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创新｜不管特朗普说什么，我们都要把移民培养成领袖

“我的城市”学院2016班的六位学员。按顺时针方向从左上起依次为：杰基·戈麦斯（Jacky Gomez）、帕特丽夏·塔昆诺（Patricia Tarquino）、阿方索·涅托（Alfonso Nieto）、卡拉·查韦斯（Karla Chavez）、希拉克·塞博塞比（Sirak Sebsebie）和桑·萨尔基（San Sarki）(图 Christopher Swope)

2016年7月的一天，在美国纳什维尔市（Nashville）格伦克里夫（Glencliff）高中的礼堂，24位来自当地各个移民社群的领袖聚集在一起，学习公共教育在这座快速发展的南方城市中的运作机制。

解答来自移民的问题

他们来自不丹、哥伦比亚、埃及、埃塞俄比亚、墨西哥等国家。他们也抱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为什么有些学校提供校车接送，另一些却不提供？什么是“特许学校”？为什么学生的英语水平评估报告只用英语报告结果？一位叫马马尼的尼日利亚移民还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即使在全美教育中也是最根本和最麻烦的问题：为什么两所邻近学校采用同样的课程，教学的效果却会差别巨大？

包括纳什维尔教育委员会主席在内的VIP演讲人，都当场作出了一些解答。五个小时的演讲中，他们提供了纳什维尔公共教育的概况，包括公立学校、成人教育和教育资源的获取。尽管课程并没有考试，但礼堂的学生却有更重要的作业要做：他们得把这些信息带回他们自己的社区，担当起首要的社区顾问，为那些有着同样疑问的移民解答问题。

这次关于学校教育的讲座，只是纳什维尔首创的领导力培训项目“我的城市”学院（MyCity Academy）今年设置的七个讲座之一。如今，“我的城市”学院——这个灵活和独创的美国项目已经进行到了第五年，成为了纳什维尔市长的“新美国人办公室”的标志性政策。“我的城市”学院的观念是发掘纳什维尔众多移民社群的领袖，让他们能实实在在地领略纳什维尔市政府如何运作的。项目期望他们向朋友、亲戚、社交友邻交流自己的所学，向他们解释在这个国家开始新生活所要了解的权利和义务。

在2016年3月到9月的月会上，他们曾借学习美国刑事司法制度的机会，拜访了纳什维尔的监狱，还参观了纳什维尔的水处理系统和水循环工厂的运作，他们了解了社会福利事业、公园、图书馆、民权运动的历史。这个项目已经培训了超过130个人，纳什维尔市政府的官员希望其中一些人能继续为当地的各种委员会服务，担当公职，继续培养一代能反映城市新的人口结构的社会领袖。

让移民知道,图书馆对所有人开放

2016年12月，“我的城市”学院2016班举行了他们的毕业典礼，而这段时间美国候选总统特朗普的反移民言论也甚嚣尘上。特朗普曾宣称要把一些移民踢出美国，在美国和墨西哥的边境建造隔离墙，但纳什维尔正在众多举旗反对的美国城市之列。“我的城市”学院就传达了城市领导人追求的包容性的基调。

纳什维尔的新市长梅根·巴里（Megan Barry）在当选几天后谈到：“我们新美国人的社群是整座城市值得骄傲的一部分。无论特朗普先生说了些什么，我仍然要继续本人身为市长的职责，保证纳什维尔依然是一个温情和开放的社会，我们会以尊重和尊严对待每一个人。

世界其他城市也在探索解决移民和难民融入的问题，纳什维尔的“我的城市”学院项目从他们的经验中汲取过营养。我采访过的一些项目学员认为，这个课程是沟通当地政府与移民社群的一座宝贵桥梁，否则移民会陷入相当孤立的境地。

“这是一个我能安全地学习，安全地提出问题的地方，”帕特丽夏·塔昆诺（Patricia Tarquino）说，她负责当地一所小学与家长的沟通工作，那所学校86%的小孩家庭不说英语。“这个课程帮助我让那些家庭了解到纳什维尔的各种机会，也打消了他们陌生害怕的心理。”

