尾都“无人问津”。除了特地冲着兰晓龙、张译、李晨等主创人员看的观众外,路人一般都不太关注。

当然,这也是兰晓龙编剧作品的常态,除却多人合作的张纪中版《射雕英雄传》有着先天的高关注度,他这十年来编剧的四部剧无一不是如此。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剧是经得起大浪淘沙的。

一、《好家伙》的前世今生

2006年的《士兵突击》选用了一大批陌生演员,本打算自娱自乐,没料到一炮走红,不仅捧红了“许三多”王宝强,李晨、段奕宏、张译、张国强、陈思诚等演员也一下子闯进了大众视野。

《士兵突击》海报

2009年春,由康洪雷导演、兰晓龙编剧,集齐《士兵突击》原班人马的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登陆各大卫视。该剧因《士兵突击》创造的神话而备受关注,然而由于剪辑的问题加上过于曲高和寡,该剧“高开低走”,最终没有获得预想中的成绩。

但包括笔者在内的很多观众始终都认为,该剧是兰晓龙迄今为止的巅峰之作。

同年秋,孔笙导演、兰晓龙编剧的“兵团线”三部曲之一的《生死线》播出。该剧再次启用了李晨和张译(同时还有廖凡和杨烁),时间线上属于“兵团线”三部曲中的开端,但开拍和播出时间却在最后。

《生死线》海报

这部剧是兰晓龙几部剧中完成度最高的一部,剪辑、表演、镜头都达到极高的水准。虽然知名度不及孔笙早年的《闯关东》与后来的《北平无战事》及《琅琊榜》,但却被孔笙和制片人侯鸿亮视为自己从业多年来最喜爱的一部剧。

“兵团线”三部曲之后,兰晓龙因不满自己多年前的小说《零号特工》被改编成的同名电视剧质量粗劣,决定找来老友张译重拍该剧。

据说,当晚张译就打电话叫来了李晨,同时找来因《生死线》而认识的导演简川訸。四人组成一个“剧组”,将《零号特工》改名为《好家伙》,那是2012年大年初五。

就这样,《好家伙》被正式提上了日程。兰晓龙面对自己也不满意的《零号特工》中的一些情节,将其大改特改,主角人物设置、名字、故事情节等全部改掉。所以《好家伙》虽脱胎于《零号特工》,但显然已是一部崭新的、脱胎换骨的作品了。

在《好家伙》片头里,我们看到了“发行许可证号:剧审字(2012)”的字样。是的,早在2012年,这部剧就已经制作完成。然而好事多磨,小马奔腾作为《好家伙》的出品方,由于自身原因导致该剧自2012年制作完成后迟迟无法播出。遭遇同样经历的,还有张黎导演的《九年》(现已改名《至少还有你》)等。

张译和李晨合作过十一次,和兰晓龙自1997年起就是战友。和“家人”一道拍的剧无法播出,自然是说不出的惋惜。

李晨很看重这部剧。那年的他,在微博上赌气一般写下这句话:“如果一部诚意之作最终无法与观众见面,那我就卸甲归田。”

诚意之作,却因为其他原因被搁置了四年。

近年来,导演简川訸靠着《欢乐颂》这部争议颇多的都市剧终于为观众知晓。李晨参加了《奔跑吧兄弟》,和范冰冰谈恋爱,知名度急剧提升。张译则转战大银幕,在《亲爱的》、《追凶者也》等电影中担任重要角色。

但他们依旧记挂着四年前的这部《好家伙》,并努力让它播出。2016年9月26日20时26分,《好家伙》经过部分删减后,终于在北京电视台播出了。

如今,四年过去了。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四年前的剧会因为被搁置而落伍,还是依然散发出足以抵抗时光的魅力呢?

