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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图加特版“罗朱”:首先是人,其次是舞

澎湃新闻记者 廖阳
2016-10-28 13:06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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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编舞大师约翰·克兰科执掌斯图加特芭蕾舞团的12年(1961-1973)里,国际舆论曾用“斯图加特奇迹”,来形容该团的崛起和如日中天的盛名。

10月28日-30日,这支有奇迹之誉的德国舞团,将在上海大剧院连演三场《罗密欧与朱丽叶》。

前脚刚送走马林斯基剧院的“罗朱”,后脚又迎来另一版,上海大剧院这两天也特别穿越。两支世界名团在同一个剧院上演同一部剧目,斯图加特芭蕾舞团艺术总监瑞德·安德森笑说,走遍世界,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这么有趣的事。

同台竞演,难免有打擂之嫌。安德森直言没看过马林斯基版“罗朱”,没法细细比较,“我们不害怕比较,也没有压力,两位编舞的风格不同,所以我并不把它当成竞争剧目。”

说起来,斯图加特版“罗朱”与马林斯基版“罗朱”渊源颇深。

1950年代中期,克兰科在伦敦看过拉夫洛夫斯基编舞的“罗朱”,从此留下深刻印象。四年后,克兰科推出了自己的“罗朱”,也是因为这部剧,将斯图加特引入世界一流名团之列。

有评论认为,相较于拉夫洛夫斯基恍如“流动油画”般的编排,克兰科的“罗朱”扑面而来一股市井气息,“他的编排,最大程度地降低了古典芭蕾的难度技巧,把舞者的表演从难度的单一维度里解放出来,转而在看似简单的舞步里融入叙事和情感的信息量。”

拉夫洛夫斯基排演“罗朱”时,普罗科菲耶夫用交响化手法写作的音乐,曾被认为“不宜跳舞”,表现过分抢眼。但在看克兰科的“罗朱”时,有人评价,大家不是在听音乐,而是能看见音乐,尤其男女主角跳大双人舞时,能看见舞者情绪的流动,从A流到Z的自然变化。

相较其他舞团,斯图加特的舞者在台上更为生活化,“他们不拘泥于古典芭蕾的跳法,在舞台上,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这也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斯图加特能席卷全球的原因。在芭蕾界还盛行古典芭蕾风时,斯图加特戏剧化的表现手法,给芭蕾界吹进了一股新风。”

五十多年来,斯图加特并没有改变克兰科的编舞原貌。如今,舞团有五组舞者跳“罗朱”,每一组给人的观感都不一样。

“就像编导画了一个大框子,怎么勾勒细节,怎么涂抹色彩,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

在上海,斯图加特派出了三组主演阵容,打头阵的是首席艾丽西亚·阿玛群娜、康斯坦丁·艾伦,“两人平时都是各练各的,但碰撞在一起就出来了一个新版本。每组舞者的心态不同,高矮胖瘦也不一,所以每晚都是新鲜的挑战。”安德森说。

左三:约翰·克兰科。

要说“罗朱”,不得不细说克兰科其人。

克兰科1927年出生于南非吕斯滕堡,15岁首尝编舞,19岁赴伦敦萨德勒·威尔斯芭蕾舞学校深造,转作演员后,很快又转型做编导。

1961年,克兰科应邀出任斯图加特芭蕾舞团艺术总监,次年即推出震惊世界的“罗朱”。

其后,克兰科接连创作《奥涅金》(1965年)、《驯悍记》(1969年)。这三部“情舞交融”的作品开创了戏剧芭蕾的新局面,也成了斯图加特得以安身立命的扛鼎之作。

安德森见证了斯图加特最早期的崛起。

1969年,19岁的加拿大男孩安德森被克兰科招进舞团,适逢克兰科正在排演《驯悍记》,他很幸运地成了首批参演者之一。

“那时的斯图加特就是一个多国多民族舞团,就像家一样温暖。克兰科的思想很开放,他对所有人都亲如兄弟。他没有自己的办公室,经常在餐厅、咖啡厅里办公,大家有什么事都会去那里找他,非常家庭化。”

“克兰科平易近人,与他在一起永远不会感到无聊。”安德森回忆,当年自己年少,克兰科会非常耐心地给他讲解剧本,告诉他该如何表演,帮助他排练,短短一个多星期,他就融入芭蕾舞团的大家庭中,进步很快。

