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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 | 每一个我们热爱的街角

2017-02-23 10:5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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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达

在我们的印象里,绝大多数街头艺术家都习惯与危险刺激结伴同行——夜晚出没,挑战巡警,对着空白墙壁释放雄性荷尔蒙——然而,来自瓦伦西亚的Escif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他斯文腼腆,热衷于白天作画,不断在城市风景中寻找寓意、发掘平凡街区里沉睡的美感。对于他的作品,人们更多的描述是“公共艺术”,而非“涂鸦”。

Escif在亚特兰大一座大厦前留下了名为“灭火器”的壁画

澎湃新闻:你是怎么成为一名壁画艺术家的?

Escif:16岁的时候,我被其他朋友带进了涂鸦创作者的圈子,应该说是非常意外的接触到了这种艺术形式,因而结识了一大票年龄相仿、有着共同兴趣爱好的朋友。那时的我们,把对着墙壁泼墨当作是课外集体活动的补充,一帮人聚在一起随心所欲的表达着对于学校、家长、校内人际关系的不满,用纯粹宣泄性的方式做着作品,这就是最初的起点。后来,我的想法和创作动机渐渐发生了改变,我开始更多的去思考如何透过图像传递信息,让作品不只是停留在审美艺术品的层面,而是拥有更多的被观看者诠释、在创作的空间,出于这个原因,我转向了壁画。

还有一个环境因素,对于我选择现在的职业是有一定帮助的。我生活在瓦伦西亚,一个充满活力、气候宜人的地中海城市,这里的人们入夜不睡,仿佛是24小时生活在街道上一样,我自己也时常在半夜两三点钟出来闲逛,这是我爱上街头的真正原因。

位于巴尔的摩的作品“微笑”

澎湃新闻:你怎么看待旅行?目前的旅行频率是怎样的?

Escif:讲真,旅行已经成为我的工作和生活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因为我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以此为前提完成的。几乎每一年的春夏秋三季,我都在旅途中度过,冬季有所保留,只有在这段时间里,我会让自己缩索于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找回平静、属于自己的感觉。在过去的十年里,我去了不少地方作画,像是美国的东海岸、西海岸,墨西哥、古巴、拉丁美洲的多个国家,泰国、印度、孟加拉,还有整个欧洲……今年是我第一次造访中国,我希望这种旅行的方式未来还将继续下去。

澎湃新闻:旅行时一般会携带什么物件?

Escif:最基本的随身物件就是粉刷和油彩,当我知道自己可以开始画的时候,能够快速动笔。然后是书籍,因为旅行途中的阅读对于我而言,是实现灵感补给的重要途径之一。

在圣彼得堡创作的战争主题壁画CASUS BELLI

澎湃新闻:跟其他同行相比,你的工作方式有何特别之处?

Escif:从12年前开始,我停下了夜晚的工作,改成白天作画,没过多久我发现这个选择其实是非常明智的——一方面,视觉环境变得更为舒适,工作的投入程度更高,我也能够拿出足够多的时间研究建筑环境与构图、色彩之间的关系,尽可能把作品完成的更为细致;另一方面,我可以有机会跟附近的居民攀谈,对社区文化加以了解,进而获得有利于创作的资讯。这两方面的优势跟我的个人定位也是有关联的,我知道街头艺术家们的创作形态,在绝大多人眼中仍然是极具攻击性的,很多时候,艺术家以闯入者的姿态介入城市空间,他们不太在意作品意涵是否能够与社区文化融洽相处,而是更在意自己的表达是否充分完整,作品是否具有视觉冲击力之类。我的出发点则不太一样,我从来不认为艺术是为彰显自我而存在的,尤其是是街头艺术,它的作用应该在于指出公共空间的其他用途。

从自身性格来讲,我不太喜欢直接袒露自己的见解,更不想传达对于社会的负面意见、扮演冲突制造者的角色。在创作中,我寻找的是对话的可能性,一种开放与融合的氛围,假如这些作品对于观看者而言是社区的一部分,是生活的一部分,假如他们能够从中获得经验分享的快乐,哪怕只有一瞬间,对于我而言也是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在白天作画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人们会更容易相信艺术家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通过这些年的经验积累,我养成了一种安全、不惹麻烦的工作模式。例如,我会抛开审美上的倾向,特别前往安静、独立的街区进行创作,尽可能的不打扰居住者;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我会取得房主的许可;每当有巡警路过盘问,我会对手边的画作主题稍加解释,让他理解我的行为中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地方。截止到目前,我还从来没被执法者逮捕过,就连吵架之类纠纷也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在秘鲁Cerro de Pasco矿山前留下的作品,DES MONTE

澎湃新闻:所以说,对于创作地点你其实并没有倾向性?

Escif:我对于特点类型的地点没有偏好,正如我对于特定类型的风格没有偏好。文本是优先于风格的,对于作品而言,风格不是那么重要,当一个人定下自己想要表达的主题,他所使用的风格和工具都应该是越灵活越好。比如说,我在达喀尔的一家小咖啡馆绘画,作品的格局就不宜宏大,我会尝试去做一些融入地方特性,通俗易懂、有人情味的作品,这样的东西更容易出彩,但如果我身在巴黎或者纽约,没准就会考虑以全球视角作为切入点,讲一个关于经济、政治、环境问题的冷笑话。

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去刻意传递侵略性的信息,或者挑战过于复杂的故事情节,我当下的所有表达都建立在自己对于一个城市或者一个街区历史文化的了解程度以及个人的感官印象基础上。我特别喜欢在大脑放松状态下,步入一个全新的街区,一般很快我就会知道自己将会在哪些空白墙壁画些什么。

在波兰的卡托维兹创作的壁画“开关”,占据了整个大厦的墙面

澎湃新闻:两年前你在达喀尔完成了一个为期15天的项目,作品形式跟以往大不相同,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Escif:当我来到达喀尔之后,我发现绘画是我与当地人、甚至当地人与当地人之间互相交流最为有效的手段。绝大部分的塞内加尔人都是文盲,他们不会念二十六个字母,但是能看懂图画,而且有很多人还是不错的画家,他们平常习惯用图像代替文字给自己的店铺招揽生意。这个发现让我感到无比兴奋,因为绘画在这个城市有其无可取代的价值和意义,我立刻着手去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向“小皮埃尔”街区的每一个居民发放“交换服务”的讯息,告诉他们,只有他们手头有东西可以换,我就愿意为他们画出最专业、最漂亮的壁画。结果,我从咖啡店主那里得到了咖啡,从理发店老板那里得到了一次剃头服务,从会做饭的妈妈那里得到了美食,还有一个家庭向我索要一幅圣像,作为交换,他们一大家子人为我的健康做了一次祈福祷告。从这个项目中,我学到很多知识,真希望有机会能再去达喀尔工作一次。

为达喀尔“小皮埃尔”街区的居民创作的圣象

澎湃新闻:我在你的个人网站上看到一句话,“如果想要购买一种健康生活,请关掉电脑,开始做瑜伽”,这是你的有感而发吗?

Escif: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互联网和社交网络的囚犯,每次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会暂时关闭电脑,做几个瑜伽动作。在上海工作的这几天时间里,我看到餐厅里净是低头族,身边十几张餐桌没有一张餐桌有人交谈,这让我觉得糟糕透了,手机和电脑的存在让我们不断远离真实人群和真实生活。基于这一点,我打算在实际生活中限制网络使用时间,要这样做可能很困难,但我会尝试去做出努力。

留在法国尼奥尔的一幅作品,名为“拯救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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