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观察｜特朗普就任前中美持续试探：各沟通渠道仍然畅通

尽管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在1月20日就职典礼之前不断在中国问题上发表“挑衅”言论，但中美间经过多年积累而建立起来的沟通渠道仍在有效运转。

就在特朗普1月13日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对“一个中国”政策再度提出质疑之际，特朗普过渡团队中国事务顾问、美国哈德逊研究中心中国战略研究主任白邦瑞(Michael Pillsbury)14日便在北京通过一个公开活动发出不同的信号：特朗普当选对中国是件好事，“实际上包括尼克松、基辛格在内的共和党，是中国最好的朋友！”

在官方渠道上，中国国务委员杨洁篪14日在中国外交部网站发表了题为《在习近平总书记外交思想指导下不断开创对外工作新局面》的文章，直言“任何外国不要指望我们会拿自己的核心利益做交易，不要指望我们会吞下损害我国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苦果”。

但与此同时，“中方与美国现政府以及特朗普当选总统团队保持着沟通。”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16日在回应相关接触情况时说。

“引而不发”pk“守株待兔”

“这有点像小孩玩游戏，”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院长袁鹏在14日盘古智库举办的“特朗普时期中美关系前瞻”论坛上，与来访美国嘉宾、哈德逊研究中心的白邦瑞当众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对话，沟通场面坦率而直接，“这个游戏不像是两个大国关系的做法，希望特朗普先生能够变得更加成熟。”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在现场看到，自称以“学者”身份而来的白邦瑞首先在演讲中单刀直入中美关系“敏感问题”——“一个中国”政策和对台军售、涉藏、萨德、南海及贸易，但对于特朗普未来将会如何加以处理，这位特朗普过渡团队中国事务顾问打起了“太极”。

“特朗普可能采取有利于中国的政策，也可能会采取不利于中国的政策。”白邦瑞说，并引用了中国成语“引而不发”。这位五角大楼资深顾问是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最倚重的中国事务顾问之一，有着超过30年的专攻中国问题的经验，在美国是有名的“鹰派”。

白邦瑞在演讲中说，特朗普从他的经验出发认为，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谈判者，跟中国人谈判肯定要失败，因此候任总统认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中国觉得你是不可预测的一个人。”

这套逻辑引来了袁鹏的驳斥。袁鹏表示，希望特朗普能够多一些可预测性，因为更多预测性有利于中美关系发展。无论对于特朗普而言，还是在全球范围内，中美关系并不是最紧迫的问题，对于中美关系未来的发展，“我们的心态就是另外一个成语，守株待兔。”袁鹏说。

实际上，这只是近期中美双方在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国总统之前进行坦率沟通的多个场合之一，与以往不甚相同的是，这样坦率的沟通场面以如此公开的形式展现在公众面前在此之前并不多见。

台湾问题上的“机会主义”

从2016年12月2日特朗普与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通电话开始，这位美国当选总统的未来对华政策便引发不少担忧。近期，他又不止一次对中美关系的基石“一个中国”原则表达质疑，这令中美关系的未来陷入不确定之中。

但尽管如此，围绕敏感问题的沟通也在第一时间展开。2016年12月12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国务委员杨洁篪在出访拉美途经纽约期间，会见了美国候任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弗林先生等美国当选总统的顾问。双方就中美关系及共同关心的重要问题交换了意见。”

此外，就在特朗普与蔡英文通话后不久，美国外交政策全国委员会（NCAFP）会长迪卡罗（Rosemary A. Dicarlo）便于2016年12月5日至17日率领代表团先后访问了台北、上海、北京和东京，进行了该机构的年度“实情调查”，与官员和智库学者讨论了东亚地区的安全环境。

据新华社2016年12月13日报道，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宋涛当天在北京会见了迪卡洛，就推动中美关系健康稳定向前发展发表了看法，希望两国政党、智库等共同为此发挥建设性作用。同一天，中国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主任张志军也会见了美国外交政策全国委员会代表团一行。据国台办消息，张志军应询介绍了对台海局势的看法。

美国外交政策全国委员会成立于1974年，虽然是一个非营利性的民间组织，但其成员主要为美国前政府官员和工商界、学术界知名人士。

这份随后发布的报告向特朗普建言称，新政府应该采取谨慎态度，避免做出任何举措导致两岸关系紧张。访问团成员及报告撰写者、前美国国务院亚太副助理国务卿李维亚(Evans Revere)日前告诉澎湃新闻，“过去8年海峡两岸关系取得了重要进步，两岸的紧张关系戏剧性地降低了。现在正是需要海峡两岸领导人寻找一种方式恢复这种活力的时候。”

美国丹佛大学约瑟夫·科贝尔国际关系学院终身教授兼美中合作中心主任赵穗生对澎湃新闻表示，白邦瑞很聪明，他非常清楚台湾问题对于中方到底有多重要，但是他很“机会主义”。

“特朗普根本没有什么对华政策，而只是一种‘被动的反应’。”赵穗生日前在出席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美国反思对华40年接触政策与特朗普总统中国政策背景分析”研讨会间隙说，过去四十年美国对华政策的主线是“接触政策”，但是目前美国国内正在反思这一对华政策的思路。

在他看来，特朗普的对华言论实际反映了美国国内对接触政策的反思，“特朗普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乘着这股风，这个人能够看到这样的风向。”

“（但）特朗普对外交和国际问题理解非常有限，对细节了解也特别少，对于台湾问题的理解非常有限……他很快就会发觉，今天中国大陆力量强大到这种程度，台湾处于微妙条件下，他能够用多久？一段时间后发觉用不了，有可能就扔掉了。”赵说。

中美民间渠道也在发力

在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上海犹太研究中心主任潘光看来，除了官方和半官方的渠道，中美双方在过去40年时间里已经建立起了非常紧密的联系渠道。

潘光将白邦瑞此番与中国学者们在北京的公开对话视为中美学术界之间的沟通渠道。“这些研究人员对中国的看法各有不同，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但所有这些学者毕竟是做研究的，是有一定的理性的。”他告诉澎湃新闻，“白邦瑞以前都被视为‘中国威胁论’的宣扬者，但从他这次发言来看，也不尽如此。”

学界之外，另一个渠道在“特朗普时代”日益突出，即企业界渠道。“包括特朗普本人和他的女婿（以往）在中国有很多的生意，中国很多企业家和他们都有生意上的往来，有巨大的商业利益在里面，这不是政治可以把这种联系切断的。这种联系可以保持和发展，对促进贸易关系也有好处。”潘光说。

就在白邦瑞来华之前不久，特朗普刚刚在纽约与中国企业家马云举行了长达40分钟的会谈，这是特朗普当选总统以来第一次会见中国企业家并与其共见媒体。按照双方的说法，阿里巴巴未来5年将在美国创造100万就业岗位，受益对象主要是美国的中小企业和中西部农民。在中美关系日益复杂的氛围中，特朗普与马云这次毫无预兆的会面越发引人关注。

“第三个渠道是美国华裔，赵小兰获得了下一届交通部长的提名，她是美国’百人会’（Committee of 100，是美国的华人精英组织，由美国社会中有影响力与知名度的华裔组成——编者注）的成员，里面许多都是共和党人，所以他们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潘光说，“最后一个渠道是犹太人的渠道，考虑到特朗普任命的部长中不少都是犹太人，他们也可以成为我们与特朗普政府之间的一个联系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