克兰科的特别之处,在于慧眼识人,并让人感觉到自己的特别之处。

掌团初期,斯图加特名不见经传,小得很。克兰科立志要建世界级芭蕾舞团,首先从舞者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他为舞团招进了一批掌握了高度芭蕾技巧的舞者——比如玛丽娅·海蒂,他后来的缪斯女神;再比如雷·巴拉、海因茨·克拉斯、埃格内·马德森、理查德·艾伦·克拉冈等一批后来成长为芭蕾大师的男舞者。

舞者们的天赋、技术、能力、缺陷,都给了克兰科灵感。他再对他们加以锤炼,将他们提升到自己也没有想象过的高度。

克兰科说:“你看到一个舞者的第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的特质——毕竟每一个舞者的身体都有他自身的特点——然后你尝试将这些特质激发出来,并帮助他们更深刻地认识自己。”

克兰科并不特意挑选身材完美、技术出众的舞者,他最感兴趣的是人的性格——性格可以滋养他的想象力和创作活力。所以,他才能从每一个舞者的性格、精神状态和身体素质中,提炼出舞蹈元素来。

克兰科的作品历来不重炫技,他时时刻刻想着的,是怎么为观众编舞,如何让舞蹈看起来更有吸引力。

他擅将复杂的舞蹈艺术讲解得亲和易懂,哪怕观众不清楚这个故事,也能根据舞者的身体语言,一目了然台上的人物关系和情节发展。

“古典芭蕾还是偏重于技巧的表现,会脱离于故事之外炫技。克兰科从不把技巧和角色分开,在他的剧里,两者是合二为一的。他要求每个演员做一个动作时,都要清楚地知道动作背后的音乐、情绪和角色。”安德森解释。

克兰科的芭蕾常常取材于文学作品,他会将之“翻译”成观众能够得着的通俗之作。

比如《罗朱》,莎翁原著里的情景和人物在舞台上依稀可辨,事件发展却经常出新。在这个过程中,克兰科既保证了人物性格的鲜活,又保证了故事叙事上的可读性。

世界一流编舞家大都在文学、戏剧、音乐修养上各有造诣,克兰科同样如此。

安德森称,克兰科会好几种语言,是个深度阅读爱好者,每天都会读大部头书籍,尤其对莎士比亚,从里到外都有深刻了解。

“他从不让别人写剧本,都是自己一行一行写。《罗朱》《驯悍记》《奥涅金》里的台词,他记得一清二楚,这些都很自然地转化成了他的舞蹈语言。”

克兰科尊重古典芭蕾传统,会有选择地把传统中的优秀部分作为自己的创作基础。同时,他又善于从生活和现代艺术中吸取新手法,不拘泥于对古典程式的机械模仿,所以,他总是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克兰科也极重视编舞。他很早就在舞团建了“青年编舞工作坊”,鼓励有编舞欲望的舞者独立创作,并为他们提供年轻舞者和定期演出的机会。

克兰科为人谦和,为了保护青年编舞的创作个性和发挥空间,他会为他们提供点拨,但绝不动手改他们的作品——依利·基利安、约翰·诺伊梅尔、威廉·福赛斯等当代芭蕾编舞大师,都是从这里脱颖而出,走向国际——作为现代芭蕾走向当代芭蕾的承上启下者,克兰科在输送编舞人才方面的贡献,少有人及。

如果不是突逝,克兰科或许还能续写更多传奇。1973年6月26日,克兰科结束了美国巡演,在从纽约返往德国的飞机上,因服用安眠药过敏导致心脏病发作去世,得年46岁。

克兰科的突然离世,给“斯图加特奇迹”带来几乎致命的打击。1974年,美国编舞家格兰·泰特里接替克兰科成为艺术总监,接下来的两任总监,就是海蒂和安德森了。

“克兰科非常谦虚,没有一点大师的架子。当时,我认为这些特性可能是自然的,每个大师都会这样。直到克兰科去世后,我才真正体会到,这种貌似平常的性格,多么伟大和珍贵。” 安德森感慨说。

(参考资料:正一《约翰·克兰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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