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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直播周|春运故事里的时代细节:路途遥远,回家过年

澎湃新闻“回家·2017春运直播周”报道组
2017-01-27 14:3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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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25日晚10点10分左右,经历一天的奔波,在上海工作的90后女孩韩娜,到达老家云南省昆明市下辖的安宁市八街镇木厂村。

“我觉得这个列车就是为我开通的”,以前需要辗转两天才能从上海奉贤回到位于贵州六盘水沙坡村的老家,如今沪昆高铁朝发夕至,十年没回家过年的周燕在直播镜头前笑中带泪,“我想念家里的每一个人”。

回家的路有多远?这是一段需要用思念丈量的距离。

2016年1月13日,中国进入春运时间。来自交通部门的统计显示,此后40天,全国预计发送旅客29.78亿人次,比上年增长2.2%。

庞大数字背后,是中国交通强有力的支撑。公路、铁路、民航、水运……特别是2008年以后“高铁时代”的到来,“四纵四横”的高铁网络,不仅重构了中国的经济版图,也让春运返乡成为更多人的可能。

当春运的汹涌人流不断刷新着历史记录,我们看到的,还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镇化的缩影。

三十多年来,中国城镇常住人口从不到2亿增长至7.9亿,3亿农民工在城乡之间辗转。忙碌一年后,他们中间的大多数要在春节来临前回到故乡,那个生长记忆、寄托情感的地方。

在这场一年一度的“人类大迁徙”中,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致力于成为见证者。1月22日起,我们以直播的形式,呈现了4组以不同交通方式回家的返乡人。

5天的影像记录,7个回家的故事。主人公身份不同,命运迥异,在农历新年到来之际,却有相似的执念——路途遥远,回家过年。

2017年1月19日,广东台山,龙飞一家在摩托车前留影。 澎湃新闻记者 贾亚男 图

骑托千里返乡,只为陪妈妈过年

从广东江门到贵州凯里,全程约1300公里,龙飞连接两地的方式是骑摩托车。

今年27岁的他,来自贵州凯里山区,初二便辍学外出打工,在广东一呆就是十多年。

如今,龙飞在江门安了家,妻子就是江门当地人。千里之外的凯里,父亲去世,姐姐出嫁,平时只有母亲一个人。龙飞觉得,不管多远,春节肯定要回去陪她过年。

骑摩托车这个想法,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在广东珠三角一带,“摩托大军”是每年春运特有的一道风景线。

这个群体大多是外来务工族。选择骑摩托车,一是图方便,避开了中途转车。二是经济实惠,特别是一家人同乘,费用比高铁便宜。

此外也和个人喜好有关。比如龙飞就是个摩托车爱好者,江门到凯里这段路,他第一次骑摩托车回去是在2012年,之后陆陆续续骑过七八次。去年春节,龙飞还作为“队长”,带领6户人家骑摩托车返乡。

今年有所不同,因为要第一次带着妻子和女儿同行。孩子只有3岁,按照往年惯例,母女俩都是乘高铁或动车回去,先从江门到广州,再从广州到贵阳,最后从贵阳转车去凯里。但是今年回家日子比往年晚了,妻子家盖房装修也花了很多时间,没抢到火车票,怎么走成了个问题。

龙飞一直在犹豫,孩子还小,一路上能否受得了?远在凯里的母亲也担心路上安全,始终不同意儿子一家骑摩托车回来。

最终促使他打消顾虑的,是澎湃新闻介入直播。当听说有一辆直播车全程跟在路上,妻子和女儿可以顺便搭乘,龙飞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出发定在1月22日。

因为江门岳母家装修,动身比原计划晚了9天。“摩托大军”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龙飞只约到3位骑友结伴。不过,原定与龙飞一起参与澎湃直播的两个来自四川的家庭,因故未能同时启程。

为了能多走点路,早上5点半,龙飞一家就出了门。出发前,女儿说什么也不愿起床,哄了好半天才肯睁开眼睛。

那天晚上,龙飞也没休息好。

他告诉澎湃新闻,不知是兴奋还是因为心里惦记事情,每次回家前都睡不着。夜里12点躺下,凌晨两点就醒了,迷糊一会儿,4点又醒了,“实在睡不着,还看了一会电视。”

