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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部美雪的小说大概真的不适合影视化

戴桃疆
2017-02-22 16:3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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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部美雪的作品只有WOWOW(日本民营电视台)这样的制作方才拍得出来,订阅用户都是那种耐得住性子、承受得了内心煎熬的观者。

宫部美雪这样的社会派,讲故事又慢又长又拖沓,还不时跑跑野马在主线中硬塞一把生活细节。即便是这样也没关系,订阅者明知如此,只要把故事完整地讲下去就好了。

宫部美雪担任编剧的《乐园》色调阴郁、情绪低沉,仿佛全剧只有一束光,而这束光也仅仅关照到了饰演女主角前畑滋子的仲间由纪惠脸上——只有她一个人积极地向前奔跑,即使奔跑时冒冒失失、跌跌撞撞。

在日本,编剧仍然能左右剧集的质量,剧情并不是对原著原封不动地影视化再现。《乐园》相比宫部美雪的小说已经做了很大的改动,在主干剧情之外删掉了大量分叉枝桠上的细节,让整个故事集中在女主角前畑滋子摆脱九年前的“模仿犯”阴影、重新走上追寻真相之路上。

宫部美雪拒绝修剪分叉,即便以牺牲高度为代价,也要让《乐园》这棵树长出茂密的树冠,主要是为了向现实投射下大面积的阴影。

和以展现人性深处恶意的凑佳苗不同,宫部美雪更习惯于追问社会问题的根在何处、有无根治之法,如果有,谁又应该成为责任者?

在小说《乐园》中,宫部美雪展示了疑犯、被害者、兼加害者与被害人双重属性的多个家庭的不同面貌,试图引发读者对于家庭教育问题的思考——杀死女儿的父母该如何对另一个活着的女儿解释,说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大家好?

日剧版《乐园》为了加快剧情推进的节奏,大幅修剪这些旁逸斜出的细节,以至于也删掉了原著小说中对核心问题的追问。从观众视角来看,女主角前畑滋子一直在向前狂奔,从不歇脚,而宫部美雪的作品恰恰需要慢慢走、慢慢欣赏,甚至停下脚步对所见所闻进行思考。

真凶是谁、真相是什么,不算宫部美雪作品的重头戏,她故事的重点总是那些生动再现的细枝末节以及生活细节中展示出的人性。

宫部美雪作品中最出彩的地方,在日剧版《乐园》中已经被删得精光。一部酷似围棋运动一般节奏缓慢、暗流涌动的小说,变成了娱乐性更强的跳棋。一些角色成了棋子,另一些角色平躺在地组成棋盘,棋子从一端蹦到另一端,然后全剧终,片尾打出一个皆大欢喜的“完”字。

一次成功的改编并不是对原版进行镜像复制,而是在把握原有文本精髓的基础上,以另一种形式进行再现。与原著相比,影视化之后的《乐园》同样充满了失去亲人、背负罪孽、追寻真相的苦痛,但这份苦痛却不同于小说中的苦痛。

杀死子女,因为事故丧失幼子,无法帮助沉沦的孩子而对其进行包庇、掩护、放纵,这些最触动人心的部分在剧中被简单化了,变成了一种在冲突中展示人物性格的手段。

统称“茂”的三和明夫只要被观众看出来坏到骨髓就好,失去异能力儿童的母亲也没有变成原著中喋喋不休的“祥林嫂”,她只要负责引出故事就好。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境遇,当下又正在经历怎样的折磨,则需观众自己去宫部美雪的小说里寻求答案。

WOWOW出品的正剧鲜有节奏明快、画风明丽的,改编成追凶题材的《乐园》即便尽其所能地向真相这个终点一路狂奔,仍然在节奏上比来自其他出品方的同题材电视剧慢了不止一拍。但这多出来的一拍给了演员大量发挥的空间。饰演父亲的小林薰、饰演妹妹的夏帆都有出色的表现,甚至那些常在日剧中刷存在感的绿叶脸孔也都表现不俗。

反倒是肩负女主角重担的仲间由纪惠除了美貌之外处处令人感到失望。当年的小花旦现在已经变成了大青衣,除了年龄全无长进。

父母亲手杀掉女儿埋尸屋内十余载,换在任意一国都是令人震惊的社会新闻。作为围观者的公众除了表示谴责和震惊,仅有少数人会关心其背后的故事,试图理解惨剧的成因,发掘背后的人性。

宫部美雪行文拖沓仍长久屹立日本推理小说界不倒,靠的不是松柏一样的坚韧与耐力,而是这样一点好奇和人文关怀。宫部的强项在影视化阶段成了致命的弱点,这是文学影视化过程中必然遭遇的问题。《乐园》对这一问题的处理方式不尽如人意,或许正因如此,观众才不会忘记除了影视作品,还有阅读这种汲取养分、滋养灵魂的方式。

    校对:刘威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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