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财政、紧货币：里根的经济药方能解决特朗普面临的问题吗？

“特朗普新政”还未登场就已打上了“里根经济学”的烙印。大规模减税、增加军事支出、放松监管、紧缩货币等无一不与里根时期发端的供给侧经济学相契合。

“里根经济学”幽灵归来？

罗纳德·里根1981年入主白宫，并在1984年凭借“美国重新复兴”（It's morning again in America）的口号获得连任。8年时间，“里根经济学”的实践让减税、小政府理念深深嵌入新保守主义理念中，不仅成为美国人对上世纪80年代的记忆，至今仍是共和党的主流意识形态。

在第一个任期，里根在1981年通过《1981年经济复苏税法》来实现减税。在第二个任期，里根在1986年颁布了《税制改革法案》，全面降低和简化了个人和公司所得税，与之相配套的政策是放松市场和政府管制。

随着预算支出上升，监管放松，经济开始起飞。家庭实际收入上升，公司也受益于美元贬值和其他减税政策。这些因素引发了强劲的需求，使利率在经历了初始下降后又稳定在历史高位，并最终再度上扬。

受到金融资产高回报率以及里根政府所激发的信心的刺激，外国资本再度流入美国，美元升值。看涨的货币加上走高的利率使得美元受到追捧。强劲的美元使美国进口增加，并使物价保持低位。美国经济出现自我强化的局面。强劲的经济、强势的货币、大规模的财政赤字和大规模的贸易赤字相互作用，从国外开始引来商品和资本。

然而减税绝非易事！当里根和其团队着手减税立法细节时，必须要处理减税带来的预算赤字上升的问题。赤字会给资本市场带来压力，利率会上升。里根的经济顾问查尔斯·沃克尔回忆道，在他提名演说后不久他和另一位经济顾问格林斯潘建议，里根应该考虑赤字的问题，放慢步伐，将30%的减税目标放在5年里来实现。而里根的回复是，“I don’t care”（我不关心）。

在他的首份预算中，他削减了税收，同时增加了军费开支，尽管同时减少了社会福利支出，还是产生了大规模财政赤字。由于预算赤字要在严格的货币供应目标的限度内执行，利率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水平。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之间的冲突不但没有使经济扩张，反而导致严重的衰退。超出预料的高利率，加上美国的衰退使得墨西哥在1982年威胁说无法偿还其国际债务。20世纪80年代国际银行业危机也由此发迹，这次危机打击了拉美和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

“推特狂人”能把美国经济搞好吗？

特朗普的经济思想与里根是极度雷同的，但二人面对的环境却有天渊之别。1979年第二次石油危机加剧了通胀压力。为控制通胀，美联储在时任主席保罗·沃克尔的引领下推出了新政策，当里根就任时，利率已经处于历史高位。

然而特朗普面对的是一个低通胀、低利率的时代，若采用里根时期的“宽财政+紧货币”政策组合，特朗普就不仅需要通过扩大基建来刺激通胀，还需要给美联储施加压力，大幅改变当前货币政策方针。被特朗普提名为财长的史蒂文·努钦在接受CNBC采访时已表露出倾向，将用更多货币鹰派人选填补目前和即将出缺的美联储理事会席位。

另一个不同是，美国的经常项目赤字已经维持多年，国债规模已非当年可比。美国公共债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政府债务占GDP比重已达到104.17%的历史高位，几乎达到上世纪80年代的3倍。

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经济学教授努里埃尔·鲁比尼撰文指出，他的富人减税计划将在十年里使政府收入减少9万亿美元。特朗普是要恢复几十年来共和党偏爱的传统—供给侧滴入式经济政策。副总统人选彭斯是一位建制派共和党政客，而他的选战经济顾问都是富裕的商人、金融家、房地产开发商和供给侧经济学家。考虑到特朗普缺乏经验，他将更依赖顾问。如果现在要问特朗普，面对巨额的赤字该怎么办，他的回答很可能会是“I don’t know”（我不知道）。

减税虽是共和党的传统，但秉承“小政府”理念的共和党主流却一贯不支持扩大政府支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全球化研究所主任刘军红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特朗普的政纲的一个关键在于要怎么解决财政和债务上限的问题，以通过2017年上半年债务上限的审议。“共和党是不是改变了执政的理念，债务上限是否可以无限的调？如果不能调，就会遇到‘财政悬崖’的问题。”

对于特朗普扬言的“十年1万亿美元”带动美国基建的计划，国泰证券通过分析特朗普经济顾问Peter Navarro为此起草的原始材料发现，1万亿美元的融资中六分之一的资金，即约1670 亿美元将来源于私人部门的股权投资；而其他六分之五的资金，即约8330 亿美元则来源于私人部门的债权投资。而联邦政府则会对私人部门参与股权融资提供高达82%的税收抵免。

新近提名为财长的史蒂文 · 努钦还提出要延长国债的到期期限，这似乎也无益于削减未来的财政赤字。交银国际董事总经理、研究部负责人洪灏，这个举措会对通货膨胀的影响巨大，但并不能够缩减赤字，反而会增加赤字，使得国债期货长端收益率上升。《经济学人》分析认为，特朗普的计划虽然大胆，却很有可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不仅对美国的贸易赤字无益，还会造成资本混战，让金融市场极不稳定，极有可能比当年付出更高昂的代价。

除此之外，回顾80年代，“里根经济学”尽管在短期内提振了经济，但也仍贻害不少。贫富差距扩大的序幕正是在上世纪80年代拉开的，致力于公平的减税计划并没有使得薪酬增长水平赶上资本回报率的增速，“中产阶级陷阱”也正是在当时开始的。特朗普若想重温这个共和党的传统，难免会将空前的贫富差距再带上一个高位。世界银行前副行长兼首席经济学家、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斯蒂格利茨撰文指出，目前美国经济最急需解决的是收入分配问题，特朗普只承诺了提升最低薪资，不可能做出诸如增强工人的议价权和协商的权力，以及限制高管的薪酬等根本性的改变。他认为，上世纪80年代后的美国政策和制度都没有跟上时代变化的节奏，如果真的要做改变，将不仅仅是经济问题，而是要实现一个更具流动性的、开放、正义的社会，否则大多数人仍旧被排除在美国梦之外。

距特朗普正式上任还有1个多月，但这位“推特狂人”已急不可耐地在推特上频频“越位”发声。特朗普能用里根经济学的工具箱打造出怎样的美国？或者仅仅是一个商人的政治秀？特朗普可能会说，“I don’t know，and I don’t c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