反而是到了路上,太阳暖洋洋照着,加上前一天感冒,龙飞感觉困意来袭。他强打精神、一路向前,除了吃饭上厕所,连续行驶12个小时,终于在傍晚6点抵达广西贵港。

贵港本是两天行程中计划的第一个休息点。

看到抵达时间尚早,龙飞决定再往前赶一赶。天色渐渐暗沉,龙飞行驶在一条狭窄的道路上,迎面而来的是打着强光的大货车,尘土飞扬。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也就是1月22日晚上8点多,龙飞抵达广西宾阳。付了60元房费后,龙飞带着家人住进一家小旅馆。

第二天行程并不长,只有600多公里,但路况复杂。特别是广西都安境内的210国道,路窄弯道多,来往车辆不断,被龙飞认为是回家途中“最为复杂的道路”。

“前方弯道”、“对面来车”、“减速”……一路上,龙飞保持着高度注意力,并时不时用对讲机提醒身后的直播车。

他说2013年自己一个人骑摩托车从贵州返回广东。途经此路段时,险些就被山上的落石击中,“像头盔那么大的石头,就砸在离我不到5米的路上”。

家越来越近,路也逐渐平坦。

1月23日傍晚6点半,经过两天的长途跋涉,龙飞一家终于抵达熟悉的地方——贵州省凯里市舟溪镇青龙村。

路过凯里市区时,有经过一排排在建的楼房,坐在直播车内的余素丽表示,这里以前是“荒”的,楼都是这几年建的,道路也修好了,路边还搞了绿化。村子离市区大约30分钟车程。村民们说,很快就有公交车通进来,到时大家出行会更方便。

龙飞停下车,脱下手套,发现手掌被磨得红肿,马上就要起泡了。推开家门,屋里有提前准备好的火锅食材以及猪脚萝卜汤。前一天母亲在电话里说,会准备好东西,等儿子一家回来吃团圆饭。

可是四周却不见母亲的身影。龙飞打了电话,才知道她被亲戚临时叫走吃饭去了。

虽然有些失落,但不是很要紧,龙飞还要在家里呆好几天,还有很多话可以和母亲说。

过去的一年,龙飞有些不顺心的事,比如三个多月前,打工所在的玩具厂倒闭了,他失去了每月3000元的工作;更早些时候,他四年前花9800元买的摩托车被盗了,这次回家,车还是找人借的。

不过,他说收获要比失去的多。过去,妻子家一家人挤在一层老楼房里,房间狭小老旧,生活不便,2016年,全家人一起出力,在老房的上面加盖了第二层,正在装修,不久就能入住了,“以后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挤了”。龙飞说,加盖一层已经花了七八万元,他去年存的钱,也都花在这里了。

龙飞自己也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他喜欢摩托车,加入了一些车友群,外向活跃的他和众多车友成为朋友。他也跟一名车友学会摩托车修理的一些基础技术,离自己在凯里市区开摩托车修理店的愿望更近了一步。不过,妻子是广东人,他担心她在贵州不习惯。但不管怎样,先努力攒下启动资金再说。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龙飞说,到家后的那天晚上,他睡得格外香,第二天起床比平时还晚了两个小时。

27岁的龙飞携妻带女,从广东江门出发,骑摩托车前往老家贵州凯里过年。 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韦毅 图

压力与憧憬并存,“想想还是越来越好了的”

当龙飞一家已经在贵州凯里迎接清晨的阳光时,家住在上海奉贤南桥新城的王猛在一对儿女的哈欠声中下楼发动了汽车。

这是1月24日早上7点半,王猛打开车灯和空调,又裹着衣服回家叫醒两个孩子。

一切准备就绪,早上8点,王猛一家四口踏上回家的旅程。

他们的目的地是河南省商丘市夏邑县,距离上海700多公里。王猛打算自驾回去,如果把堵车、天气以及中途休息等因素算上,预计需要十一二个小时。

回家总是令人期待。出发没多久,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王梦雨就开心地说,非常喜欢回老家,有小朋友一起玩,还有她想念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旅途不会一直像刚刚启程时那般轻松。

频繁的堵车和密闭的空间消耗着回家的愉悦。两个孩子睡着了,王猛的妻子徐玲玲拿开手机,翻起了往日的照片。

徐玲玲和王猛2005年结婚。刚开始,他们在浙江打工,发展得并不好,2011年又到了上海。在上海第一年,两口子也是给别人打工,到了第二年,王猛与别人合伙开了一家模具厂,成为一名个体户。