二、从“兵团线”到《好家伙》

事实证明,尽管过去了四年,《好家伙》依旧可以凭借着电影般的画面质感、深厚的台词功底和缜密的剧情,在众多国产剧中独占鳌头,以依然前卫的成片质量,让观众在观剧过程中得到感官享受和精神满足。这说明,《好家伙》并非立足于某一时期观众的兴奋点,而是抓住了戏剧本身的规律,如此才能在时光长河中得以保留下来。

换句话说,兰晓龙是一个深谙戏剧规律的编剧。

兰晓龙 东方IC 资料图

当前市场上的很多剧都只有妙笔而无章法,整部剧从头到尾结构松散,人物形象前后差别极大,故事如何发展仅由编剧怎么想来推动。这样的剧无论是人物还是情节,都无法吸引观众。也许靠着一些流量明星能获得一时的关注,但很快就会无人问津。

兰晓龙的剧则不然。擅写群像戏的他,总是在开头就引入人物之间的矛盾,把几乎所有的人物集中到一个舞台,让他们在舞台上互相冲撞、产生矛盾、最后解决矛盾。当矛盾越剧烈时,人物的个性越发凸显出来。因此,好故事的最后高潮,总是把矛盾激化到最高点,把人物逼到绝境,以此彻底展现人物性格。

《士兵突击》的开头,张译饰演的史今就将许三多(王宝强 饰)和成才(陈思诚 饰)送进了军营。之后主要人物一个个登场,围绕着许三多个人的成长来展开故事。故事情节简单合理,也因此收获了观众的一致认可。

《士兵突击》中,王宝强饰演的许三多。

《我的团长我的团》则以溃兵开头。一群四处溃散的残兵毫无斗志,在边陲小镇混吃等死,之后川军团团长虞啸卿出现在他们面前,征集他们参加远征军。在此过程中,每个人终于知道了“(生命)本来该有的样子”,最终却依旧化成了历史长河中的“炮灰”。这也是兰晓龙几部剧中最悲剧的故事。

《生死线》的故事发生在沽宁这样一个古老的城市,四个主角,何莫修、欧阳山川、龙文章和四道风,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不相同,想离开,却最终集聚到了抗日组织“四道风”。抗战多年,明月何时照我还。

把不同的人物通过外在因素被动地聚集到一起,让他们彼此间产生矛盾、矛盾激化,再解决矛盾,一起完成人格的蜕变和升华,这是“兵团线”三部曲都具备的戏剧结构设置。刚看《好家伙》时,本以为兰晓龙也要这么做。

张译饰演的芦焱是一个动辄就“燃烧”的人物。1927年在上海刺杀屠先生后,走上了自己都感到迷茫的逃亡之路,跑到了一个叫做“一棵树”的地方。这时屠先生地下王国的“太子”时光登场,为了追查红先生的下落也来到了一棵树。同时,巴东来(青山)等也聚集在这个叫“一棵树”的地方。

这是故事的开始。按照兰晓龙的一贯风格,一棵树应该就是故事的主场。但没想到的是,就在时光和芦焱相识不久,青山就暴露了真实身份,将时光引开。兰晓龙的故事首次分成了双核双线模式,芦焱线和时光线从此就像DNA的双螺旋结构,彼此交错,不断推动着整个故事的发展。

这一戏剧结构设计与“兵团线”中的全然不同,此类结构用力点通常在一个“巧”字上,故事要恰到好处,要有人来暗中布好局,从而一个接一个地触发设置好的节点,将故事一路推送至最高潮。

《好家伙》就是这样。

于是我们看到,故事开头刺杀屠先生的芦焱,在结尾时重新刺杀,说了与当年别人对他说的一样的话。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我们还看到,故事开头在“一棵树”倒地的芦焱,在结尾时又倒下了,但这时的他不再彷徨。

整个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形成一个绝妙的环。

再举一例,《好家伙》这部剧里关键性的道具是一枚毒药——麦高芬(指电影中可以推动剧情的物件、人物或目标,例如一个众角色争夺的东西。关于这个物件、人物或目标的详细说明不一定重要,有些作品会交代,有些则不会)。

按照兰晓龙的自述,1927年,失去了目标、迷茫的芦焱遇到了一个即将失去生命的共产党员,他给了芦焱一枚毒药,因为芦焱在害怕。那枚毒药是外国人给共产党人的,外国人说:“没有牺牲的革命只是节日,人就是历史的燃料。”这个故事在剧中没有出现,当毒药出现时,芦焱已经遇到青山了。

