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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潘天寿诞辰120周年,重看他的沉雄奇崛何以形成

澎湃新闻记者 黄松综合报道
2017-03-14 20:03
来源:澎湃新闻
艺术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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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动的潘天寿作品。视频编辑 忻燕 视频来源 中国美术学院视觉艺术学院动画研究所(00:48)

编者按:作为20世纪中国画大家、美术教育家。潘天寿把民族绘画提到关乎一民族、一国家生存发展的重要高度,认为“一民族之艺术,即为一民族精神之结晶。故振兴民族艺术,与振兴民族精神有密切关系。”,2017年3月14日,是潘天寿诞辰120周年纪念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回顾潘天寿的一生,感受“雷婆头峰寿者”的风骨。

澎湃新闻获悉,从4月下旬起,“潘天寿诞辰120周年系列纪念活动”将陆续在北京、杭州和宁海等地展开,活动将以纪念座谈会、大型学术展览、学术研讨会等形式,梳理潘天寿先生的艺术贡献、文化贡献、教育贡献,突显其历史意义、时代意义和世界意义。5月初,纪念潘天寿先生诞辰120周年大展“民族翰骨”将在中国美术馆举行。

1965年潘天寿在杭州景云村寓所止止室作画

1897年3月14日(旧历丁酉二月十二日),潘天寿生于浙江省宁海县北乡冠庄村。潘天寿自幼温厚笃实,7岁进私塾,14岁进入宁海县城的国民小学求学,当时一本《芥子园画传》成为绘画的启蒙,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潘天寿任情涂抹,独自摸索。19岁官费考入浙江第一师范来到杭州,接触到经亨颐、李叔同等具有爱国思想的知识分子。但在目睹李叔同避世出家,经亨颐被免和“五四”浪潮的冲击,潘天寿觉得自己“无干事之才,只有画画尚能胜任”,想通过振兴民族艺术来振兴民族精神。这个思想,也成为潘天寿一生的精神动力。在浙江第一师范的五年潘天寿对于书画的笔墨、神情、气韵、品格诸项,都有了相当的体会和理解,为今后的艺术道路打下了纯正、坚实的基础。浙江第一师范毕业后,潘天寿回宁海教书谋生,但对于绘画,却无一日辍笔。

1917年 潘天寿“浙江一师”时期作文《时势造英雄论》手稿

1923年,27岁的潘天寿来到画家辈出的上海任教于民国女子工校,他一边授课,一边悉心钻研,画艺迅速精进。不久,即被聘为上海美专国画系教授,讲授中国画及绘画史课程,在教学之余编写出版了《中国绘画史》一书.并参与创办上海新华艺专,任艺术教育系主任。自此以后,先生数十年如一日,专心于学术与艺术教育,从未离开过教育岗位,培养了大批美术人才,桃李遍及全国。

1926年 潘天寿所编《中国绘画史》

1928年春,杭州国立西湖艺术院创办(后名杭州艺专,又称国立艺专),潘天寿任中国画主任教授,并定居于杭州。在杭州艺专的十年,是潘天寿一生中最为平静的时期,在绘画观点上他主张站在民族传统的基点上革新中国画,在画风上他深得吴昌硕的气势神韵。又果断地跳出于吴派画风之外,走上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道路。

1929年林风眠与潘天寿等人随团赴日考察美术教育,考察中走访了东京美术专门学校、帝国绘画馆、博物馆等机构,了解日本艺术教育情况

20世纪30年代 潘天寿与国立艺专师生在超山合影

20世纪30年代初潘天寿(后排左一)与林风眠、李超士、李苦禅等国立艺专师生

芦沟桥事变后,潘天寿随杭州艺专经诸暨、鹰潭西迁,辗转于浙、赣、湘、黔、川、滇诸省,在颠沛流离之中,他坚持艺术教育。曾任国立艺专、东南联大、暨南大学、英士大学等校教授。抗战后期,百事艰难,国立艺专人事涣散,在多方迫促之下,潘天寿接任国立艺专校长三年。抗战胜利后,先生自感十分疲乏,坚请辞职,专心于学术,创作了不少精湛的作品。

1938年 潘天寿(前排右二)与学生摄于沅陵国立艺专大门

20世纪40年代潘天寿诗稿墨迹原件 17.6×26.7cm

20世纪40年代潘天寿(前排右三)国立艺专师生在重庆磐溪合影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53岁的潘天寿后被推选为浙江美术学院院长。20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前期是潘天寿创作最丰盛的时期。他除教学工作和一些社会活动以外,天天作画。他越来越多地创作巨幅作品,艺术风格更加强烈鲜明。他始终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就,渴望新的艰苦探索和创造,他在自己的艺术生涯中,进入了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远为重要的新阶段。