徐玲玲说,最初单干时,过得很疲惫。

两个孩子没带在身边,和大多父母一样,他们不愿让儿女在老家当留守儿童,只有拼命赚钱,希望条件好一点,把孩子接到上海。

后来孩子到了上海,一家四口就挤在十几平米的厂房。第一年到上海打工时,俩人只能坐大巴或跟着亲戚的车回家。到上海五年,夫妻俩从没坐过火车回家,因为“带着两个孩子,怕路上出问题”。

“大部分人不带孩子走真是因为经济压力,也就是我们这两年好点了才接他们过来。”最近两年,王猛生意好了很多,徐玲玲也有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生活有了不少改善。随着社保的缴纳,子女也可以在上海上小学,他们也才有可能把孩子从老家接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挤在小房子里很难受?”看到女儿醒来,徐玲玲问她。

王梦雨想了一会儿,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以前过得很快乐啊。”

孩子有她的童真,大人有着现实的压力和憧憬。徐玲玲感慨,自己是个体户,除去与合伙人的分摊以及成本投入,一年最多的时候能攒四五万块钱。眼看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要上学、要补课,家里的老人年纪也越来越大,她和丈夫的压力一直没有减轻。前不久,他们一家搬进90平米的房子,因为远离上海市区,每月租金只有1100元,即使如此,两个大人还是嫌贵。

2017年,徐玲玲和王猛希望生意能更好一点,“我们想回老家县城(夏邑县)买套房子”,徐玲玲说,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孩子过几年回老家上初中。

说到老家,之前略微沉重的气氛又欢快起来。

徐玲玲拿出了给家里带的年货,其中有她自己制作的奶糖。奶糖呈一个大圆盘状,由于之前准备匆忙,还没来得及切开、分成小块包装。

一路上,只要手头闲着,徐玲玲就用花花绿绿的糖纸包奶糖。“小孩一直很想吃,但这是要带回去给老人的,一直没让他们吃。”徐玲玲这样说。

车子驶入河南境内,一家人的疲惫感也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临近终点的兴奋。

每当看到高速公路两旁树上的鸟窝,两个小朋友会很开心地去数。

一路上没怎么开口的哥哥王家乐突然冒出一句,在上海很难看到小鸟,更别说鸟窝了,老家这里还是可以看到很多小鸟。

车子下了高速驶入乡镇,王家乐又指着路上的喜庆灯笼问:“这是灯笼么?我在上海都没怎么见到过。”

“那你觉得好看吗?”徐玲玲问儿子。王家乐摇摇头,“太土了。”

1月24日晚上8时许,车子驶入村庄,眼看就要到家,王猛却在一处三岔路口犯了难——他不记得哪条路是通向家里的,以至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王猛解释,离开家久了,家乡也发生许多变化,与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偏差。

这种偏差,也折射出中国乡村的快速发展。公开报道显示,仅2015年,我国新建改建农村公路达到20万公里。随着广大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与生活条件改善,许多人印象中的村庄样貌不同于往昔。

习惯了城市生活的王猛,未必会再回到村庄长期居住。他的两个孩子,即使回乡读书,最终还是为了在城市扎稳脚跟。对他们来说,小鸟的美好只能停留在童年,汹涌的城市化进程中,一代又一代人的集体记忆正在发生蜕变,过年回家,或许正是这一进程最好的注解。

“尽管生意有点难做了,但想想还是越来越好了的。” 王猛总结性地蹦出来一句,腼腆笑笑。

为方便出行,龙飞在自己的摩托车上面装了一台gopro用作行车记录仪。 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韦毅 图

除夕值班的铁路人,提前回家吃顿团圆饭

1月25日,龙飞已经回到贵州凯里,王猛已经抵达河南商丘,上海虹桥火车站,依然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今年春运,全国铁路预计发送旅客3.56亿人次,同比增长9.7%。仅1月24日,上海铁路局发送旅客就达约180万人次。

