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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电影《晚风》:作家与导演的一次默契配合

澎湃新闻记者 徐明徽 实习生 李娇
2017-01-04 08:04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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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1月,第三届“中韩青年梦享微电影展”上,新锐导演阚若涵执导的短片《晚风》从400部年轻导演的作品中脱颖而出,夺得“最优秀影片奖”。

《晚风》是一部抗战题材短片,导演阚若涵将视角聚焦在小人物上。1940年初的上海,作家鲍天啸的生活被一声巨响打破,住在他楼上的汪伪政府要员丁某死于爆炸,找到借口的日本特高课少佐亲自坐镇调查并封锁大楼。饥肠辘辘的鲍先生决定孤注一掷,用自己写作过的小说剧情来编造爆炸线索,然而在与少佐的博弈中,鲍先生发现自己早就与爆炸案脱不了关系,发生的一切与自己的小说密切相关。《晚风》的编剧则是上海作家小白,在《晚风》完成后,小白以此为原型写作了中篇小说《封锁》,

阚若涵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晚风》是其毕业设计作品。阚若涵告诉澎湃新闻记者:“我们系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在平时的作业中或者是毕业的节骨眼上,无论涉及什么样的类型或题材,学生都会回到自己家乡拍一个和家乡有关的微电影,当然我也未能免俗。”

2015年回到上海的阚若涵找到了作家小白。写作过《租界》《局点》等小说的小白一直钟情于上海近代史,他擅长通过大量的材料复原社会生活的各个细部,评论家、作家李敬泽曾说小白的小说是在张爱玲、王安忆的小说之外重新创建一个关于上海历史的叙事。

阚若涵原本偏向于拍摄一部文艺影片,譬如改编郁达夫《春风沉醉的晚上》。小白则建议年轻人搞些有想法、有想象力的东西。“小白老师给了我许多与之相关的破碎但惊险的情节,我们一起商讨故事的走向,就好像共同在策划一场阴谋,刺激又奇妙。”阚若涵说。

整个春节期间,小白都在梳理这个战时推理故事成立的逻辑。考虑到资金问题,小白需要将人物、场景压缩得尽可能简洁。小白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这种限制对于我们写作者来说也很有乐趣,我策划了两起爆炸,只是想求口饭吃的剧中人物鲍天啸并不知道第一次爆炸竟然和自己有关,他走进了自己写作的小说中,像一个连环套。”

一个神秘的女人设置了第一次爆炸。

阚若涵的拍摄资金初期仅有20万,小白建议其可以用类似话剧舞台的形式呈现场景。“阚若涵的导师姜伟(电视剧《潜伏》导演)也这样建议过,我们都觉得20万拍不出像样的电影,毕竟现在的电影投资动辄上亿。所以我认为像B级片那样,把核心抓住就可以了。”

但阚若涵坚持按照电影工业制作的方式来操作,拍摄前阚若涵就做了大量的细节工作,画了很多美术场景图,与小白沟通。小白评价:“最后你看成片,他构建了一个真实完备的场景,美术、场景调度、节奏感把握得很好。电影画面基本上与电影院里上千万制作的大电影相差无几,出乎我的意料。”

“拍电影是一项团队作业,我认为导演最重要的能力是懂得把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口上。考虑到《晚风》本来的资金预算,拍出这样的效果是很能说明导演能力的,”小白说。

《晚风》一片最终呈现的风格和小白原先设想的不一样。“我原来设想的是昆汀·塔伦蒂诺那样的荒诞喜剧,阚若涵拍出的是部正剧。在拍摄的开始,我们已经就拍摄效果有过争论。阚若涵对故事的理解是悬念、惊悚以及暗杀元素。当然这样的理解也很好,每个人对故事都有不同的理解与把握。不同的人讲同一个故事,也会带上独属个人的痕迹。”

如何将小说叙事转换为合适的影像语言,是考验导演功力的难题。小白认为小说更容易设置悬念,而在电影中仅仅只能通过日本人少佐和鲍天啸的审判对峙来呈现。阚若涵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自己很喜欢小白老师的想法,包括黑色幽默、舞台感、表演型的人格以及夸张荒诞的结构等等。但由于能力所限,好像要凭空再起一幢高楼,凭借其从书中所学或从影像上看到的,暂时无法来完成这样一个从文字到影像的转换。“另外考量到团队、资金等问题,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一个较为安全的方式。”

在阚若涵的微电影《晚风》完成后,小白以此为原型写作了中篇小说《封锁》,并于2016年8月发表在《上海文学》中。阚若涵用正剧的风格拍出《晚风》,恰恰让小白觉得小说可以不同于电影,能够朝另一个方面走,即彻底的黑色喜剧。“小说一开始我就把它当作喜剧,作家的名字‘鲍天啸’是三十年代著名鸳鸯蝴蝶派的一个作家,其中一些桥段也是鲍天啸写过的。于是小说《封锁》将美食与谋杀融合在了一起,包含许多戏谑元素。”