于是毒药就这样在芦焱、青山、时光、屠先生手中来回出现。一方面通过道具的视角来贯穿整个故事,另一方面毒药这个道具本身有着极强的象征意义。

毒药,意味着死亡。但如果怀揣着毒药而不去服用,那么它的含义就很明显了:一次次面临绝境,一次次起死回生,勇敢大步走开。所以毒药在本剧中的作用就是反其道而行之,它象征着生命。这也是这部剧最重要的母题,我们下文再说。

《好家伙》剧照

而这里,我们只讨论它的第一层意义:穿针引线的道具。通过这个道具,我们能串起整个故事,一切巧合从而都可以得到解释:为什么青山选择的“种子”恰好是红先生,而红先生又恰好是若水的儿子?为什么芦焱这么多年屡屡逢凶化吉……

《好家伙》中,剧情环环相扣,每一场戏都有足够的张力,逻辑自洽,直到最后一刻按下所有主线和支线的快门,才一齐爆炸。

虽然兰晓龙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能完全表现出来的只有《好家伙》。这不是说《好家伙》比“兵团线”三部曲要好,而是导演的风格不同。

一个好剧本,必须要靠好导演来拍摄。不同的导演拍相同的剧本,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最明显的例子是刘和平编剧的《大明王朝1566》和《北平无战事》,两部剧剧本内核接近、演员阵容接近,却分别在张黎、孔笙两位名导的手下表现出了不同的节奏、画面、配乐和剪辑。

同样的,兰晓龙的几部剧也是如此。

《大明王朝1566》剧照

《北平无战事》剧照

熟悉兰晓龙的朋友都知道,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编剧的剧本,有着非常强烈的舞台剧风格,在吸引大批忠实观众的同时,也会被批评“神神叨叨”。

《士兵突击》是最平实的一部剧。导演康洪雷一向很稳,所以更适合广大的电视剧观众,踏踏实实讲好故事,获得的关注度和好评也确实最高。

《我的团长我的团》剧本本身就是虚实结合的,以虚写实,剧本非常“疯癫”,应该是兰晓龙写嗨了的产物。康洪雷自身的四平八稳和兰晓龙的天马行空,恰好做到了最精妙的平衡。虽然由于剧本本身的曲高和寡而失去了一部分观众,却成为导演和编剧风格都十分明显的一部剧。

《生死线》的导演换成了孔笙。孔笙以细节著称,无论是早年的《闯关东》还是近年的《琅琊榜》,都因细节而广受好评。因此,《生死线》比起较为粗粝的“兵团”,确实多了很多细腻之处。这部剧中,兰晓龙的故事结构性最强,孔笙的控制力也很强,所以完成度从各方面来说是最高的。

《琅琊榜》剧照

对简川訸导演的了解不多。但从《好家伙》来看,这部剧应该很对他胃口,所以成片的风格和剧本的特色非常接近。舞台剧的生命形态出现在小荧屏上,电影般的话剧腔调弥漫在观众耳边,喜欢它的观众会为之不停叫好。同时,摄影师黄伟极为专业的构图也让观众极为享受,他曾是张黎多部剧的御用摄影。

当然,在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版本里,一些外在因素导致的剪辑和旁白的观感不适是存在的。为此,李晨和王烈都发微博抱怨过。我们不妨期待下导演的未删减版。

那么,除了戏剧张力、故事节奏这些能调动观众观剧激情的因素外,《好家伙》会像“兵团线”三部曲那样,给观众带来持久的感动吗?

三、今生今世的意义

曾经总结过《我的团长我的团》的几层主题,第一层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第二层是关于民族的思考,第三层是个人的存在意义,第四层是徒劳与无奈。

作为一部抗战时期的电视剧,《好家伙》不可避免会和这几层命题撞车,那么它能否在思想层面上超越呢?

