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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邦多岛的诺亚方舟

2017-02-09 19:4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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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译 Deanna

20世纪60年代以来,位于坦桑尼亚维多利亚湖西南角的小岛鲁邦多岛,成为黑猩猩、大象和长颈鹿的避难港,它们在此繁衍壮大,与世隔绝。

在野生动物追踪者詹斯斯的带领下,我们深入丛林。步行约两个小时后,他忽然跪在地上,做手势示意我们也这样做。我们立刻不出声了,伏下身去。“Sokwe,他用斯瓦西里语低声说,伸手指向几棵树木。我凝视眼前的一团团枝叶,却只能看见树影。有一只落单的黑猩猩隐匿在树丛中,但詹斯斯刚一发现它,它似乎就已消失在黑暗里。而在此前,詹斯斯还发现了另一只同样飞速闪进森林里的灵长类。

我们等着,一动不动,倾听预示黑猩猩到来的动静,却只听见了鸟唱和气钻般的蝉鸣,以及羚羊那辨识度极高的叫声——那是警告的声音,或许它也瞧见了黑猩猩。在我们头顶、在树的高处,是新鲜绿叶和树枝做成的巢,形状像巨大的枕头。黑猩猩每天都建筑新巢,我们漫步森林时已经路过若干个干枯的旧巢了。

“这就是它们昨晚睡觉的地方,” 詹斯斯小声告诉我们。

由于鲁邦多岛地处偏远,岛上的象群得以避开偷猎者,生活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本文图均为 Sue Watt 图

位于维多利亚湖西南的这座小岛很值得一说——对于40余只黑猩猩而言,它似乎是个不同寻常的家园;20世纪60年代中期,野生动物保护者们首次尝试帮助被捕获的黑猩猩重归自然,而鲁邦多岛幸运的被选为它们的栖居地。

这项工程与著名的动物学家伯恩哈德·格日梅克博士(Bernhard Grzimek)的理论一脉相承,后者是《塞伦盖蒂不该消亡》(Serengeti Shall Not Die)一书的作者,后来作为导演拍摄了同名影片并在1959年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在他的努力下,非洲动物保护事业的进展获得相当大程度的推动。

当时,远在欧洲的动物园管理者们不约而同地遭遇了一个艰难处境:我们的灵长类亲戚——黑猩猩们,年幼时可亲可爱,却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变得富有攻击性、过于强壮,并且进入性活跃期,为安全起见,它们不得不把被单独关进笼里囚禁。因此,1966年,一位名叫彼特·阿彻(Peter Achard)的保护区管理员发起了“运转黑猩猩”组织。十只黑猩猩,七公三母,分别从法兰克福动物园和安特卫普动物园被运往鲁邦多岛,这片野生动物保护区既无人类活动,也没有捕猎者的骚扰。而在1966年到1969年间,共有17只黑猩猩被带到这里。今日,它们的后代在这片美丽的森林岛上繁衍,野性而自由。

面积237平方公里的鲁邦多是一颗翠绿色的宝石,丘陵与山谷都被森林和开阔的草原覆盖。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出鲁邦多岛的森林密度极高。

在1970年出版、由格日梅克博士撰写的《在非洲动物之间》一书中,他留下了这样的评论:“阿彻选择鲁邦多时,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一下子就爱上了这座岛。”

他的想法不难被今日的我们所理解。鲁邦多是坦桑尼亚最人迹罕至的国家公园之一,它占地237平方公里,如一颗翠绿色的宝石,丘陵与山谷都被森林和开阔的草原覆盖。东岸由岩石和沙滩勾勒,西岸是湿地,长满枣椰树和纸莎草。整个国家公园还包括其他九个更小的、无人居住的岛屿,占地面积共有457平方公里。岛上仅有的一家豪华住宿——鲁邦多岛营地(Rubondo Island Camp)为顶尖生态旅游公司Asilia所有,它为游客提供了一种不同于桑给巴尔的观兽体验,一种不那么寻常、也少有人知的选择。

