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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大鹏:我只能做温暖的喜剧,因为世界对我挺好的

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高丹 实习生 李彦萱
2016-11-23 16:53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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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不是潘金莲》全国公映的前两天见到了大鹏,他刚结束上一场采访,被人群簇拥着神采奕奕地走了过来。

当时我们已经架起摄像机,摆好补光灯,他顺着指引坐到了灯光聚焦处,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聚拢过去,他坐下来泰然地冲大家笑笑,颔首打招呼。之前调光的时候我曾坐在他的位置,眼前一片明晃晃,加上屋子里积攒的热气,照得人发懵。

他在灯光下毫发毕现,我说你看着很年轻,他皱皱鼻子说:“化妆的缘故,最近我总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苍老。”

2004年,大鹏从东北的边陲小镇来到北京。他抱定成为一个歌手的愿望背着吉他去了后海、三里屯,也去了很多类似的酒吧街。大鹏跟酒吧里面的人问起:我想唱歌,我可不可以当你这儿的歌手。但是人家总说我们这儿已经有歌手了。

现在已经过去12年,大鹏说起爸妈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娶妻生子,这12年,他从编辑到主持人到演员、导演,一点点出头,已经远远超出他家人的期望。

“在搜狐工作的时候,有时候上早班,早上七点要到公司。我公司在中关村,我住在通州,每天要挤地铁去上班,当时也不觉得苦。我一直很感谢我曾经历的生活,上天待我不薄。”大鹏说。

“那场节目的舞美道具出了问题,被威亚吊起的巨大的铁架子从天而降,正好砸向他。万幸,老天爷开眼,铁架子中间有个小空间,正好套住他。 再往后10厘米,他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傻了,巨大的回声久久不散。

我扔了话筒跳下舞台要去打人,他僵在台上,颤着嗓子冲我喊:别别别……没出事。他脸煞白,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那次风波后,我请他喝酒压惊,他给我看他刚刚出生的小女儿的照片,小小的一个小人儿睡在他的手机屏幕里,闭着眼,张着小嘴。

他说:……既然有了孩子,就要让孩子过上好日子。”

——大冰:《普通朋友》

大鹏的朋友大冰在自己的书中细数了大鹏奋斗的艰辛,当记者问起这些经历,大鹏不过一句:“没关系的,上天待我不薄。”  

大冰说起大鹏:“普遍的论调是:他不是一般的努力,是个会做事也会做人的人。每个人都是多面体,我和大鹏的交集不深,不了解他其他的几面,但仅就能涉及的那些面而言,确是无可厚非。他是个好人。”

大鹏的微博里有很多都是他和一些明星朋友的合影,采访中也可以感觉到他很照顾别人的感受。他拍摄《屌丝男士》和《煎饼侠》的时候请到很多明星,大鹏说:“ 大家看到我合作了那么多的人,但是拒绝我的远比与我合作的要多。光是《煎饼侠》一部电影中每个位置上的演员,也许都换了三四次,包括邓超和岳云鹏,他们都不是最开始的演员。我很感激他们,我和邓超是很多年的球队里的好朋友,我们在一起打篮球,我跟他说,我要拍第一部电影了,但是我请不到人,你可不可以过来帮我,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拍摄你全部的戏。后来他就从他的日程当中留出了一天的时间就把那个电影就拍完了。”

谈到大鹏,总是免不了要谈起喜剧,大鹏说:“大家对于喜剧的理解不一样,甚至喜剧观都不一样。中国每一年有很多的喜剧电影,但是并不一定每一部电影都会让你笑。有的人是把喜剧定义在了皮肉表面。我以前合作了很多剧组,在拍摄的时候为了逗笑大家,有一些剧组希望我去是希望我能逗笑大伙儿。于是呢,我在表演的时候接到了很多的指令,他说大鹏你再夸张一点,再夸张一点,但是冯小刚导演他的要求是大鹏你再收敛一点。”

“我一直认为我的喜剧观念就是,非常认真和正经的一个人,沉浸在自己无比相信的一件事情当中,而并不是说他需要夸张到什么程度让你看得到,我是依赖故事结构的。”大鹏说。

“喜剧接下来再怎么发展,其实我都觉得它那个核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就好像我们说卓别林,他的东西永远没有过时。这个核我觉得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讽刺,当我们看到它笑的时候,我们觉得我们要点一点头,我们想到了一些什么;一方面是正面的积极的,关于梦想或者亲情友情总之任何一种主题的放大。我觉得至少我目前的作品还都是后面这一种。我只能做到温暖,我还到不了尖锐那个程度。因为我觉得世界对我挺好的,我遇到的人我经历的事儿都非常地幸运,我不知道我的不满来自于哪儿。”大鹏说。

你要那么去在乎别人的评价吗?