她进一步解释：“一些家庭以为这里的公立图书馆要收钱，或者你得有美国公民身份才能进入。现在我组织他们去参观图书馆，让这些家庭亲眼目睹，纳什维尔原来有这么棒的图书馆系统。”

希拉克·塞博塞比（Sirak Sebsebie,）活跃于纳什维尔的埃塞俄比亚社群的顾问委员会，他从教会的朋友那里听说了“我的城市”学院。塞博塞比说：“政府打开了他们的门。在我加入这个项目前，我本人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机会。我们可以直接和官员互动，直接向他们反映我们的难题。你真的可以与市政厅对话。”

英语不能成为“官方语言”

纳什维尔有68万人口，作为世界乡村音乐之都的名气，恐怕远胜移民中心的名气。但在过去十多年中，这座曾经的传统南方美国城市发生了剧烈的人口结构变化。

中亚、东南亚、拉美、东非等世界各地的移民一波又一波来临。目前，12%的纳什维尔-戴维森县人口是外国出生；学校里出现过的语言超过150种。索马里咖啡店、土耳其餐厅和清真肉市场都可以在城市机场附近的繁华大街上找到。

2009年是一个转折点，有人以投票倡议的形式发起了一次抵制移民运动，要让英语成为纳什维尔的“官方语言”。这个提案成为了众矢之的，不仅是纳什维尔的移民社群，就是传统纳什维尔的人群也被迫站队选边。当时的市长卡尔·迪恩（Karl Dean），联合了企业界、工会、教会和高校研究机构反对提案。最终，纳什维尔的投票者以6%的选票差距拒绝了“官方英语”。

“从那以后，纳什维尔不再回头，”2016年7月时迪恩这样告诉我，“我们开始真正坚持纳什维尔作为一座开放城市的立场，我们拥护多样文化，这是城市的核心竞争力。”

那次投票之后，迪恩建立了新美国人咨询委员会，由各个移民社群的领袖组成，这是开启那些群体和市长办公室沟通联系的早期尝试。几年后，迪恩要求这个委员会拓宽和加深培养移民领袖的人才池。

他们借鉴了一个叫纳什维尔领导力的项目：1976年以来，这个项目一直从商界、政府、教育组织和非营利组织中挑选领袖，让他们参加为期9个月的了解城市所面临问题的速成课。他们和政府各个部门主管一道合作来设计课程，2012年，政府官员还亲自以学生的身份体验了课程的试讲。

这就是“我的城市”学院的雏形。瓦内萨·拉宗（Vanessa Lazón）是这个课程的第一批学员。目前她作为梅根·巴里市长的新美国人办公室主管来管理这个项目。

十几岁时拉宗从秘鲁来到了纳什维尔，现在她是市长的新美国人办公室的主管。(图 Christopher Swope)

推荐更多移民来学习

拉宗在还是十几岁孩子的时候就从秘鲁来到了纳什维尔，在格伦克利夫读完了高中。至今，她对当年这所高中依然记忆犹新，那里非常缺乏教育她这样背景孩子的经验。当年她已经懂了一些英语，想在英语上加快进步，可是辅导老师偏分派给她2个理科课程，英语课程却只有1个。现在的拉宗是英语流利的美国公民，她希望能让到纳什维尔的国际学生和他们家庭前路更容易。

拉宗说，“我的城市”学院有个关键部分：项目的毕业生至少要推荐1到2个人来申请下次课程——这是一个选拔新领袖的内置式成长模式（built-in growth model）。人们要加入项目必须通过申请，幸而经过当地媒体的宣传，申请人数一直比规定人数多得多。申请者的评估，一部分根据他们和社群的联系程度，另一部分则根据他们通过个人网络传播在学院所学的能力。

拉宗说：“这就是全部要点所在。我们选择的人现在或许未必是移民和难民社区的公认领袖，但有朝一日他们能体现出领导才能，与他们的社区密切联系。”

她认为，项目的目标是：“申请者有时间致力于此，来这里学习，然后回到他们的社群、他们的教会、他们的学校去分享信息，这是我们之间的承诺。”