尽管鲁邦多可谓美不胜收,多年来,其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却一直遭到忽视,原因或许在于,整个坦桑尼亚的国家公园及保护区面积多达国家领土的25%,其中像塞伦盖蒂和乞力马扎罗这样的著名公园牵动着绝大多数游人的注意力,也难以避免地获取了绝大部分市场资源。不过,鲁邦多这个秘密天堂的情况也在好转,Asilia公司与TANAPA组织——坦桑尼亚国家公园的管理机构密切合作,开始着手一系列岛屿再度开发的工作,其中包括开辟船游及徒步路线,增加驱车观兽的游猎项目,以及兴建高级营地等等。“这里像是个被遗忘的公园,”Asilia的新来的一位向导维多利亚告诉我说,“在接受训练期间,大家对于鲁邦多一无所知,我们从没没有来过这里。但现在我见到了鲁邦多,也爱上了它。”

人们在研究一对黑猩猩,黑猩猩也在研究这些人

维多利亚拥有极为丰富的鸟类知识,而幸运的是,鲁邦多正是超过200种鸟类栖居的港湾,包括非洲最大的鱼鹰族群。乘船游览岛屿西部的过程中,我简直数不清自己究竟看到了多少种鸟类,小到隐藏在芦苇间的色彩鲜艳的非洲俾格米翠鸟,大到像小飞机一样在我们头顶盘旋的巨型苍鹭……我在鲁邦多岛营地旁的沙滩上休息时,曾见到黑鸢俯冲捉鱼,小白鹭在浪间浮水、顾盼自得,偶尔炫耀着它们不寻常的黄足,据说那是繁殖羽的一部分。尾巴长长的大型鸬鹚站在灌木丛上,正剧烈地喘着气,下颌垂肉随之晃动,这是它们用来对付午后暑热的降温工具。还有很多色彩缤纷的种群,比如有着美丽黄羽的黑脸织雀,它们的巢如圣诞树装饰般悬挂在纸莎草间;有伶俐的欧洲蜂鸟和名副其实的红嘴火雀,后者是一种红胸脯的小鸟,在我们的房间外走来走去,想偷点早餐。

维多利亚湖岸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鸟类:长尾鸬鹚、埃及雁、小白鹭、埃及圣鹮和钳嘴鹳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鲁邦多也是鳄鱼的天堂,因此,尽管在维多利亚湖中游、解暑,听起来很有诱惑力,但最好还是别作尝试——鳄鱼们立刻就会发现正在涉水的人类。我们在船游过程中看见了好几条鳄鱼,对方仿佛无比期待我们把手伸进这片广袤的内陆湖中。河马们也浮上浮下,只有把卡通画般的眼睛和耳朵留在水面上。水獭在湖上钻进钻出,大概是在找鱼吃吧,湖里的确有很多呢,还有那种最重可达80公斤的尼罗河巨鲈,渔民可以申请为时三天的临时捕捞证猎取这种罕见的野味。

回到岸上,我们时常瞧见长得像小鹿斑比的羚羊和林羚,它们是岛上原有的动物,三五不时出现在路边玩耍。而除了黑猩猩之外,马羚和犀牛也曾被动物保护者们迁移到此地,又不幸被偷猎者们劫掠个精光;迁居此处的长颈鹿和大象则要幸运得多。一般人可能对于长颈鹿的存在一无所知,因为它们生活在岛上不通公路、难以触及的区域,尤其是岛南,听说数量约有40头左右,但极少被人看见。Asilia公司和TANAPA组织在这些长颈鹿的繁衍区域内设计了若干路径,无疑会改善观兽体验。相反,岛上的80头大象倒是存在感很强:大象当然也没那么容易看见啦,但是我们总能在夜间听见象吼声,并且在第二天早晨看见它们留在公路上的足迹。

长颈鹿在岛上生活舒适,数量持续增加

“看起来像是个繁衍中的小种群,” Asilia的首席向导马库斯一面向我们解释,一面用细绳测量沙地上留下的脚印,“前脚掌的周长乘以2.5,就是大象肩膀的高度。这是个古老的狩猎技巧:这一头大概两米高,太小了,还无法独立生存。”虽然我非常渴望看见象群,但听说它们业已离开,倒也松了口气,因为鲁邦多的大象情绪多变,黑猩猩的追踪者们曾在林间偶遇它们,棘手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