《屌丝男士》第二季的一次拍摄时,柳岩用长沙普通话说台词:“我来北京都三年了,一直在这里给人家洗脚,也没赚到什么钱,钱都让老板分了,家里面还要靠我养,也没办法,谁叫我小的时候读书不努力呢。要是努力的话没准儿还能考上大学,像我这样的长相,没准还能当个女明星呢。”

大鹏听着就演不下去了,柳岩的化妆师也在旁边抹泪……大鹏说拍喜剧拍到哭,这是头一回。

——《“大鹏、柳岩”两人让人真正感动的友谊》

柳岩在综艺节目《如果爱》中将cp灿盛带回家,灿盛看到书架上摆了两个照片,一个是柳岩和郭德纲的合影,一个就是她与大鹏的合影。柳岩将大鹏指给灿盛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无论是《屌丝男士》还是《煎饼侠》,大鹏都给了柳岩很多戏份。

2009年,他们第一次在一档综艺节目上认识,当时一名点穴大师现场“点穴”,男嘉宾都招架不来,柳岩却主动请缨,于是大师的媳妇儿让徒弟们抓稳柳岩,攥紧拳头朝柳岩的胸口打了一拳。柳岩脸色很快变了,疼得冒汗。录影结束以后,大鹏问为什么主动要挨那一拳,柳岩说:“这样才有画面啊,要争取上每一个节目,都留下一些画面,观众们才会记住你,否则就白上了。”

综艺节目《如果爱》中柳岩、灿盛cp

2013年,第一次见袁姗姗,当时她和贾乃亮在烟台大学附近拍戏,袁姗姗穿着一身粉色的运动衣,有点拘谨地站在人群里,很瘦小的一个小姑娘。

柳岩和袁姗姗都是受到很多非议的女明星。

大鹏在采访中拊掌感叹道:“我就是觉得我要是她们两个,我的压力得有多大。作为一个女明星你看看她们微博底下别人写的那些话。”

“其实演员的职业和其它职业无异。当你俯瞰这个城市的时候,每个人是那一个一个的小点,大家都有自己明确的职责。我没觉得我的职业多伟大,也没觉得它有多么值得大家去骂。我不赞成大家说戏子什么的,但是没办法,当你承担这个工作的时候就意味着你要付出你的演出,甚至你生活也要被其他人品头论足。”大鹏说。

“就像范冰冰,她不演戏的时候就是一个女生,会撒娇,双十一的时候也在网上买东西, 只是因为她那个工作的性质让她变成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但是当我们面对负面评论的时候,我不觉得我们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在承受这些。”

“我看着也是挺生气的,觉得你不认识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评价我。我有的时候很想去争取到某一种谅解,但是我发现这件事是不可能的。”大鹏说。

2015年6月,上海国际电影节,柳岩、大鹏、袁姗姗自拍。

他谈到有一天他在片场等待,另外一个同组的演员给他看一个直播软件,大鹏随机点到某一个城市某个主播,点进去看到那个主播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在网上那些骂你的人,他有可能就长那样。他有可能就是在你的祖国的某一个地方的一个具体的人,你没有办法去判断他的样子,他的性别,他的喜好以及他的学历,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他在骂你。但是当你走进那个直播软件,具体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觉得我谅解了一切。我觉得哦,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你要那么去在乎他们的评价吗?”

我不能变成这台戏里的短板

《我不是潘金莲》电影中,蓑衣斗笠的李雪莲冒雨敲开了法官王公道的家门。王公道叼着烟卷,瞥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瓢泼的雨幕为背景,两个人完成了第一次对峙。

“当我拉开门,我们俩个人四目相对,这一幕直接拉开了整个《我不是潘金莲》的拍摄。”大鹏谈到,这是他第一天到剧组,开机仪式办好以后,他和范冰冰直接被拉去剧中王公道的家,开始了拍摄。

刘震云在其小说《我不是潘金莲》的开篇写到:“李雪莲头一回见王公道,王公道才26岁。王公道那时很瘦,脸白,身上的肉也白,是个小白孩。小白孩长着一对大眼。大眼的人容易浓眉,王公道却是淡眉。”

大鹏饰演的王公道,头发油油地梳成“大背头”,发际线高,眉毛不淡,留着一点稀疏的八字胡,有种狡黠的神色。

冯小刚在访谈中谈到:“如果有150场戏,有130场都有范冰冰,但是这个戏的主角又不是她,这主角是所有这戏里的配角。《我不是潘金莲》是由李雪莲说开去,它是和整个社会发生了关系。”

