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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醒民:中国劳动力质量不改变,供给侧改革很难成功

澎湃新闻记者 邵媛媛
2017-01-04 18:36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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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醒民 资料图

主讲人:殷醒民(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主题:如何应对日益增长的不确定性

时间:2016年12月28日

主办:上海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上海市经济学会

【编者按】

中国正走向“人均GDP八千美元”的十字路口,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殷醒民认为,要绕过中等收入陷阱等问题,中国接下来的经济发展应该以融入工业发达体系为方向。他强调,中国经济的增长动力仍然在制造业,不能放弃。

殷醒民表示,中国的潜在增长主要看生产要素的供给量和生产要素的配置效果。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劳动力结构问题,质量效益的背后是劳动力数量与劳动力质量。他指出,在数量上,将农村劳动力向非农转移;在质量上,应提高低素质的劳动力。

另外,他表示,特朗普的上台对中国是利好消息,令中国学会应对新的外部挑战。

以下是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对殷醒民发言的摘录:

第一个问题,究竟怎么看全球经济?怎么看中国经济?

在我们讨论不确定性的时候,都在讨论由于美国的特朗普上台以后带来很多的不确定性,但是我觉得特朗普上台对中国是利好的消息。他不断挑战中国,那中国必须学会应对新的挑战。在过去几年里,我们在政策制定的考虑上,可能外部挑战因素考虑得比较少。在中国的成长与发展过程中,现在正好处在十字路口,按照流行的讲法,根据去年的统计指标,已经到了人均GDP八千美元。八千美元是一个门槛,意味着中国前进还是停滞不前?这其实就是摆在政治层面上、专家学者层面上的一个深刻问题,我们主动把发展速度降下来,但还是可以往前进,这是核心问题。

怎么往前推?我的基本观点是,接下来中国经济的发展,不是说融入全球化,有一个新的提法,中国融入工业发达经济体系,这是完全不一样的理念。我们现在八千美元了,很多人就提到人口红利、中等收入陷阱等问题。我个人认为这两个基本上都是陷阱,都诱导中国的政策层面和学者掉到里面,讨论中国的中等收入陷阱、每年的目标在哪个地方。

但是如果我的目标是现代工业发达经济体,就根本不需要考虑中等收入陷阱,中国肯定是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所有数据都可以支持。如果这样来判断,我们的空间,至少学者的认识空间就打开了——我不是中等收入陷阱,这个跟我没关系,现在就是要达到和现在的美国、德国、日本一样的工业经济体系,按照已有工业经济发达体系的生产方式、经济方式、生活方式、生活保障体系,以全面更高的现代发展体系来作为我们前进的目标。什么俄罗斯、印度、巴西,我们不再讨论,因为我们不在一个层面上。

如果看现在的全球钢铁产量,中国从2001年占世界15%,到现在占世界接近50%,是好消息。但很多人不认为是好消息。两个礼拜以前有一个日本经济学家到我办公室讨论去产能问题,我问他,日本的钢铁产量多少?日本1.2亿吨。你们多少人口?1.2亿人口。日本1.2亿人口,1.2亿吨钢铁,如果按照日本标准,中国应该14亿钢铁,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就是现在的问题。

2016年钢铁不是去产能,而是扩产能,需要4500万吨(由国家发改委统计的),但是我们最落后的低端钢增加了一亿吨。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现在钢铁产量和产能不是一个概念,现在真正产量和产能差距很大。我个人基本观点,产能大小是政府没有能力控制的。政府哪可以说去产能?产能大小是不知道的,应该让市场来做。中央政府在2016年7月26日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提出了市场化去产能,而不是行政去产能。这个判断是对的。

还有一个问题,中国制造业产能占世界60%有什么不可以?美国制造就是占世界60%,人口占4%。中国要融入发达国家经济体,背后的概念是中国人均收入达到工业发达国家水平。过去十五年,中国进步非常大,现在中国人均制造业(二产)增加近三千美元。在看别的小的发达国家,比如瑞士,八百万人口,人均制造业增加一万一千美元。而我们要考虑到我们14亿的人口。

我认为,所有的宏观经济讨论还是要回到工业部门、制造部门,制造部门是反映物质生产能力。2000年汽车乘用车占世界乘用车市场1.47%,到2015年底中国占世界30%。我的观点是,我们占世界人口20%,占世界60%的产能是可以的。你看日本,人口占世界不到3%,很多领域占世界20%的比例,这是工业化。工业发达经济体与非工业发达经济体有很大的差别。在过去15年,美国、德国、日本的市场份额总量比较稳定,略有下降,但是总体的份额比例,中国上升得非常快。这个对不对呢?原来是对的,但是现在就把它归为产能过剩。当面对产能过剩的时候,当面对供给量很大的时候,不是去那个东西,你可以讲结构升级。

