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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帅哥一个胖子,他们在台湾组了一支全男舞蹈团

澎湃新闻记者 廖阳 实习生 淑杰
2016-10-29 10:49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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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是颜值身材俱佳的帅哥,一位是体态圆滚可爱的胖子,他们相识近二十年,是学长和学弟,是好朋友,也是好伙伴。

陈武康、苏威嘉,他们是戏剧导演林奕华的“御用”肢体指导,也是台湾第一支全男现代舞团“骉舞剧场”的创始人(骉:biāo)。

林怀民看过他们的演出,觉得他们更像是在玩,在游戏,“没有人这样跳舞。像马,这个纯男性组成的团队兼具文雅与粗狂,让你会心而笑,让你兴奋大叫!”

《速度》排演现场,右一为陈武康,右二为苏威嘉。

10月28日-29日,“骉舞剧场”带着他们的成名作《速度》,首次登台上海上剧场。

“我小时候很顽皮,经常闯祸,会做些捣蛋的事儿,家里人和老师都对我很头痛。”陈武康说,如果不是舞蹈,他很可能变成了《古惑仔》里的陈浩南。

一次偶然的机会,大家发现了陈武康身上的舞蹈天赋,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得到赞美。他因此爱上跳舞,也因此考上了美国排名第四的Ballet Tech,得到编舞大师Eliot Feld的赏识。

2004年,陈武康回台发展,与几个志同道合的年轻编舞家成立了骉舞剧场。除了陈武康和苏威嘉,这个由清一色男性组成的舞团,还有郑宗龙、黄翊、周书毅。

起初,舞团准备起名“马场”,后得书法家张梅驹建议,改成“骉”,喻意“万马奔腾”。

2007年,成军不久的骉舞剧场创作出《速度》。名字是黄翊提出来的,陈武康觉得,“速度有一种动能,跟舞蹈比较接近,很霸气。”

几个人从“速度”的主题出发,像玩游戏一样排舞。游戏有竞争的、故事的,还有单人的、多人的,从游戏中,他们渐渐发展出很多故事片段、舞蹈小品。

《速度》剧照

舞台上,舞者们相互嬉戏、骑单车、射飞镖、折纸……在游戏中发现“速度”的乐趣。

陈武康说,《速度》是他送给自己的成年礼:“里面放了很多我们很喜欢的音乐,一首接一首,玩得很开,没有什么负担。我们热烈地跳着各种不同的舞步,在一个个游戏中尽情撒野。”

2008年,《速度》斩获第六届台新艺术大奖。同年,应Ballet Tech之邀,前往纽约乔伊斯剧场公演六场。《纽约时报》评价演出:“犹如一场飨宴,各个舞段争奇斗艳。”

2010年,《速度》赴广州演出,在场的北京舞者汪圆清回忆:“在一大票阴郁压抑、苦大仇深的节目中,骉的风格是轻松有趣的,专业的舞者喜欢,普通观众也能接受。”

9年后,苏威嘉提议复排《速度》,陈武康和苏威嘉的身份,也从原本的舞者变成了改编者。除了段落的调整、多媒体影像的更新,他们还为每个舞者重编了独舞。

《速度》剧照

:骉舞剧场最核心的特色是全男舞者吗?

武康:全男生其实前年已经在慢慢打破了。每天这么多男生在一起,我们就喜欢吵架,不愿意掏心掏肺讲话,后来加入了女生,开心了很多。男生并不是我们的核心,大家还是以创作为主,一个人出了作品,会激励另一个人关注更特别的东西。所以,变化,持续地变,才是我们的核心。

:你俩在一起合作很多年了,怎么开始的?

武康:我们都是台湾艺术大学舞蹈科系的。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去台湾南部看表演,有人向我介绍他,说这是你未来的学弟。我刚认识他时,他就这么胖了,我就奇怪好好的一个舞蹈学校,为什么收这样的学生?他要么成绩好,要么有特殊才能,或者特别有钱,才能考入这个以瘦为审美标准的学校。

一年后,我才发现他异于常人的舞蹈天分,比如身体的协调性、对音乐的敏感等。这些特别的地方,我也是慢慢才发现的。

我俩从认识到现在已经十八九年了。从学校开始一直没分开过,我毕业、当兵、出国、回台湾,好像所有阶段,他都一直来找我。我们会聊很多,有时他也会跟我说“是不是不要跳舞”这样的困扰,所以慢慢地,我们有了做舞团的想法。