鲍天啸与日本特高科少佐的生死博弈。

《晚风》是阚若涵在电影上的第一次实践,“因为制作经费的关系,我在拍摄时已带有一些剪辑的思维,考虑拍的这段内容有没有可能剪出来,根据最具性价比的方式来改、来拍。但也会出现料想不到的情况,《晚风》本来设计了两条线,设置第一次爆炸的女人、作家线与审讯线的分量等同。然而拍完审讯倒数第二天我才知道经费不够,没有办法继续另一条线的拍摄。当时已经不能做大结构的改变,只能进行一些调整,比如通过加大最后一场戏两人对峙的分量,使故事的线索穿插在那场戏里得以逐步呈现。”

阚若涵说开拍前的诸种压力,使得他在拍摄三天前还有大改剧本的冲动,彼时拍摄所需场景已经搭了一半。“当时想要改成类似罗曼·波兰斯基《穿裘皮的维纳斯》戏中戏的感觉,这是一个想要饰演少佐的日本演员和想要饰演作家的中国演员的故事。两位演员第一次去试戏,由于下暴雨导演还没有到场。两人想私底下先进行磨合,所以就对着台词开始试戏。这两个现代人逐渐回到剧本的语境中看待历史问题。人物心理会因为戏中审讯的抽打动作而发生变化,每一次的换装、化妆、灯光的布置也会影响角色的心态。当时我觉得将两个民族的现代人放置到历史情境下很有趣,所以有大改剧本的冲动。然而现在想来可能当时临开拍前很慌张,觉得1940年是一个陌生神秘而不可捉摸的年份,所以会有‘回到现实题材的话会不会更好掌握,力度上也更深刻’这样的想法。”

在冷静下来之后,阚若涵承认:“戏中戏完整呈现出来需要观众有一定基础,因为它有很多的细节冲突、台词上暗礁式的碰撞以及情绪上的拉扯,很难让普通观众所接受,但这也是我们拍毕业作品很少考虑到的。”

电影究竟该面向自己还是面向观众?这也成为了很多青年导演一直在思索的问题。阚若涵说,侯孝贤导演到北电做演讲时曾回答这一问题:“毫无疑问最重要的是面向自己,但也不能背对观众。”

阚若涵用自己临场更改剧本的行为回应了澎湃新闻记者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不只将此看作初出茅庐的局促。“我昨天才拍完新的一部片子,《晚风》的制片主任这次是我的出品人,他一直让我不要临场改动,整个剧组会因为我的变化而耽误拍摄。但我这次还是做了一些改动。”

“我的老师曾说,电影从剧本开始就是捧在手里的沙子,在拍摄过程中由于现场场控、导演的把握能力以及各种外力,流失是没有办法阻挡的。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有通过添加自己的东西,使得即使某些方面向现实因素低头了,但影片风格或者整体格调上还是有自己很深的烙印。临场更改是本科教育里老师将之列为禁区的一种行为,因为怕我们养成习惯,很可能因此没有办法成为一个职业的电影生产者。”

阚若涵补充道:“但是这其实是好的导演最应该具备的能力。比如一些成熟导演拍电影的过程中会有改动调整,这建立在很多前提条件下,资金的充裕、出品人的信任、剧组的凝聚力以及对自我的信任等等。可以说面向自我和面向观众,这是导演对艺术的把握与电影工业化操作模式之间的平衡。”

鲍天啸为了吃上饭找到了少佐。

对于如何成为一个专业的导演,阚若涵的想法是:“到现在似乎我的师兄们都没有把住那条脉,当然很多年没有出过类似第五、第六代那样收获艺术与观众的导演了,所以这跟大环境也有关系。我现在尚未想好要从哪个方面去突破,我也正在摸索自己到底喜欢怎样的电影,或者说电影到底应该什么样。希望在此过程中能够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拍什么。然而,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青年从业者不能太妥协,即使最后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生产者,但至少也是遵从了自己拍电影的初衷。”

初出茅庐的青年导演势必面临经费、人员等方面的种种局促,以及经历对自我、对社会、对艺术的诸般怀疑和探寻。阚若涵的例子证明,学校以及老师是很好的助益。“在《晚风》第一次剪辑完成后,反响不错,校方增加了资金,让我可以再补充拍摄一些片段,使故事内容更加丰满。此外在拍摄前,我上网搜寻这几年影视作品中出现的所有日本演员,后来询问了我的导师姜伟老师,涩谷先生演过老师的《借枪》,所以老师就帮我联系了一下。在老师的帮助下,涩谷先生也没有收取正常片酬,这为《晚风》的后期制作节省了一笔资金。”

日前,阚若涵和他的团队刚刚拍摄完毕一部暂定名为《海带》的荒诞故事片。作为青年导演中的一员,阚若涵亦表示:“我刚拍摄完的第二部影片,其中所遭遇到的问题只多不少,会累但我不会觉得很苦。因为从故事的构思开始,是我以及我的团队想要的。但如果制片方、出品方能够多相信一些青年从业者的眼光和选择,条件放宽一点,给我们拍摄多一点空间,我相信这样的支持会让一大批的青年导演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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