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观察丨对联大涉叙利亚问题新决议，中国为何再说“不”

据联合国官网12月22日报道，12月21日，联合国大会以105票赞成、15票反对和52票弃权通过了编号为A/71/L.48的决议，决定“在联合国框架下设立’对2011年来在叙发生的违反最严重国际法罪行的国际公正和独立调查机制’，收集、保存并分析上述罪行的证据，以便未来进行刑事审判”（下称《决议》）。包括当事国叙利亚，以及中国、俄罗斯、古巴、朝鲜等在内的15国投了反对票。

联合国围绕叙利亚问题的巨大分歧再次暴露。就在19日，联合国安理会刚刚全票通过关于叙利亚问题的第2328号决议，“标志着数月以来世界各国在应对叙利亚危机上首次展现团结”。

考虑到叙利亚问题此时面临的状况，和现有的涉叙问题相关调查机制的历史，联大通过的最新决议对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进程的影响恐怕并不简单。

来之不易的团结又遇挑战

当地时间12月13日晚，叙利亚阿勒颇市迎来全面停火的“最寂静一夜”。叙利亚政府军在时隔四年半之后再度将叙第一大城市收入囊中已是事实。

伴随着叙利亚国内战局的变化，联合国对于叙利亚局势的关注也日益密切。12月以来，联合国多次就叙利亚问题进行表决。

12月5日，联合国安理会对关于叙利亚阿勒颇人道局势的决议进行投票，常任理事国俄罗斯与中国行使否决权，决议未能获得通过。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刘结一表示，在各方仍存在分歧的前提下，就决议草案采取行动，无助于有关国家的外交努力，也无助于解决叙利亚问题。

而在两周后的12月19日，联合国安理会全票通过关于叙利亚问题的第2328号决议，请联合国和其他有关机构对从阿勒颇东部各区和该市其他各区疏散的情况进行充分、中立的监督以及直接观察。

这项“全票通过”的决议得来并不容易。据美联社报道，俄罗斯大使丘尔金原本不同意法国提出的这项决议草案，并向安理会成员散发了另一份草案，最终通过的决议将这二者整合在了一起。

一位知情人士也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证实，本来俄罗斯想要否决2328号决议，但在中国的努力斡旋劝说下，决议最终全票获得通过。

法新社后评价称，该决议的通过“标志着数月以来世界各国在应对叙利亚危机上首次展现团结”。

然而，好景不长，第2328号决议通过仅2天后，联合国大会就通过了对叙利亚进行“战争罪”调查机制设立的《决议》，虽然联合国大会是以多数赞成票通过了这一《决议》，但仅61%的赞成率依然反映了172个国家间的巨大分歧（52张弃权票和15张反对票）——叙利亚人道局势的另一受害者、以260万人口接纳过百万叙利亚难民的邻国黎巴嫩也投了弃权票。

另据法国《费加罗报》12月22日报道，《决议》通过后，法国与英国还将进一步向联合国安理会递交一份决议草案，禁止向叙利亚销售直升机并就化学武器施加制裁。这一草案还计划冻结4名叙利亚负责人及10家企业的资产并禁止其入境，其中包括一家与研发化武有关的叙利亚研究中心。报道称，有关这一决议的投票或在下周举行。但分析认为，俄罗斯极可能会行使一票否决权。

叙政治进程再添不确定性

21日的《决议》通过之际正是叙利亚政治进程积极推进之时。

第2328号决议19日通过后，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表示联合国准备立即在叙利亚阿勒颇部署观察员。20日，俄罗斯、伊朗、土耳其三国外长在莫斯科举行会谈后，强调了扩大停火制度范围、人道主义救援物资顺利发放、平民自由在叙利亚境内活动的重要性。同时，三方有意推动制订叙政府和反对派之间的协议并为此做出担保。据阿拉伯叙利亚通讯社22日报道，叙方对在莫斯科举行的三国会议成果表示欢迎。