20世纪50年代 潘天寿手稿《阎立本的家世及生平概略》

1959年 潘天寿院长在大会上讲话

1962年潘天寿于黄山

1963年 潘天寿率领中国书法家代表团赴日本访问 后面背景远处为日本富士山

潘天寿的艺术,继承了文人画的精华,功力沉厚,同时,他又具有独特强烈的艺术个性,不拘陈法,创造出自家面目。他的作品,既发挥了中国画以线为主的特点,造型概括,风骨遒劲,且用笔果断,设色古艳,不以自然色相为囿。在险绝之中又见平稳,造成巨大的力量感和特有的结构美。

在用毛笔作画的同时,潘天寿也作指墨画,指墨技法创于清代高其佩,而在潘天寿的作品中达到了更为完美的境地。

潘天寿为学生示范指墨画

1966年潘天寿70岁时,自作句云:“笔砚永朝朝,流离真岁岁。七十年来何所得,古稀年始颂升平。”可见对一切充满了希望和信心。然而,正当潘天寿向更高的艺术峰巅攀登之际,“文革”中止他的艺术生命,在惨遭数年磨折之后,终于1971年9月5日在冷寂中含冤去世。

七年以后,“潘天寿先生追悼会”在杭州隆重举行,为先生平反昭雪,恢复名誉。杭州、北京等地隆重举办“潘天寿书画展”。先生将自己的一生无私地贡献给了我国的民族美术事业和艺术教育事业,他的名字将永远记载于中国美术史册。

1964年潘天寿在杭州华侨饭店作大画

在潘天寿诞辰120年之时,回顾潘天寿的一生,他作为艺术家,直面现代之挑战,接续优秀传统之正脉,倡导“至大、至刚、至中、至正之气”,力创沉雄奇崛、浩大刚正的画风;以其风骨遒劲、清朗明豁的宏章巨构,在千年中国画史中独树一帜。

作为教育家,潘天寿是中国画和书法现代教育的奠基者,在西风东渐中力挽狂澜,以宏博的视野、坚定的毅力,建构起中国传统艺术在现代艺术教育体系中得以教习与传承的人文系统。

作为画学家,潘天寿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以国族之画传承光大民族心志,坚守中国文化本位与民族特色,力倡中西艺术“拉开距离”、“两峰挺立”,在世界艺术的大格局中弘扬中国精神,并在现代语境中完成中国艺术的创造性转化,奠定了现代中国艺术自我更新的意识基础。

潘天寿1961年给花鸟班上课

据悉,从4月下旬起,“潘天寿诞辰120周年系列纪念活动”将陆续在北京、杭州和宁海等地展开,活动将以纪念座谈会、大型学术展览、学术研讨会等形式,梳理潘天寿先生的艺术贡献、文化贡献、教育贡献,突显其历史意义、时代意义和世界意义。

雁荡山花图轴

【潘天寿谈艺录】

艺术的民族性

一民族有一民族之文艺,有一民族之特点,因文艺是由各民族之性情智慧,结合时地之生活而创成者,非来自偶然也。

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将自己的民族文化看成是莫大的骄傲,以此来证明本民族的文明程度和聪明才智。中国是世界公认的文明古国,传统遗产之丰富,艺术成就之高深,在世界上是少有的。作为中国人,应该花大力气研究、整理、宣扬我们的民族遗产,并从中推出民族风格的新成就,否则真要对不起我们的老祖宗了。

艺术这个东西是要有不同的,不要去强求相同。各民族、各地区的作家创作出来的东西有不同的风格、形式、气魄,这是好的。如果都相同起来,那不是艺术而像机器生产。当然,艺术大的原则还是同的,但不同民族、不同作家的表现有所不同。不同就是他的成就。油画在中国还较年轻,要解决民族化问题,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能求之过急。我们不能简单化地要求学油画的搞点中国白描作为油画基础来解决民族化问题。中国画的基础和油画的基础,各有特点和长处。现在没画还是可以按照西洋的一套基础来训练。只能从中摸索,逐步创造新的中国没画的基础。

西画,还是应在西画基础上搞,不必插入其他东西。

民族化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必须对西洋画有相当基础以后,才能创造和变革。

小龙湫下一角图轴

中国画的特征

因工具材料的不同,使用工具的技法也就有不同的讲究,从而在画面上也就呈现各不相同的形式和面貌。中国传统绘画上高度发展的笔墨技巧,就是充分发挥特殊工具材料之特殊性能的结果。

西欧与东方的地域不同,人种肤色不同,生活方式、性情脾气、风俗习惯都不同,西洋人说自然界没有墨色,但中国画却利用墨色来表现对象,中国古代的彩陶就是用墨色来表现的;吴昌硕常常用墨色和红色画牡丹,充分发挥墨色的效能,使其色彩的变化非常复杂,对比强烈,达到淋漓尽致的程度。