答案是,不能。《我的团长我的团》是直指历史本质的故事,悲壮、烈性,整部剧充满着宿命般的无可奈何。而无论是文学还是影视作品,最高级别的思想性就是这一层,差别只是表现得好与不好罢了。《红楼梦》这种平平淡淡突然大悲剧的作品,就是表现得最好的那种。

虽然《好家伙》在思想性上没有突破,却依旧有着自己截然不同的气质。它借助抗战剧里最经典的“中国人打中国人”的命题,刻画出了个体生命的价值,更深入地探讨了《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的第三个命题。

《好家伙》的第一层命题同样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其他国产剧还在喊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然后大家就这么放下武器一起对抗外寇时,《好家伙》“老老实实”地用青山一条命关以及几十集的篇幅唤醒了时光。

青山说:“我们原本可以让敌人的鲜血染红大地,可是我们却在用自己人的血涂抹天空。”

这样具有文学色彩的话语本身就比“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有感染力得多,用惨烈的描述让每个听到这句话的观众眼前都浮现出那幅画面,震撼力是极强的。而同时,说出这句话的青山为了自己的理想还“用自己的血涂抹了天空”。

他牺牲了。

他的牺牲不同于过去我们看到的战场上的牺牲。战场那种地方,几句话一煽动,血染大地的氛围一烘托,一时激昂的情绪上来,慷慨赴死很容易。但是像青山那样,早早地就规划好了自己的死期,把自己的死也当作行为的一部分,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从容赴死,那是很不容易的。

有什么比死亡更值得动容的呢?

那只有:死亡本身就是活着的意义。

青山的死,直接把观众带到本剧的第二个命题,也是最深刻的命题。可以说,兰晓龙刻画的一系列形态各异的人,全都是为这个命题服务的:寻找自己生命的价值,给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门栓很早就说了这句话:“我要让你看一个人如何为他最初的理想而死。”

我们常说,塑造人物要立体、复杂、丰满。一个鲜活的、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一定有着非常饱满的形象。但《好家伙》里,似乎并不是这样。

青山是山,不动如山的山,岿然挺立。

若水是水,水无常形的水,变化万千。

屠先生是暴力,从不相信世间的善恶。

芦焱是火,永远在不停地“燃烧”。

时光是长大,永远在飞逝中成长起来。

……

“青山”、“若水”、“屠先生”等名字,都有着明显的象征意义。剧中的人物也是从这些象征出发,来进行描绘的。换句话说,《好家伙》里的人物大都是寓言式的。

兰晓龙把立体的人物压缩、扁平化,提炼出他们身上最具特色的符号,然后将这些符号高度浓缩成各自的理念。这些不同理念之间的碰撞,才是《好家伙》最精彩的地方。

这些理念的不同,来源于每个人生命形态的不同。这是《好家伙》里每个人都在苦苦追寻的,追寻自己活着的意义。

比如屠先生,这是一个完全不相信人性的狠角色。在兰晓龙透露的细节里,屠先生因为看到生父和义父自相残杀而彻底看透这个灰色的世界。他从不相信善恶是非,最后一集里,他还嘲讽了那些看不破人性的世人。

他的世界只有一样东西——暴力。他坚信暴力才可以拯救一切。于是他对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时光说:“我是秩序的父亲,没有暴力,就没有秩序。我叫暴力,你叫秩序。”

可以说,屠先生信奉暴力源于这个世界已被歪曲,社会达尔文主义泛滥,强肉弱食和成王败寇成了无形中的法则,但世人却在美化成败,歌颂赢家,崇拜强者。屠先生撕开了面具,以无休止的暴力来回应这一切。

于是屠先生在和时光谈到若水和青山时这样说:“这世界就像是一片汪洋,想活命你不光是得学会游泳,还得学会看着别人沉下去不要同情,因为他会拖死你。若水他明白得更早,而青山呢,他已经上岸了,还想把那些溺水的人呢,一一地拽上岸来。无论他聪明还是愚蠢,没错,他已经死了。”

他说,未来十年的中国,是梦与梦的战争。他以暴力来回应这个虚假的世界,然后建立新的秩序。这,就是他的梦。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当过去的三个知交,若水、青山和屠先生,都了解了这个世界运行的本质后,若水选择了同流合污、明哲保身。因为他是水,他可以变化万端。但他也是痛苦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妥协这个妥协那个。直到故事的最后,他的阴谋被毁掉了,但他想起了最初的理想——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

活着的,有活着的快活;死去的,也有死去的欢乐。

屠先生选择用更大的暴力来回应暴力,青山则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去改变这个世界,哪怕为此牺牲自己的生命。所以青山除了给时光留下那句话外,还给另一个主角芦焱留下了一句话:“我唯一觉得对不住你的,就是不会有人给你安慰。”