而联合国秘书长叙利亚问题特使德米斯图拉日前也宣布，将于明年2月重启叙利亚冲突各方的日内瓦和谈。在此之前，时断时续的和谈脚步已停滞多时，这一新消息被视为叙利亚政治谈判进程的新曙光。

然而，联合国大会21日通过的《决议》迅速引发了叙利亚强烈反弹。据叙利亚官方通讯社报道，叙利亚常驻联合国代表贾法里（Bashar al-Jaafari）在大会上发言时说，在叙利亚危机的非常关键阶段建立这一机制，将破坏叙利亚政府的民族和解努力措施，并将直接危及叙利亚政治解决的前景。

结合之前多次涉叙相关调查机制的历史，叙利亚的强烈反应或不难理解，例如去年11月根据安理会第2235号决议设立的旨在查明叙利亚境内使用氯气事件肇事方的“禁止化学武器组织-联合国联合调查机制”（JIM）。

“当时叙利亚政府曾提供了大量证据，包括自己在事件发生时的军队和武器部署方位，以证明自己是不可能在当时对事件发生地进行军事打击的，但JIM并未对此予以采信。”一名熟悉内情的消息人士告诉澎湃新闻。

澎湃新闻在联合国网站上公布的正式文件中看到，今年10月JIM领导小组向安理会提交的第四份报告中“确认”，在能够认定肇事方的4起化武袭击事件中，3起系叙利亚政府军所为，而另一起的始作俑者则是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这一调查结论中有意忽略了当事方叙利亚政府的“证词”。

该消息人士表示，可见，类似的调查机制的出现，极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对冲突各方中的一方加以指责。“对于即将参与日内瓦谈判的任何一方而言，戴着一顶’违反最严重国际法罪行’的帽子走向谈判桌，都是难以接受的。”他说。

“《决议》的草案反映了一些国家谋求使该机制政治化，并使其成为延长叙利亚危机、实行政治报复的工具。”贾法里补充强调，那些制造了恐怖组织，并在背后给予他们支持的国家，才应该为（战争）负责。

“当前形势下，国际社会应共同努力，为尽快重启叙利亚问题政治进程创造条件。”中国常驻联合国副代表吴海涛大使在表决后的发言中指出，必须维护联合国会员国的团结，避免使问题复杂化。

《决议》合法性遭质疑

除了对叙利亚政治进程可能产生的障碍和消极影响，《决议》本身的合法性也受到质疑。

21日的联合国大会上，叙利亚和俄罗斯等国代表都提出了对联合国设立起诉性机制的质疑。“这份（《决议》）草案违背了《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根据《宪章》第二条第七项，联大没有管辖权设立该机制，这是安理会独有的职责。会员国不能认同这种危险的先例，将干涉别国内政合法化。”叙利亚常驻联合国代表贾法里发言时表示。

贾法里还指出，如果大会一定要做，需要安理会授权，由唯一的当事国政府同意。会员国不能认同这种危险先例，将干涉别国内政合法化。叙利亚代表的发言得到了俄罗斯、委内瑞拉、古巴、伊朗等国代表的积极响应。

《决议》本身的目的是试图解决叙利亚内战过程中的“有罪不罚”现象，在腥风血雨中拯救对国际社会来说异常可贵的公平与正义。对此，各方一致表示支持。但中国常驻联合国副代表吴海涛也在发言中指出，解决“有罪不罚”问题，应以尊重当事国司法主权为前提，尊重当事国主导原则，配合政治解决大局。

吴海涛当天在解释中方投出反对票的理由时说，中方强烈呼吁各方从叙人民的前途命运和根本利益出发，停止纷争，重回对话协商解决的正确轨道。

据一名了解内情的消息人士透露，在《决议》草案付诸表决前，一个来自欧洲的提案国曾就《决议》寻求中方的支持。然而，就在今年春天，该国首都曾经遭受极端组织制造的重大恐怖袭击，造成数十名本国公民不幸遇难。而该极端组织的大本营之一正是局势动荡的叙利亚。

“也就是说，该国本身就是叙利亚地区和平稳定无法实现的受害者。”该名消息人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