《速度》剧照

威嘉:小时候我喜欢跳芭蕾,当我看到武康跳舞的时候,我就觉得遇到“绊脚石”了。只要有他在,我就没办法成为王子,因为他跳得非常好。进入学校后,他对我也是很特别的存在。我们学校没有男老师,作为学长,他会教学弟们不同的技术。他算是我舞蹈路上的贵人。

另外,我们都是高雄人,他对我也很照顾。他当兵时经常找我跑腿,我崇拜他,也愿意为他做事。武康出国回来后也会分享他学到的东西,像哥哥一样指导你。当然,他也像坏哥哥,带你做不好的事。

前几天我们还在讨论,如果武康不学跳舞,就成黑社会大哥了。当时他觉得这样走路很帅,他生长的环境里有很多这样的大哥。跳舞改变人蛮多的,学舞蹈的孩子不会学坏。

《速度》剧照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跳舞的?有什么触发事件吗?

威嘉:一年级。我妈妈特别喜欢跳舞,所以送我去跳舞补习班。当时补习班里都是女生,我总是被欺负,有种被孤立的感觉。芭蕾的紧身衣很黏,很不舒服。当时,我是因为喜欢班里的一个女生才一直去上课。国中时,我遇到了一个好老师,就算做错,他也只是让你出糗而已。我觉得很有意思,渐渐地爱上了芭蕾,决定跳一辈子的舞。

武康:我五年级开始学舞。我在学校就是个坏小孩,捉弄同学,调皮捣蛋,放学后会放石头在铁轨上看它爆炸。那时候心不安,不知道该把精力放在哪里。

有一次全家去海边聚会,沙滩上有演唱会,我就跟着音乐乱动。一个叔叔觉得我跳得不错,建议妈妈送我去学舞蹈。我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芭蕾,会有打开手臂、下蹲、眼神跟着手臂移动等基本动作,我一下子就变得特别安静,从来没那么安静过,所以从那时开始决定学跳舞。我跟父母也有一个谈判条件,就是保证功课,如果功课下滑,就不能跳了。

《速度》剧照

:你们都是从传统芭蕾转向现代舞的吗?

武康:台湾艺术大学里踢踏、芭蕾、民族、现代舞都会教,不过时间短,我学的不是特别好。我们学校对芭蕾格外感兴趣,就好像买了一套衣服就一定要跳。那时我演了几部芭蕾舞剧,当过几次主角,跟芭蕾缘分比较深。

威嘉:当时的台湾没有人能担任芭蕾舞剧的男主角,除了武康。我觉得只有武康可以在技术、情感上完美地表达古典芭蕾。

问:芭蕾是一种特定的肢体语言,现代舞讲究突破,你们在转变上有什么体验?

威嘉:主要是脑袋里的。舞者的身体应该是全面性的,我们在创作时也会排除一些古典芭蕾的动作。为什么要在台上转那么多圈?为什么要有那么程序化的动作?我们就想拿掉。比如《速度》里有一个片段,起初就是个简单的念头——我们不希望“走”到前面,而是大家互相帮忙着“滚”向前,像火车一样。我们就这样一招一招地实验,最后就真的实现了。

《速度》剧照

问:你俩的性格很不一样,但在一起会碰撞出很多火花,美国现代舞大师Eliot Feld跟你们也很有缘分?

武康:我是自己找上门的。2001年我当完兵,当时台湾的舞者对芭蕾和其他西方舞蹈知识都非常饥渴,希望了解自己的舞蹈在世界上是什么位置,都想要去国外学东西。于是我申请了奖学金到美国,遇到了Feld,跟着他当普通舞者,然后当首席,再后来舞团解散,我都担心是不是因为我舞团才解散的(笑)。

后来我回台湾,隔了9个月,他打电话说希望招募心仪的舞者做一场演出,里面都是很有名的舞者,比如纽约芭蕾舞团的明星,我又回到纽约跟他一起工作。我们和排练助理一起工作,每天差不多排舞7个小时,积累足够多的素材后,才让其他舞者发展作品。那时,我才发现Feld的天赋是源源不绝的,他类似我的精神导师,教会我怎么欣赏身体,挖掘敏感。

威嘉:我认识Feld也是因为我敬爱的学长武康。Feld很疼武康,他不怎么出国,可每年都会坐飞机来台湾看我们表演。当时我休学了,也没什么事,有一天他问我要不要跳舞,我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大师就像高山一样,吸引我去攀爬。不过排练的时候特别痛苦,他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地狱。他的热情、他的舞蹈理念到现在都一直影响着我。

《速度》剧照

问:体型和体重对威嘉跳舞来说是不是障碍?