格日梅克博士显然在多年前已经对鲁邦多怀有期待。在《在非洲动物中》一书中,他领风气之先的阐述了“负责任旅游”的理念。他写道,“如果能将本地独有的动物种群成功安置在东非的国家公园之中,那么,只需五年到十年时间,游客们都将乘着现代化的蒸汽船穿过维多利亚湖,前来造访鲁邦多。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帮助动物,也要扶助一个贫穷但充满活力的国家,毕竟他们可以对野生动物贡献良多。”

32岁的约瑟芬·玛辛戴(Josephine Msindai)就职于伦敦大学学院,如今,她与五位动物追踪者一起沿着格日梅克昔日的步履前行。在攻读博士期间,约瑟芬已经开始研究黑猩猩的筑巢习惯和结构,在这里,她的工作内容包括帮助黑猩猩适应研究及生态旅游的需要,以期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内,为游客们提供成熟的观兽之旅。以其为首的五人小组,每天都会寻找黑猩猩的行踪,记录它们的行为,收集它们的排泄物样本供DNA分析之用,并研究它们的巢穴。

“挑战比想象中的还大” ,约瑟芬告诉我,“找不到黑猩猩的日子真是令人沮丧,不过一旦找到了,我们就会感觉自己的工作格外有意义。我们仍处于工作的早期阶段,并不是说谁去散散步就能看见黑猩猩的,但也不一定啦,总有幸运的家伙……”

鲁邦多岛上的黑猩猩们逐渐适应了游客的造访

黑猩猩与人类的DNA有高达98.4%相同,你只要跟它们呆上一阵,就很容易看出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它们会微笑、大笑、怒视、生气,正如我们一样。它们的智力也足以制造工具、帮助自己获取食物。它们甚至还能感染我们的疾病,却没有类似的免疫机制抵抗——即使人类身上最常见的感冒也能毁掉一个黑猩猩族群。而且,不幸的是,这些在国际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被列为“濒危”的黑猩猩还不够聪明,如果没有人类的介入,它们无法摆脱灭绝的危险。

100年前,大约有一百万只黑猩猩生活在非洲雨林中,分布多达25个国家;今天,只有15万只幸存者生活在21个国家内。没有人类的帮助,黑猩猩的数量预计将在30到40年间减少80%。这些可爱的猿类需要面对雨林栖息地的消失、武装冲突的影响、野味贸易,还有许多人残酷地捕捉它们,当作宠物或用于马戏团表演。非洲有若干庇护所可以照料被拯救的个体黑猩猩们,有些还组织外延项目,为当地居民提供教育、与他们共同保护灵长类动物。不过,将黑猩猩们放归自然总是困难重重。由于黑猩猩族群有着坚固的父系金字塔社会结构,让外来的黑猩猩、尤其是雄性黑猩猩融入已有群体非常困难。同样,与人类为邻也是一种挑战,双方都在争夺同样的食物源。

鲁邦多岛四面临湖,有天然的缓冲地带,同时也没有人类居民或捕猎者,更有丰富的水果和食物资源,因此,岛上的动物保护主义者们无比期望这里能成为黑猩猩重返自然的安全港湾。

鲁邦多岛的宿营地

我们在森林中漫步,学习黑猩猩的习惯和栖居地知识。就在詹姆斯第二次瞥见黑猩猩后不久,我们听见林间传来一声长而尖的叫声,然后又是一声——又是一声。它们的声音逐渐增强,最终融合为最高音,一如操场上喊叫的顽皮孩童。这正是黑猩猩的语言,在夜间入巢前彼此呼唤,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四处回响。

在我们面前25米处有五只黑猩猩和一只幼仔。我很难从黑黝黝的森林背景中将它们辨认出来,但没错,它们就在那儿。随着每一声尖叫响起,你也会感到阵阵紧张和激动。这些黑猩猩还没有完全习惯人类的存在,它们仍是野性的,是我们不熟悉的群体,也正因此,与它们的邂逅显得极不寻常,增添了许多兴奋和纯粹。距离黑猩猩们初访鲁邦多的日子已逾50年之久,眼下的游客们或许更喜欢乘飞机而不是乘坐蒸汽船前来,但我们却可以看到,格日梅克博士对于鲁邦多的期待正在逐渐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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