前一句话是用来唤醒时光的,后一句话则是为了让芦焱活下去。

可以说,青山作为一位老者,早就看到了一切,又考虑好了一切,就等着最后的成果——于是,时光在最后一集说,自己的生命刚刚开始;芦焱在最后一集说,自己找到了要走的路。

这是青山的使命。

从青山找到自己使命的那一天起,无论最终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重要了。即便是飞蛾扑火,他也必须去完成。

好在我们都很清楚,青山他看不到胜利的那天,但他就是胜利的曙光。

青山埋下了种子。重建的备份叫“种子”,运送种子的人也叫“种子”。但“种子”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我们会认为,假种子的命不是命,他们一个个明知自己要死,为何还偏偏去撞枪口?剧中借由芦焱之口这样说道:“一群假种子护着一个真种子,前赴后继、假赴真继。”

这就对了。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这群假种子一个个“前赴后继、假赴真继”呢?

答案很简单: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使命。

《好家伙》里每个主要角色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使命,无论成败。

所以起初支撑着芦焱活下去的,就是他认为自己是假种子,要护送真种子青山。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种子。这时,活下去的使命就成了让自己身上的种子生根发芽。

但这些都是别人赋予他的活下去的意义,不是自己找的——正如时光之前活下去的意义是听屠先生的命令。

整个《好家伙》的故事都在给芦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到了最后一集,若水被杀死之后,芦焱跟时光说,终于知道要去哪里度过余生了,那就是“一棵树”。

那年,他的生命接近空白地来到了“一棵树”。这次,他不再是空白,他找到了意义。

而那个一直在成长的时光,从头到尾都在长大。他无奈地自言自语:“我连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为什么要死。”

好在芦焱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兰晓龙给了他生的希望。他知道了自己要去寻找的是什么,这也是一个埋了很久的伏笔,此处暂不展开说明。

在前文关于“毒药”的描述中我提到,“毒药”象征着生命。这个贯穿始末的道具,通过芦焱和屠先生的对话表达了它的意义:“我要把这个给你,这个东西它在很多被你害死的人手里传过,但是大家都舍不得吃,因为想找到一个自己既定的死法是一件很奢侈的事,非常奢侈。”

每个人的宿命都是死亡,但是也只有自己,才能给这段旅程灌输活着的意义。人活着需要一个理由,不仅仅说服旁人,也要说服自己。

四、一个不容忽视的演员——杨新鸣

《好家伙》里,有一大批非常优秀的演员。两位主演李晨和张译在多部作品里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演技。

事实上,剧中还有一批资历较老的演员,比如饰演若水的赵志君,饰演屠先生的高捷,饰演双车的王双宝和饰演门栓的王烈等。

赵志君是兰晓龙的老相识。此次出演《好家伙》,是因为被“诓骗”说有个友情出演的角色。没想到,这个角色担当着如此重要的戏份。

赵志君之前演的《士兵突击》里的成才爹、《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唐基,都是老辣圆滑之类的角色。剧中的若水亦是如此,演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如鱼得水。

饰演屠先生的高捷可以算是侯孝贤的御用演员。他在《少年吔,安啦!》中的黑道大哥形象,深入人心,从此靠着这一系列角色塑造了许多经典形象。这次出演屠先生,也游刃有余。

而王双宝老师演过《12·1枪杀大案》、《盲井》等,此次演双车这个角色,也是易如反掌。

特地把一个演员拿出来说是很难得的。除非他的表演完全不同于以往,又或者,其演技明显高于众人。前者比如《解救吾先生》中的王千源、《绣春刀》里的金士杰;后者比如《少帅》中的李雪健、《雍正王朝》里的焦晃。

当然在更多的群像戏里,很多演员是不相伯仲的。

《好家伙》中就有这么一个演员,贡献了他以往从未尝试过的戏路——杨新鸣。

“杨新鸣”三个字对于《好家伙》大多数的观众来说都是陌生的,甚至连兰晓龙自己也说“这个(愤青)老演员不知是从哪儿找的”。

但如果留意近几年的影视剧,会发现很多好戏里都能看到他,而且他演的角色形象十分鲜明,形态不一。

最为大家熟悉的,应该是《战长沙》里那个有些迂腐和书呆子气但能坚守底线和气节、同时内心还有着对家人潜藏的关怀的胡长宁,当最后一集中他决心慷慨赴死时,回头轻描淡写的那一笑,包括了太多情绪。