中国的京剧很有民族特点,演《断桥相会》时,不把真的桥搬上舞台,同样可以表现断桥相会的艺术效果。若演员表演上楼时搬用一个真的扶梯在台上,反而会破坏表演的艺术性。《三岔口》表演夜间打仗,若把电灯关熄,演员不能武打,观众也无戏可看,所以舞台上要点上几千瓦的灯光,才能让演员最有英雄用武之地,观众也看得痛快。这是中国的戏剧特点所在。如《三堂会审》,全用唱来表达对话的内容,唱词是剧作家编造出来的,不是生活中的口头语,观众并不感到这样的表演不符合生活情理,反而感到有看头,有艺术性。京剧中演张飞的,是大花脸,很威严,粗鲁,三国时代当然没有这样的形象,这是艺术夸张。演员为了演好张飞,只有化装成花脸,才能把张飞的个性充分地表现出来。这与绘画的以形写神是一样的道理。齐白石说:“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追求神似,不求表面的形似,这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特点。

暮色劲松图轴

疏密虚实

画事之布置,极重疏、密、虚、实四字,能疏密,能虚实,即能得空灵变化于景外矣。

画事,无虚不能显实,无实不能存虚,无疏不能成密,无密不能见疏。是以虚实相生,疏密相用,绘事乃成。

实,有画处也,须实而不闷,乃见空灵。虚,空白也,须虚中有物,才不空洞,即世人"虚者实之之谓也"。画事能知以实求虚,以虚求实,即得虚实变化之道矣。

花卉中的疏密主要是线的组织,成块的东西较少。当然,有的画也能讲虚实。如一幅兰竹图,从整体上看,几块大空白叫虚,兰花和竹子为实,从局部来讲,竹子的运笔用线,有疏有密,线条交叉的处理就是疏密问题。

雨霁图卷

用墨

墨为五色之主,然须以白配之,则明。老子曰:"知白守黑。"

画事以笔取气,以墨取韵,以焦、积、破取厚重。此意,北宋米襄阳已知之矣。

用墨难于枯、焦、润、湿之变,须枯焦而能华滋,润湿而不漫漶,即得用墨之要诀。

墨非水不醒,笔非运不透,醒则清而有神,运则化而无滞,二者不能偏废。

雁荡花石图卷

用色

色易艳丽,不易古雅,墨易古雅,不易流俗,以墨配色,足以济用色之难。

水墨画,能浓淡得体,黑白相用,干湿相成,而百彩骈臻,虽无色,胜于有色也,五色自在其中,胜于青黄朱紫矣。

淡色惟求清逸,重彩惟求古厚,知此,即得用色之极境。

中国画之用色,虽只有花青、赭石、朱砂、石青、石绿等等,种类不多,而且大多用原色,很少调合,但颜色质量却很讲究。与水彩相类色一比,就显得古雅沉着,没有飘浮俗艳之感。当然,使用技巧是主要的,但颜色本身的色泽也很有差别。

松梅群鸽图卷

指画

指头画之运纸运墨,与笔画大不相同,此点即指头画意趣所在,亦即其评价所在。倘以指头为炫奇夸异之工具,而所作之画,每求与笔画相似,何贵有指头画哉?

指头画,宜于大写,宜于画简古之题材。然须注意于简而不简,写而不写,才能得指头画之长。不然,每易落于单调草率而无蕴蓄矣。

指画是偏侧小径,第于运指运墨间别有特致,故自高且园后至今未废也。

指墨以凝重生辣见长,为笔墨所难到。

1950年代末至1960年代初 潘天寿手书顾恺之研究钢笔原稿 9.5×27cm

画史

中国艺术,在魏晋南北朝,被外来思想与外来式样引诱了以后,中国艺术的本身,获得了一种健全充实的进展力。自隋唐五代至宋,一直进展,混交艺术的命运,渐渐变成了独特的国世艺术。二则也困此朝代的各帝王,盛行提倡,创立画院,以促其长足的进展。所以这时代,是中国美术史上的黄金时代。当时的人,已认定文学与绘画,为一致的事件,在微妙结合中,感获了艺术的最高原理。所以此时代的绘画,实为千载一时的伟业。

吾国的绘画,从唐宋以来,渐渐脱开历史宗教等的机械艺术,深深进入自我心灵情致表现的堂奥。

顾恺之在画论上的成就,真是精深宏远,无大不包,无向微不至。自然他的画论的成,是由于他绘画上的造诣而来。也由于他学问的渊博,文艺的深至,相互辅助而完成的。可说自晋迄今的诸大画家未能跳出他的范围一步。

二千年以来,佛教与吾国的绘画,极是相依而生活,相携而发展,在绘画与佛教的变造程途中,什么地方找不到两相关系的痕迹?不过唐以前的绘画,为佛氏传教的工具,唐以后的绘画,为佛氏解悟的材料而不同罢工了。海禁开后,东西洋的交通已发现平坦的大道,未悉今后的吾国绘画,与佛教是否还会发生何种关系?

(本文参考潘公凯所撰《潘天寿先生传略》和中国美术学院微信公号《纪念潘天寿先生诞辰120周年》)

    校对: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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