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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记|老北京的城墙与城门

喜仁龙
2017-01-22 14:44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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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瑞典艺术史学者喜仁龙20世纪20年代初曾在北京生活居住,实地考察了北京当时遗存的城墙与城门,并于1924年在伦敦出版了《北京的城墙与城门》(The Walls and Gates of Peking)一书,书中包括细致的勘测观察手记、城门建筑手绘图纸、实地拍摄的老城墙及城门的照片。北平解放前夕,当时在英留学、后成为历史地理学家的侯仁之偶然间发现了这本记录着北京城墙与城门各类详细数据及大量精细图片的奇书,以重价购得并带回国内,向国人介绍了这部科学研究北京城墙城门的著作。侯仁之说:“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作者对于考察北京城墙与城门所付出的辛勤劳动,这在我们自己的专家中恐怕也是很少见的。而他自己从实地考察中所激发出来的一种真挚的感情,在字里行间也就充分地流露出来。”

本文节选自《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中关于内城城门的部分,由澎湃新闻经后浪出版公司授权发布。

平则门的城楼、箭楼和部分瓮城

城门就像城墙的嘴;承载着超过50万生命体的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身躯,呼吸和说话都离不开这张巨人的嘴。整座城市的生活都集中在城门一带;进出城市的生灵万物都必须穿过这些狭窄的门洞。而由此通过的,不仅仅是汽车、动物和行人,还有伴随着思想与愿望、希望与失望、死亡与新生的婚礼和葬礼仪仗队。在城门那里,你可以感受到整座城市的脉搏,似乎全城的生命与意志都通过狭窄的门洞奔涌着——这座名叫北京的城市,它每一次跳动的脉搏,都彰显着这个有机体的生命节奏。

夜幕降临之时,城门变得微弱而悄无声息;每到夜晚城门就会紧闭,或者说曾经会紧闭。而黎明时分,厚重的木门慢慢地打开,就像巨人在睡意蒙眬之中打着哈欠,而清晨的第一支车队或骡队就从这里开始了他们新的征程。渐渐地,城外的人推着手推车,或挑着上下晃动、装满农产品的扁担陆陆续续地向这里赶来。当太阳再升高一些,城门的交通和活动便开始变得拥挤杂乱。匆忙的挑夫、手推车和驴车之间,混杂着人力车和不断鸣笛却无济于事的汽车。集中于这些狭窄通道的人流的强大节奏,从来不会因为任何威胁的声音而被打乱。车马人流越来越大股而流速并没有加快;有时太多的手推车和人力车从对面涌来,可能导致交通暂时停滞。正午时分是主要城门最拥挤的时候,那时每个人都要出去吃午饭。到了傍晚,汹涌的人流逐渐变为涓涓细流,随着暮色加深,车马行人更加稀少。(虽然如今北京的城门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实行严格的关闭措施,但在中国其他大部分的城镇依然如此。)

前门至顺治门间的内城南墙

活跃在城门附近的生活节奏,不仅随着一天中的时间变化,还取决于城门在城市中的不同方位以及城外关厢的特点。在南城墙上,城市的正面开有三座恢宏的城门,这里有最繁忙的交通和商业。中间的是正阳门(国门),比其他城门更高大;这座曾经仅供皇帝使用的大门,现在也被称为“国家之门”,尽管它雄伟的建筑和周边古色古香的环境已经受到很严重的破坏,但它依旧是帝都生生不息的生活中心。在正阳门东、西方向的一定距离,分别矗立着哈德门和顺治门,尽管这并不是它们的正式名称,但人们还是习惯这样称呼它们。这两座城门成为沟通南北的主要街道的出入口。哈德门有时也被称作“景门”,光明与荣盛之门;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谁都可以进出这座城门。在其西面的顺治门则恰好相反,它被视为不幸和衰落之门,也就是“死门”,即“死亡之门”,至今还可以看到大多数的葬礼仪仗从这座城门经过。南城墙上的这三座城门是调控内城与外城人流的闸门,与其他直接通向郊区的城门在特征上有所不同。尤其是当双轨铁路穿过哈德门并绕过了顺治门的瓮城之后,这两座城门的许多原有特征都消失了,箭楼也都被拆除。