而看起来只能演窝囊废的杨新鸣,其实戏路极广。在邓超、董洁主演的《相爱十年》里,他扮演了一个色眯眯的日本老头,神情、语气、眼神等无一不像。看看下面这张图,感受下他的演技。

很多人没想到的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有些猥琐、懦弱的演员,居然在一部真正的盗墓剧《墓道》中,成功地饰演了凶狠狡诈的反一号。

剧中,面对家人和朋友的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忍气吞声、怡然自得。而当他褪去伪装、变回盗墓集团地下王国头目时,才真正展现出凶狠残暴的一面,让人不得不惊叹于他的演技。

在一部剧里表现出自己的多面化,《好家伙》里,杨新鸣同样也做到了。他就是,巴东来(青山)。

这样一个演了许许多多绝妙好戏的演员,终于在《好家伙》里为观众所惊叹:“这演员哪儿找的呀!”兰晓龙在贴吧回答说:“这老头是简导找来的,本来……”

从兰晓龙的回应我们能得出两个信息:一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杨新鸣;二是杨新鸣是简川訸导演找来的。

翻看杨新鸣的履历发现,他是西安话剧院演员、国家一级演员。想到简川訸导演和魏伟(在《琅琊榜》和《好家伙》里,分别扮演童路和巴东来的儿子)副导演都是西安出生的,也就理解他们为何能找到这样一位好演员了。

回到巴东来/青山。

《好家伙》中,杨新鸣饰演巴东来/青山。

杨新鸣饰演的这一角色,是一个具有好几个层次的人物:一开始是督学巴东来,刻薄、吝啬;身份揭示后变成了青山,一个看似阴险狡诈、自诩为“老狐狸”的老头,面对儿子、儿媳和孙子时,却流露出真实情感。

除此之外,这个人物还有第三层人物设置,那就是一切行为的动机。伪装的巴东来是为了掩护骡子和芦焱;刻薄的青山则是为了让自己一直以来的布局成功进行下去,而他发自肺腑地和时光、芦焱等人说话时,我们才惊觉——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理想的老人。

也正因此,他给芦焱带来了安慰,唤醒了时光身上的种子,虽然很早就死去却一直活在他们的心里,给他们以希望。这是《好家伙》里最复杂的一个人物,包裹着最纯粹的理想。他表现出的令人厌恶的市侩和自鸣得意的无耻,不过是在伪装而已。

这么多层面的一个人物,被戏路极广的杨新鸣演绎得恰到好处。看过《好家伙》的观众,怕是再也不会忘记杨新鸣了。

结语:“好坏丑”三部曲

《好家伙》剧照

《好家伙》播出结束了,伴随着一开始就被诟病的旁白和剪辑,也伴随着兰晓龙忠实观众的殷切盼望,它给了我们一场完美的体验和一个满意的结局。

当然,由于部分剪辑的失调,使得很多细节无法呈现,整部剧在某些地方呈现出割裂的状态。为此,我们只能等待出品方将未删减版在网上放出,让人一饱眼福。

这部剧可以说的东西还有很多,限于篇幅不再一一赘述。但我相信,每个认真观看的观众都会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或愉悦,或悲伤,更多的,应该是满足。

再者,上文里一直提及的都是“兵团线”三部曲,其实《好家伙》也是兰晓龙另一个三部曲的开端,这个新的三部曲系列叫做“好坏丑”。

《好家伙》的诞生如此坎坷,让我们不禁担忧其他两部何时才能问世。虽然无法得到确切的消息,但通过兰晓龙在贴吧的自述,可以略窥一二。

按照兰晓龙的说法,其他两部应该是《好家伙》的前传。其他一部恰好是屠先生、若水和青山年少时的故事,是真正的“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

片尾曲原本是史航写的《送死的人来了》,由张译和李晨演唱,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被删去了。其中的那句歌词是极好的:“你有算计你忙着,送死的人来啦。”

(文中兰晓龙自述来源于各访谈及其在贴吧的回帖)

本文作者微信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 ;微博账号:孔鲤。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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