成果有时来的很快。2016班的一些成员告诉我，他们不再买桶装水了。他们还告诉自己的家庭和朋友直接喝水龙头没什么问题，因为学院带他们访问了纳什维尔的自来水厂。

卡拉·查韦斯（Karla Chavez）回忆道：“我们见过了水的各个不同过滤阶段，在最后我们需要也去尝一杯水。我这一辈子都没有从水龙头上喝过水，如果你在墨西哥这样做一定会生病的。”。

对纳什维尔垃圾处理厂的拜访，也破除了一系列垃圾回收利用和如何使用城市垃圾投放设施的混淆。杰基·戈麦斯（Jacky Gomez）是一些志在报考大学的移民高中生的辅导老师，她兴奋地告诉我，自己今早刚刚从纳什维尔订购了三个垃圾处理箱、“我告诉妈妈，我们要信守承诺。”阿方索·涅托（Alfonso Nieto）在编辑当地的西班牙语报纸《你好！田纳西》（Hola! Tennessee），受此启发，他增加了两页介绍纳什维尔垃圾循环利用的指南。

穿过语言的障碍，聚集不同人群

但并非所有成果都那么立竿见影。学院缔造的友谊穿越了不同的移民社群的隐形阻碍。通过在学院结下的友情，库尔德和索马里社群的年轻人现在能在一起玩足球。2016班是活跃的WhatsApp群体，通过软件发出了无数文化邀请，比如纪念穆斯林朝觐归来的聚餐。“如果没有这个课程，我恐怕没有其他机会认识这些人”，戈麦斯说，“这是一件伟大的事情，穿过了语言的障碍，把各行各业有需要的人聚集起来。”

在学校开课后的一天，我遇到了默罕默德-舒凯里·哈桑（Mohamed-Shukri Hassan），这个29岁的索马里人十几岁时，从肯尼亚的难民营来到美国。就像拉宗那样，2012年他也成为了“我的城市”学院的第一批学员。

默罕默德-舒凯里·哈桑是2012年MyCity学院的第一批学员，现在他致力于帮助难民开业经商。(图 Christopher Swope)

从那时起，他建立了一个非营利组织，为想做生意但不知道从何入手的移民传课授业。哈桑帮助他们理解开公司需要遵守的法律法规，帮助他们寻找把点子落地的资金，利用他在房地产业的关系给难民物色开业的地点。他说，在异国他乡，如果想做些生意，就要白手起家。

哈桑带我去了新月广场，这个购物中心不久之前清空了租户并被出售。哈桑通过班上的企业家联系到了新的业主。他们达成了空间的使用协议。

结果，购物中心里出现了一系列各国风情的零售店：洪都拉斯餐馆和非洲风情店并排，紧邻越南-日本混合餐馆。哈桑说：“许多移民发现难以在这里立足，不得不卷铺盖离开。可机会就在这里，需要发掘能为他们打破屏障的中间人。”

2016年1月，哈桑又打破一处障碍，他被任命为纳什维尔都市艺术委员会的一名成员。这个社区委员会可以向市政府建议艺术和文化问题，还有一笔预算可以拨给艺术家和当地的社群机构。哈桑说他能够以移民的视角，参与当地关于文化平等问题的讨论。“如果我没有通过‘我的城市’学院向市政府展示自己，我也无法理解到加入委员会的价值。”哈桑说。

这是纳什维尔城市领袖全力支持的结果。一个前难民能够跻身当地政府的权力机构，正是领袖培养的目标。“我一直相信，上过‘我的城市’学院的学员中，总会有人被选入政府办公室。”迪恩说。

迪恩的继任者——巴里市长继续着这个项目。这个项目只有5000美元的成本，大部分用于讲座的材料费用和订购午餐。项目的成本由五三银行(Fifth Third Bank)以赞助的名义支付。“‘我的城市’学院不花费纳税人的美元，”巴里市长告诉我。

项目真正的成本是时间，尤其是协调讲座的时间和安排演讲人的时间。这也代表了部门主管和其他城市工作者的决心，因为他们愿意为参与讲座留出个人时间。

“你需要让所有人都参与，这就需要卓越的领导力，而这种领导力来自市长。来到这座城市对我们很幸运，这座城市的人们喜欢多样文化，并且藉此繁荣。”拉宗说。

（本文由徐东东编译自citisco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