特朗普上台对中国是利好消息,特朗普基本思想是要发展,不管他采用保护主义也好,要重振美国的制造业也好,他的核心还是要发展。全球经济里可以分成两大类,一个是美国和其他发达经济体,美国、欧盟、日本里,美国经济最好。在发展中经济体里,中国经济又是最好。而这两大经济体,再去一分析后发现,它都是贯彻基本思想——投资驱动,不是消费驱动。现在的问题是,按照中央讲是发展中的问题,按照经济学理论,发展中的问题一定突破市场化。

第二,关于增长动力问题。

借用已有的经济学两个理论,第一个是凯恩斯的三架马车。第二个是去年中央提出的供给侧结构改革。所谓供给是一产、二产、三产(农业、工业、服务业),但是我们要把背后的东西找出来,背后的东西我认为是劳动力结构问题,决定一产、二产、三产的质量效益是背后的劳动力数量与劳动力质量问题。

我研究了美国里根时候的供给侧结构改革以及到克林顿、小布什。小布什是老布什的儿子,其实人们讲他的政策是里根的儿子,他就是把里根的供给侧的东西用了,用的核心是一点:改变美国劳动力结构。他始终把提升美国劳动力结构中的人力资本放在非常重要的位子。换句话讲,如果我们劳动力结构没有改变,或者劳动力质量没有改变,要进行任何的供给侧结构改革,那是很难成功的。因为你的基本要素没有改变。如果基本要素改变了,你的供给侧结构一定是会改变的。

中国经济增长动力,从有形物质上讲,还是应该放在制造业,不能放弃制造业。奥巴马提出美国制造业回归。我做了一个分析,我认为美国没有回归,所有数据我做完了,从2008年一直做到2015年。他提出制造业回归、重振美国制造业以后,最大的效果是下降速度放慢了,与此同时,欧盟和日本跌得比较厉害。日本到现在为止没有恢复到2008年以前的制造业产值,德国比2008年增长20%左右,美国比较厉害是50%。尽管是50%的制造业产值上升,但是在总的比例里,由于中国从2008年以来又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制造扩展,所以美国的比例份额还在下降,但是下降速度在放慢。这是为什么今天美国跟欧盟、日本相比,表现比较好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制造业是国家之本,不能放弃,放弃制造业意味着你放弃收入。市场经济最大特点是交换经济,有形产品的交换和无形服务的交换。服务受空间的限制,但制造业可以跨越任何的空间限制,它可以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如果从总量上看,把全球服务贸易与全球制造业放在一起,那制造品的贸易比的量大得多。所以我认为第一是稳工业,既然美国这样子人均GDP到五万六千美元的国家,他还要重返制造业,中国应该是什么?没有理由了。

第二,在中国7.5亿劳动力里面,现在还有2.2亿是农村劳动力,这说明了生产要素要重新配置的作用还在。

第三个方面,2016年中央政府提出提高劳动生产能力、提高全要素生产力、提高潜在增长。所谓的潜在增长,能不能增长主要看生产要素的供给量和生产要素的配置效果。如果从中国生产要素供给量看,即可以把农业农村向非农转移,还有2.2亿农村劳动力生产要素空间;其次,7.5亿劳动力里面,5.3亿城镇劳动力里还有质量提升的问题。把农民低素质的劳动力提高到高素质劳动力,这就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内容。中国的潜在增长力应该是比较高,因为代际转移,代际转移意味着时间的周期非常长。把重点放在生产要素的质量提升上面,这个才能从根本上取得供给侧结构改革的成功。

另外,现在的中国已经和过去不一样,同时具备了劳动力和资本要素充裕,两个都很充裕。2015年年底整个国家居民储蓄54.6万亿,占GDP比过半,资本非常充裕。全世界的国家占到40%以上的国家很少,除了两三个是中国石油输出国国家居民储蓄占GDP到40%。2016年9月底60万亿居民储蓄,38万亿企业储蓄。在2017年,我们国家同时面临着劳动力生产要素充裕和资本要素充裕以后,要怎么办?

现在的媒体太悲观了,我觉得未来很好。过去15年的统计下来,美国加息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我的基本判断是美国加息对中国经济有影响,但基本上不大。

(本文根据主办方速记和现场录音整理,未经演讲者审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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