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网剧的脑洞：跟着“毒贩”逛纽约

HBO喜剧《难以伺候》海报

有媒体评价HBO的喜剧《难以伺候》（High Maintenance）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网剧改编成的伟大电视剧”。

这个评价稍微有点过誉，夫妻档创作人本·辛克莱尔（Ben Cinclair）和卡蒂娅·布里希菲尔德（Katja Blichfeld）亦觉如此，“《大城小妞》（Broad City）才担得起这个称号”。

然而他们并不否认创作深受其影响，还曾把剧本寄给《大城小妞》的创作人看，得到对方肯定之后才有信心继续创作下去。

然而对东方观众来说，与其将之与《大城小妞》相比，不如说它更贴近我们观看日本及中国台湾导演，比如小津安二郎、是枝裕和、侯孝贤等人作品的观感——虽有主角，却不以审视的态度面对周遭的世界，只是掀开世界的一角，以纪录片般的平实精准再现日常，等待平凡世界里出现吉光片羽的一刻。

《难以伺候》的主角是由本·辛克莱尔饰演的大麻商。他骑一辆自行车穿梭在纽约布鲁克林区，为客户们提供上门供货服务，因此得到进入各色人等家中的机会。他与客户们保持友好甚至近似友谊的关系。如果生意不忙，这位没有名字、代号为“那个家伙”（The Guy）的大麻商，也很愿意陪客户小坐一会儿，抽支大麻。

《难以伺候》剧照

大麻商外表平凡，隐入人群就会很快消失。但这不妨碍他在穿街走巷中把目光投向布鲁克林最隐蔽的空间——家。

有时候，主观视角不是“那个家伙”本人，甚至不是人，而是一条狗。有一整集都用一条狗的视线观看世界。狗爱上了主人雇来的遛狗女生，每天在窗前巴巴地盼她到来。

奇怪的是，从狗的眼睛来看，人类世界里的“工作、派对、大麻、通灵、音乐、嬉皮”等等都显得无足轻重。当狗狗周围的人们戴着这些标签奔走的时候，对它来说，重要的只是一个心仪的伙伴，一把好吃的零嘴，一次畅快的散步。

这个故事的结尾，狗狗为自己做出决定，没有一个人类知晓它的心路历程。以这样奇怪的视角，讲一个没头没尾的狗狗单恋故事，却意外地能触动心扉。

除了视角，《难以伺候》每一集的结构也都不一样。有一集讲一个故事的，也有数条线索交错进行的，没有转折与高潮，不遵循传统电视剧的结构规则。

《难以伺候》剧照
第四集中，前一秒我们的大麻商人还在客户家中提出帮他们顺手带走垃圾，后一秒镜头就对准了门口捡瓶罐的中国夫妇。镜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跟随这对夫妇，注视他们拾荒，进入他们地道的唐人街华人房间，旁观二人与成功音乐人儿子及其女友的一餐饭。

难得两位白人编导能够准确捕捉到东亚裔移民一代与二代间的复杂关系，以及拾荒夫妇二人对于栖身国家文化完全不同的认知与融入的愿望。

编剧们也没有忘记第一条线索。客户家中的老父与女儿、女婿之间，有爱亦有深深的代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剧情，只不过是一个烧焦的电水壶，一趟教堂里的狂欢早场舞会，一次深夜父女间透过手机的和解聊天。

两条线索看似毫不相干，却又都与两代人的沟通休戚相关。

在被HBO订购并播出之前，《难以伺候》在Vimeo上已播出两季。几乎没有宣传，单靠口耳相传，便获得了不俗的收视。

《难以伺候》剧照
此番被HBO订购，就好像一支乐队从Live House走进了体育场。所幸老粉丝们发现，这对夫妻档并未顺应电视台规则而改变该剧原本的趣味。

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由HBO播出的新一季更加拓宽了视角。除了中国拾荒夫妇，一只大毛毛狗，还有美剧屏幕上罕见的普通穆斯林形象。所谓的普通，就是非恐怖分子，且除了宗教信仰之外，正过着普通纽约人的生活。

这些故事从哪儿来的，平常难在小屏幕上见到的电影明星们又是哪里来的？

原来，演员们大都是编导夫妇的朋友，或至少是“相中”已久的心仪演员。故事则多是日常所见，因此鲜有跌宕起伏，却足够真实。小到一句台词，一个动作，大到各色场景的布置，不同场合心照不宣的规矩，都是资深布鲁克林人才能心领神会的。

连台词都很少是事先写好的。给一个场景，让演员浸入其中自由发挥，像纪录片一样呈现常态。好像即便关掉屏幕，剧中人的生活仍在继续。

《难以伺候》剧照
因此，《难以伺候》满足的不是观众“看一个好故事”的欲望，而是提供短暂地沉浸在别人生活中的经历。

但人类的情感又都是相通的。不管是中国老年移民、巴基斯坦移民少女、群交的中年嬉皮，还是不甘老去热衷流行文化的白人老头，人类最基本的需求和最隐秘的情感总归相去不远。

不过话说回来，《难以伺候》在美国的成功还要归因于同类型作品的稀缺，尤其在小屏幕上。而对东方观众来说，用平心静气的镜头观察生活日常的优秀作品众多，因此，盛名之下来看本片，倒没那么惊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