早上8点55分,由上海虹桥开往昆明南的G1373准时发车。

作为国家《中长期铁路网规划》中“四纵四横”的快速客运通道之一,沪昆高铁2016年底全线贯通。它途经上海、浙江、江西、湖南、贵州、云南六省市,线路全长2252公里,是我国东西线路里程最长、经过省份最多的高速铁路,还因沿途美景众多被称为中国最美高铁。

临近除夕只有两天,8节车厢坐得满满当当,每个车厢的连接处,还有不少人只能站着。

和车上许多乘客相比,徐嘉(化名)的目的地算近的。

他要先到南昌西,下车后再换乘Z111次列车,前往目的地江西吉安。两趟车换乘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这让徐嘉有些紧张,“怕赶不上误了车”。

吉安是徐嘉的岳母家。他的妻子已经在1月13日从上海回到老家,徐嘉也想利用年假调休提前走,但没能买到更早的车票。

说到春运买票,徐嘉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手上这张票,前后花了两三天才买到。杭州东到南昌西区间尤其难买,不得已的情况下,徐嘉先买了上海虹桥到杭州东这段,上车后又补了票。

尽管小费周折,徐嘉觉得这次已经很幸运。

他提起2008年春运,恰好遇到雪灾。当时徐嘉在江苏昆山上班,还没有结婚,回的是自己的老家——安徽合肥。

那一次,徐嘉凌晨就4点出了门,一手拖一个大行李箱,里面装的是满满的年货。

在昆山站,他发现火车票、汽车票都卖完了。旁人说“苏州可能有票”,他又匆匆赶往苏州。

到了苏州,火车票也没有了,徐嘉只好拖着沉重的行李赶到汽车站。好不容易坐上苏州开往南京的汽车,行驶到下午四五点,由于冰雪天气,公路结冰了。

“车速必须减。”徐嘉清楚记得,当时车辆在高速上,速度却不超过60迈,只能一点点挪,凌晨12点才到南京。

到达南京后,徐嘉还要连夜赶往合肥。他在车站遇到了结伴拼车的老乡,风雪兼程,到家已是第二天凌晨四点。

好在那样的特殊情况之后再也没遇到。随着上海去合肥的动车、高铁陆续开通,徐嘉回家越来越方便,也很少担心买不到票。

他现在希望的,是妻子的老家吉安也能尽快通动车,“有了动车,以后春节我和媳妇儿早上在江西吃饭,晚饭回安徽吃,这样就更好了。”

1月25日下午1点50分,当徐嘉登上另一班Z字头的列车奔向吉安时,G1373列车的乘客周铁强抵达目的地湖南长沙。

上海虹桥至长沙南,全程需要4小时55分,周铁强是靠着走道一路站过来的。

他今年29岁,是上海铁路局的一名列车调度员。上车前,周铁强刚刚上完一个夜班。因为“年三十”还要赶回上海值班,他只能借中间不到48小时跑一趟往返,提前和家人吃顿团圆饭。

作为一个直接和火车打了8年交道的“铁路人”,周铁强对中国铁路的迅猛发展感慨万千。

他说自己是2009年大学毕业进入铁路系统工作,刚开始是上海铁路局合肥机务段的一名列车司机。

“绿皮车,普快,特快,我都开过。”周铁强回想十多年前,狭窄的车厢里一路飘着方便面味,就好像一份挥散不去的记忆。

后来,高铁建设在国内全面铺开,铁路运输得到质的飞跃。随着列车时速从200km/h突破到300km/h,再到正在研发400km/h,中国高铁不仅成为“铁路人”的骄傲,更是一张印着“中国制造”的全新名片。

高铁时代的到来,也让周铁强感受到乘客秩序的变化。

他记得早些年,自己坐在车头的驾驶室,站台上是“黑压压”的人群。车还没挺稳,人们就往前涌,好像一下子从楼梯口扑上来。这些年,铁路管网星罗棋布,列车越发密集,站台上反而很少人群涌进涌出。

“人守秩序了,会排队。”周铁强感慨。

张艺的工作就是保证旅客出行的安全。 彭琦 图

十年没回家过年,“这个车就是为我开通的”

1月25日下午3点,周铁强打车回到长沙的家。“爸爸,爸爸。”刚打开家门,3岁的儿子“鱼宝宝”飞奔过来。

此时的周铁强,如同融化的巧克力,蜜甜柔软。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因为工作没能陪在妻子身边。如今儿子一天天长大,对他这个常不在家的爸爸特别黏。