《我不是潘金莲》把中国官场从小镇法官、警察局局长到县长,市长,省长这样由下至上摩挲一遍,在其位的男人对上唯唯诺诺,对下颐指气使,从头到尾大家都被“上访”二字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异化的官场中,没有一个人真正地明白李雪莲的诉求。

这是一个悲剧,一个女人被丈夫欺骗胎死腹中,咽不下这口气开始十年漫长的申诉之路,周围的官员们害怕殃及池鱼表现出战战兢兢的丑态。

王公道是小镇法官,因他的一个不被李雪莲接受的判决,李雪莲开始向上级申诉。王公道是和她摩擦最多的。他说过很多向上级揶揄李雪莲的话:“防李雪莲不比防火责任小” “ 关键是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三个人,我们觉得她是小白菜,她前夫说她是潘金莲,她自己觉得自己冤的像窦娥,她又像白娘子一样在那修炼,一告就是十年,都告成精了。”

《我不是潘金莲》剧照

《我不是潘金莲》这场热闹的官场现形记占了相当比重的戏份的王公道。11月16日在北京的首映礼上,每到王公道的戏份,观众中不时爆发出笑声。王公道既要言之凿凿地维护本阶级利益,又对李雪莲有同情。他身上仍然有着小民的鲜活可爱的地方,他也要这场万马齐喑的氛围中点几个情绪的出口。

谈到为什么冯小刚让自己饰演王公道这个角色,大鹏说:“我一直都没敢问冯导为什么选我。因为我很怕他告诉我因为我的某点某点而用我,我就会在那些方面特别用力。我担心我知道了那个答案以后自己接受不了。”

除了大鹏,《我不是潘金莲》的演员阵容还包括张嘉译、赵立新、于和伟、李宗翰、张译等等。大鹏直言自己与他们搭戏的压力之大:“电影里边太多厉害的人,有一场我和于和伟、张译的戏,我们仨站在那儿,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我几乎没怎么动,但是我演完了真的很累,我不知道这种累是不是因为我全神贯注调动了我整身的细胞,我觉得我不能丢脸,那些人演的太好了,你自己要不使劲的话,你就会变成这台戏里的一个短板。”

说不定能用上呢?

“他找来本子,把台上其他主持人的金句记录下来,慢慢咂摸。我翻过他的本子,里面也有我说过的话,一笔一画记得蛮工整。我说:你这么记录意义不大,场上讲究现砸现挂,语言点往往如电光石火,稍纵即逝,很多话用过一次未必能再用。

他点头,解释说:我是想留起来,以后说不定用得上……”

——大冰《普通朋友》

大鹏之前演绎的角色与王公道是有一些距离的。

“在我老家可能会接触到类似的人,我二叔就是在法院工作的。但是我的生活圈儿里接触不到这样的人,但是我会观察。”

“我是一个火车爱好车,我经常坐火车,我在坐高铁的时候会遇到一些大声讲话的人,我看到他们的穿戴以及别人对他们的态度,我差不多能猜出这是当官的人。有一次我突然在火车上看到有一个人,他站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他望着窗外。我看到他这个手是手心冲前托着腰的,很有意思。”大鹏说。

“后来我在演王公道的时候我想起这个人,突然就有了一个具象化的姿态去表现这类人的行为方式。他面对比他身份官职低一点的人的时候他是趾高气昂的,面对比他高一点的人的时候他就是整个人是缩下来的。”大鹏谈到。

《我不是潘金莲》的结尾部分,当大家告诉李雪莲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今后没得告时,她哭倒在地上。一群男人有递手绢的,有扯着她背包带子的,有皱眉旁观的,王公道则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大表姐,我们回家吧。”

动作的不同,指向实施动作人的内心。有人是抱着恶意看笑话,有人如释重负,有人恻隐。

大鹏说:“其实这几个人,包括递手绢啊,拽啊,都不是导演规定的,剧本里没有写。那天演的时候我也惊呆了。李雪莲哭着哭着,突然于和伟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我心里就在想:你看人家这准备工作做得,这不是道具组给他的,是他自己准备的。他可以非常精准地设计自己的每一个眼神和一个小的手势。”

“我自己有一个细节我后来看了也蛮感动的,就是李雪莲崩溃了,跪在地上的时候,张译就去拽她,你看王公道其实一直在后面拍她。这个源于有一次我去看牙,我害怕看牙,他们拿着小电钻钻我的牙,我很紧张,然后旁边有一个护士,就是一直拍我,就像哄小孩一样,那个时刻我真的非常放松,我也很感激她。所以拍这场戏的时候我想到王公道和李雪莲是远房表亲,还是对她很同情的,我想安慰她。”

“我愿意遇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事。谁知道你的哪一个角色就会用到呢?我一直觉得电影当中的那个人物还是最好是你生活当中可以遇到的人吧。”大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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