北城墙的正中没有城门,只在两侧开有城门,且这两座城门与南城墙上的城门并不对应,而与城市的中轴线相距较近。城门外的近郊如今已经变成了村庄的模样,但在元代,这一带曾是元大都城市以内的部分。北门一直被视为北京城防御最重要的城门,因为对都城的进攻多是来自这个方向。军队从这两座城门出入也最为频繁,因为北京城最大的兵营就坐落在城北。德胜门,根据字面意思,即品德高尚之意,也被称为“修门”(修饰之门);而安定门则是“生门”(丰裕之门),皇帝每年都要从这里经过一次,去往地坛祭祀,以祈求一年的好收成。城门外观雄伟,瓮城(因修建铁路,部分被毁)和城楼高耸在完全裸露的原野上,没有任何房屋或树木遮挡。

上:西南角楼处局部修复的南城墙;下:顺治门至前门间的内城南墙外侧鸟瞰

东面的两座城门,由于环城铁路的修建,被粗暴地改建了,瓮城几乎被全部拆毁。但向城外远眺,护城河两岸成排的垂柳掩映着宏伟的城楼,画面美不胜收。在铁路建成以前,护城河(或运河)一直发挥着向城市内部运送大米的重要功能,这是城里居民们的主食,被贮藏在东城墙沿线的粮仓内。东直门被称为“商门”(交易之门),人们在这附近做买卖,而皇帝从来不去那里。齐化门,又被称为“杜门”(休憩之门),这是由于东直门的市场而自然形成的。

西墙上的西直门和平则门,是仅存的没有因铁路建设而受到破坏的两座城门。它们还保留着北京城门原有的特征:不仅有两座供防御和瞭望的门楼,更有瓮城形成的完整庭院,其间庇护着小寺庙和各式各样的小摊。从瓮城月墙上开出的路从外侧环绕着瓮城,道路两旁林立着粮店和餐馆。城门就这样以自然而完美的方式将城市和郊区连接起来。从这些城门附近拥挤的人群中,我们可以窥见在中国北方的村店中所看到的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与现代文明中那些拥挤忙碌的汽车和机动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平则门意为安静和规则之门,据说这里的居民被皇帝的诏令惊扰,因此这座城门又被称作“惊门”。而西直门又被称为“开门”(开放之门),即晓谕之门,象征着充分领悟皇帝诏令的英明。

我们无从考证这些或多或少有着象征意义的城门别称是如何起源的,但它们仍然值得去了解,因为这些名字至今还活在老北京的记忆中,有时从这些别称中折射出的是城门的使用传统和古老特征。

内城的城门都是经过统一规划的,尽管不同的城门在大小和细节上有所出入。它们最突出的特征是双重城楼。城楼建在城墙被扩大形成的城台上,如同一座巨大的楼阁或殿堂,是有着三重屋檐和开放式柱廊的双层楼阁。长长的马道伸向城台上方,便于人们上下城楼。箭楼为砖砌,墙面向外倾斜,看上去没有太多传统建筑的特征,除了双重屋檐和四排箭窗。它矗立在U形瓮城顶端向外凸出的宽阔城台上。

城门的布局完全是古老的形式,它们无法适应火器时代。它们与元大都的城门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并没有因为新式武器的引进而增强抵御炮火的能力。尤其是城楼,其开放式的木结构和薄薄的砖墙在现代战争中显然更加脆弱。不过幸运的是,除了德胜门城楼,其余的城楼都保存了下来。也许当这些城楼都消失的时候,北京也就失去了它全部建筑中最具特色且最迷人的部分。

从军事的意义上看,由于现代战争技术的改变,城门已经失去了实际用途,但它们作为征税关卡的功能却被保留了下来。城门的入市税对今天的北京政府来说,仍然是主要收入来源之一;而城墙和城门的防御作用已然消失。

《北京的城墙与城门》,[瑞典]喜仁龙著,邓可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后浪出版2017年1月。
    校对:张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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