“长期分隔两地不是办法,要尽快接他们过去。”看着满屋子跑的儿子、一旁安静的妻子,周铁强暗自打算,可是一想到房价,他又吐了吐舌头。

G1373列车继续向前行驶,过了湖南,进入贵州境内。

周燕和丈夫、女儿坐在车上,归心似箭。她已经有10年没有回老家过年,距离上一次回家看望父母,也过去3年。

周燕的家,在贵州省六盘水市盘县红果镇沙坡村,论地理位置,算是滇黔两省交界处。

周燕2003年离开家乡,那时只有20岁,刚开始在上海一家工厂做工,后来在上海嫁了人,转行从事物业方面的工作。

离家十多年,回家对她而言曾是段“艰难”的旅程。

周燕说,最早是从上海南站到贵阳站,K字打头的火车需要坐28个小时。从贵阳到红果通常只有慢车,需要8个小时,加上中转的时间,回趟家需要花费足足两天。

后来条件好一点,改坐飞机。上海飞到贵阳,大约需要3小时。到了贵阳的龙头堡机场,她还要先去贵阳火车站附近的宾馆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坐8个小时的火车到镇上的红果火车站。

“女儿出生后,只回过三次贵州老家,她两岁时一次,五岁时一次,今年她八岁。”周燕告诉澎湃新闻,考虑到路上劳累、颠簸,她此前很少带女儿回家。

现在不同了,沪昆高铁高铁开通,早上8点55分出发,到达盘州是当天傍晚6点半,全程9小时35分。从盘州站开车20多分钟,就是周燕的家,这个距离,比原来从红果站回家还要近,在车上,她多次感叹着家乡这几年来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觉得这个车就是为我开通的。”到家后,周燕笑中带泪。

她记得以前特别想在家过年,但车票难买、还要转车。如今有了高铁,800多块钱的票价虽然有点小贵,但确实方便,将来可以“常回家看看”了。而像徐嘉和周燕这样,从一票难求到如今也能有余票,已逐渐成为春运时的新常态。不仅如此,无论周燕的老家盘州,还是两站之隔的龙飞老家凯里,都在为全线开通不到一个月的沪昆高铁欢呼着“高铁时代”的到来,期待着更多东部的游客和投资者“常来看看”,期待着搭上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快车。

就在周燕和家人团聚后不久,1月25日晚7点31分,G1373列车历经10小时36分,缓缓驶入终点站昆明南。

韩娜站在车门前,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小雀跃,“终于要到家了!”

这个26岁的姑娘,家住昆明下辖的安宁市八街镇木厂村。她本科就读于兰州大学,后来保研至中国人民大学,到目前还是村里唯一一名研究生。

毕业后,韩娜进入上海市奉贤区委统战部工作。虽然离家千里,牵挂家人的她还是趁着国庆和春节假期,每年回家两次。

车站外面,韩娜的父亲已经等候多时。和以往不同,父亲这次开了一辆新车来接女儿,车子是前不久韩娜资助家里买的,这也是她第一次乘坐。

从昆明南到木厂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车程。不善言辞的父亲接过女儿的行李箱,默默当起了司机。

一路上,韩娜认出了她熟悉的温泉、母校安宁中学。她发现故乡变化很大,村子被评为美丽乡村,路况方便,开车可以直达,家家户户的房子也都修葺齐整,村口牌坊上写着“木厂村”三个大字,干净利落。

韩娜的父亲将近60岁了,他和妻子村里承包了一个山头,种植板栗、核桃等。

韩娜告诉澎湃新闻,家里以前条件比较差,别说汽车,上初中那几年,200块钱的学费都差点交不起。但不管多难,父母都很支持她读书,特别是读研,即使有亲戚觉得没必要,父亲也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说到父母养育之恩,她不禁在镜头前哭了起来。

如今她在上海,有了稳定的工作,还刚交了男朋友。她调侃自己“一路学霸”,上学时父母从没操心恋爱、结婚的事,“一毕业就完了,每次见了都说隔壁谁结婚了。”