威嘉:是障碍也是好运。骉的一个特点,就是作品里的人被看得很清楚。比如这次为了改编《速度》,我们找了一个新舞者,但不是要复制什么,我们会按照他的风格改出一种适合他的样貌。即使跳同一个舞,我们每个人都能跳出自己的样貌。

我就是一个例子。Feld说,我站在台上比武康容易多了,我站上去,自然就是一种样貌、一种角色。就看创作者怎么用你,feld的厉害在于,他可以挖掘、善用我的舞蹈天赋,从我身上开发出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

武康:是的,他在台上占尽便宜。我要很努力,暖身,跳很高,大家才觉得“哎哟还可以”。可他只要轻轻一跳大家就很惊讶“这个胖子还会跳舞唉”!

《速度》剧照

问:芭蕾对形体还是有要求的,威嘉会因为身体原因,造成某些动作很难跳吗?你的身体协调性是天生的吗?

威嘉:小时候妈妈要跳很多舞,芭蕾、踢踏课我都会跟妈妈一起上。接触很多舞种后,你会吸收各种律动,律动也有一致性。另外,我爸爸喜欢打羽球,我也会去打,脚步还挺灵活的。

在学校时,我的体重比现在大概少1/3,现在多了30公斤左右。回头看以前的带子,发现我那时要瘦一点儿。

武康:他绝食的能力很强。老师给一件衣服说,你能进去你就跳,进不去就不跳。结果他就绝食一个月,只喝水,最后就进去了。

威嘉:当然还是会有限制。比如芭蕾的五位(站姿),我就夹得比较辛苦,因为脚比较粗。

《速度》剧照

问:2007年创作《速度》时,你们开拓了什么,得到了什么?9年后重排,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武康: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被两个好朋友打了“巴掌”。我们在《速度》前一年做了《楼梯》,当时老师都很赞赏,普遍都说好。《速度》做完当天晚上,就有朋友打电话说“武康,作品不能这样编”,你就会怀疑自己的作品。

有一天演完散场,我们捡到一条丝巾,是一位长期支持我们的老师的。我打电话问她怎么没来拿,不来和我们聊一聊。她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我就有一种“原来很支持你的人突然不喜欢你了”的感觉。

后来我们带着《速度》去纽约,得到了很好的评论,回到台湾又拿了“台新奖”。这两件事就像给长辈们打回了两个巴掌,也让我们更有信心,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是有价值的,不需要别人来定义。

接下来我们尝试了很多别的创作,编舞时发现,我们的声音越来越一样,独立的声音不见了。我们就决定分开,大家拆开来做,重新寻找自己的声音。

《速度》剧照

威嘉:在《速度》里,我们加入了很多游戏。我觉得游戏就是一种规则的建立,规则越多,创作的东西反而更好。因为游戏只有一个规则的话,不好玩,有限制才更好玩。

台湾现代舞团的寿命很短,观众少,一部作品首演完可能就封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拿出来。前一阵子,我们在屏东演《速度》,我在台下突然觉得很难过。虽然大家仍然开心,观众也热情,可我觉得很闷,很无聊,很空虚。难道玩一玩就可以了吗?不爽!我们希望再做一些改变,让作品有更大的挑战。

重排后的《速度》,在顺序和结构上有变化。我们以前编的舞步不太适合新舞者,换人等于换舞。音乐以前是探戈那种很欢乐的,现在也换掉了。上礼拜我再看,感觉沉重很多,闷得多。我更喜欢现在这个版本,它让我略微眼眶发麻。

武康:《速度》以前稀里糊涂就做完了,没有很多讨论,每个创作者都在舞蹈里面,没办法看完整场舞。重排集合了我们所有人的评论和意见,把暗示变成明示,把玩笑变成更深层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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