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观众不适，但伊莎贝尔·于佩尔是当之无愧的影后

北京时间1月9日晨，在洛杉矶举行的第74届美国电影电视金球奖颁奖典礼，把剧情类电影最佳女主角荣誉颁给法国女演员伊莎贝尔·于佩尔（Isabelle Huppert），这是该片自2016年上映以来，于佩尔凭借该角色，横扫多个影评人协会荣誉后，最新获得，也是该片最有份量的一次荣誉。

《她》中的于佩尔，扮演了一个被强暴的企业家角色。这也是导演范霍文沉寂多年后回归之作。但在法国国内上映时，评价两极。

在法国热门电影网allociné上，观众给出的平均分只有3.5分，而一向苛刻的媒体专业影评给出了4.3高分。

在其中最受欢迎的两个分别为2.5和2.0分的观众评价中，对于佩尔本人在戏份中的卖力和敬业一致没有任何意见，失望源于观众预期的落差，也就是原著——菲利普·狄让（Philippe Djian）小说《哦……》成功创造的融情欲、性、伦理混沌等属于巴黎中产阶级病态美的复杂角色，在电影中，最后没有把属于巴黎人熟悉的这种关系表现到位。电影情节制造出的“不适”，也是让观众评价低的一个原因。

法国电视一台、《新观察家》、《解放报》等媒体对于电影的一致好评，和大多数观众不满的地方恰恰相同——角色的演绎和制造的不适，媒体评论认为这正是电影的成功之处。那为什么会形成如此分裂的两面？

我从哈内克（Michael Haneke）导演的《钢琴教师》首次知道于佩尔，但由于是在创造了《戏梦巴黎》经典情欲形象的伊娃·格林（ Eva Green）之后才看这部电影，先入为主地把该类形象的首席位置归于后者。事实上，《钢琴教师》制造的出的那种属于五月风暴后法国社会特有的情欲形象，于佩尔是先于《戏梦巴黎》的。

年少时以《维奥莱特·诺齐埃尔》中的坏女孩一举成名，并以此片获得戛纳最佳女演员奖的于佩尔，演艺生涯可谓是“年少成名、中青平淡、老来第二春”。在2001年以《钢琴教师》再次获得戛纳最佳女演员奖后，开始了拿奖拿到手抽筋的成就。

从情欲和戏剧冲突的角度来看，《她》是《钢琴教师》的中老年版，都在阐释混乱的伦理中人性是如何混沌与充满紧张感的，它可贵的一点就在于没有任何修饰、面对人性的实诚，这和于佩尔以次角和哈内克再次合作大获成功的《爱》要呈现的主题也是类似。

可能《她》的这种实诚让观众直接产生不适，正是因为戏剧感冲突过于真实、暴烈，击穿人心。这或许是导演范霍文的特色，但于佩尔的功劳更多，她面对角色是忠诚的，只尽力去呈现角色的真实。

范霍文在法国业界寻找女主角时，意向中的几位女星没有敢接这个戏的，只有于佩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估计也是在金球奖颁奖典礼现场上导演再次专门感谢她的原因之一。

熟悉性游戏这种文化的编剧大卫·伯克（David Birke），把小说《哦……》中主人公米雪尔的身份——收藏家——一个更典型、也是更符合于佩尔现实形象的巴黎中产符号，改编成游戏产业企业家。和于佩尔一样都是老巴黎人、熟悉巴黎中产阶级这种混乱美的原著作者菲利普·狄让，创造“收藏家”而不是“企业家”，这是他对于法国社会阶级的敏感性得出的，况且小说在法国很成功，改变角色等于改变预期。

作为观众，我对《她》的感受是复杂的，复杂到没有像看其他佳作一样从头到尾地看完，心里的不安导致了这种结果。而对于佩尔形成这种感受，开始于丹麦导演约阿希姆·提尔 （Joachim Trier）的《猛于炮火》（Back Home）。

该片主线是父子的青春期冲突，展现一个家庭在变故前后是如何慢慢出现问题的。但对我而言，最震撼的情节是于佩尔创造的，她饰演的女主人公到巴黎参加展览，和年轻小鲜肉幽会时，小鲜肉被她的气质和名气吸引，但在脱去衣服的那一刻，终受不了那老去的皮肤，失去了做爱的兴趣。这种对老去的思考是沉重的，尤其是在O.Fløttum的音乐的烘托下。于佩尔在此片中呈现的人性与伦理冲突的成功，和《她》是一致的。

于佩尔在法国影坛，或者说是在中国影迷，尤其十几年前在电脑市场最角落的盗版DVD摊位买文艺电影、从而熟悉了各个法国影星的影迷中，于佩尔和苏菲·玛索、朱丽叶·比诺什、玛丽昂·歌迪亚一起，可以称作为法国当代女影星的“四大花旦”。

她们四人中，于佩尔年龄最大，即使在《钢琴教师》中已收获荣誉，但相较于其他三位女星，于佩尔更为活跃，承担次角的时间更长，而且也是在转战美国之后才逐渐斩获各界好评。从1972年出道以来，她平均每年两部片，成为横跨几个影世代的不老神星。不老是因为于佩尔能承担的角色类型更多，并且可以随着其年龄的变化成功塑造各种不同类型的形象和风格。

这么说来，她对中国影人有一点启示，就是要不厌其烦地接片、演片，忠实于电影作品和角色本身，无论好片烂片，影帝影后就是这么磨出来的。

（作者陈振铎，法国社会学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