晚上9点多,跋涉十多个小时后,韩娜终于到家。

母亲准备了很多菜,都是女儿爱吃的。住在隔壁村的外婆特意赶来,等着见外孙女。夜已深,韩娜的归来让这个家庭变得活跃,一家人开始围着桌子吃饭,欢声笑语不断。

2017年1月26日下午1点左右,史洪顺、高世双夫妇到达泊头汽车站,乘车回到家中。

为了三倍加班费,曾经过年都不舍得回家

1月26日,距离除夕只剩一天。在外的人大多已回家,赶路的人还在继续。

早上7点半多,北京赵公口长途汽车客运站,史洪顺和妻子高世双登上开往泊头的大巴车。

泊头是河北沧州市下属的一个县级市,距离北京260多公里。在北京工作三年,这是史洪顺第一次坐汽车回家过年。

他说往年都是坐火车回去,路上3个半小时,比汽车安全,还不堵车。但是今年,儿子没能在网上抢到火车票,为此,史洪顺一周前就赶到汽车站把票买好。

大巴车的出发时间是早上7点50分,这是当天北京开往泊头最早的一班车。

夫妻俩觉得,早点动身,也能早点到家。顺利的话,差不多中午就能回到自己位于市区的新家。

47岁的史洪顺,早年在老家一针织厂工作。他是技术工,主要负责机器的日常检测和维修,工作了十几年,厂子效益日渐衰败,他也不想当一辈子技术工,就一路北上进京谋生。

现在的史洪顺在北京丰台区一家主营北京菜的饭馆工作,主要负责粥的熬煮。妻子高世双和他在同一家饭店工作,她比丈夫早来六年,主要负责做馅饼之类的面点工作。

史洪顺介绍,平时他们都是11点上班,23点下班,一个月有4天公休。如果不公休,一天有100元的加班费。为了多挣钱,除非有特殊事情,他们几乎不休息,过着从宿舍到饭店“两点一线”的生活。

高世双说,也是因为忙着赚钱,在北京9年,她只去过天安门和故宫。她最开心的是每晚打扫卫生,这意味着一天的工作就要结束了。

说到过年,高世双坦言,有两年没回家过年了。春节期间如果加班,相比平时是三倍的加班费,工作三天就是900元,这要比平时多挣600元。因此,前几年春节,都是丈夫一个人回去看看老人,她留在北京继续工作。

澎湃新闻了解到,夫妻俩这次拖到大年三十前一天才回家,也是想多工作一天,多挣一天工钱。老板一共批了7天假,等到正月初六,他们又要开始上班。

对于目前在北京的状态,史洪顺夫还算比较满意。史洪顺每月基本工资三千多元,加上加班费等费用,一个月有四千元收入。高世双工龄比丈夫长,基本工资高几百元,每月四千多元收入。

“饭店包吃住,我们平时工作穿制服,很少买衣服,我也不买化妆品,他不抽烟不喝酒,一个月花销大约四五百元。”高世双算了一下账,每月他们夫妻俩能积攒七千多元。

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今年25岁,曾在河北保定市一所高校读机电专业,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过一段时间。去年夫妻俩出了首付,贷了些款,给儿子在泊头市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房子。两个多月前,他们刚把儿子的婚事办了,现在儿子已回泊头生活。

“儿子结婚第二天,我们就回北京了。”史洪顺说,这次春节回去,主要是因为儿子刚结婚不久,一家人想聚在一起过个团圆年。

尽管不能在家呆很长时间,高世双却很珍惜。

她告诉澎湃新闻,儿子小的时候,交给了老人抚养,她外出打工挣钱,和孩子交流、沟通较少。过去她也没意识到这是个问题,现在发现和儿子之间缺乏默契。

“比如母子相处久了,大人一个眼神,孩子都能领会其中的意思,而我的孩子不行。我也希望孩子能理解父母。” 高世双说。

随着年龄增长,高世双对家也愈发看重。像骑摩托车回凯里的龙飞一样,随着家乡的发展,回家创业也列入了高世双夫妻的愿望单。

在她眼里,北京毕竟是打工的地方,不是家,考虑到孩子刚结婚,急需用钱,接下来还要再干两年。将来等孩子稳定了,有了积蓄,她和丈夫还是想回泊头发展。

“我做馅饼,他做粥,我们在泊头市开个小吃店,一家人团聚,安安稳稳地生活。”说着说着,大巴车驶进泊头市区,高世双的美好憧憬,也变得具体而生动。

    校对:施鋆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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