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牛背山：户外旅游背后的垃圾危机

钱成熙

牛背山的成名似乎在一夜之间发生。2009年，它被《中国国家地理》称赞为拍摄贡嘎雪山的最佳位置后，旅游者纷至沓来。它是荥经县最高山野牛山的主峰，山梁上有一处面积约4千平方米的平台，从这里看出去，四周名山一览无余。它的云海、日出、星河的壮观景象，震撼过无数人。但在动人心魄的美景和兴旺的旅游业背后，游客随手丢弃的垃圾和景区客栈留下的生活垃圾在这里司空见惯。甚至是当地藏民也加入了乱扔垃圾的行列，牛背山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垃圾危机。

牛背山的云海 本文摄影均为 南卡

摄影师南卡前后共去了八次牛背山，不止一次地呼吁驴友和摄影师们爱惜自然。这个清明节，再度造访牛背山后，他在微博上发表了一篇长文，痛陈在牛背山泛滥的乱扔垃圾现象，并发表了一系列触目惊心的图片。就此，澎湃新闻和他聊了聊他眼中的牛背山现状。

牛背山触目惊心的垃圾

澎湃新闻 第一次去牛背山是什么时候？当时的牛背山环境如何？

南卡 第一次去是在2011年吧，那时候已经有很多的垃圾在山上了。那时虽然客栈还不多，但上下山路上就全部是垃圾，游客上山时用过的方便面包装或矿泉水瓶，都随便扔在了路上。

澎湃新闻 从那时算已经过去了将近7年，您也去了八次牛背山，您是否观察到这种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呢？

南卡 牛背山之前一直没有专人做监管工作，宣布要进行商业开发之后，这次我再上山，看到山顶上确实有人收集了一些垃圾，但据我观察很可能有些垃圾只是被扔下了悬崖，另外一些则被集中到了一个大坑里，我担心开发商会将它们就地集中掩埋。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正是出于这种喜爱，我才会提出这个问题。

大坑中的垃圾

澎湃新闻 既然商业开发已经开始，那您是否有见到当地开始设立垃圾桶、垃圾站这些设施么？

南卡 我所见到的还是上述比较简单的处理，比如集中堆放或是扔到悬崖下，这是不可取的。

澎湃新闻 您也提到了当地客栈生活垃圾的堆积，请问当地有供他们处理生活垃圾的方式么？

南卡 牛背山的道路条件非常差，如果全靠客栈自己处理垃圾，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从另一方面讲，客栈本身对垃圾处理问题也不很在意。有的根本不管，有的只是收集运下山，并没有更长远的考虑。

澎湃新闻 您当场目击过随地扔垃圾的行为么？

南卡 这是一个常态，太普遍了。我自己常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罪。”上山的游客几乎完全没有这种意识，即便有这种意识的人，看到其他人都在乱扔垃圾时，也觉得自己扔一个塑料袋没什么要紧。但其实牛背山的人流量非常大，累积下来非常恐怖。而且除了游客，当地藏人自己也不重视环境，我亲眼见到藏族司机将自己喝完的红牛易拉罐往外一扔。藏族村庄的生活垃圾也都随便扔在地上。所以我认为，环保意识的提升是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的事，无论是游客、当地人还是监管部门，都需要做一些工作。

澎湃新闻 您是否当面劝阻过扔垃圾的行为？

南卡 我自己有一个户外摄影俱乐部，招募会员条件之一就是绝对不能在野外扔垃圾。有时也会遇到年纪大的队员在野外扔烟头，我都会要求他们将所有垃圾都收到垃圾袋中。有时也会在他们身后捡起垃圾。

澎湃新闻 在其他地方看到过类似现象么？

南卡 我可以这样说，在国内风景很美，但是没有相应监管的地方，都是这样的状况。比如川藏线，每年骑行者特别多，一路上所经过的路碑上都刻满了到此一游，垭口全是垃圾。此外还有年宝玉则，我们当时在仙女湖沿岸看到的全是饭盒。当地的藏民会骑马拿编织袋去收集垃圾，但他们人少，收集不过来。垃圾甚至侵入珠峰东坡的措学仁玛营地，这是个需要徒步七天才能到达的营地。如此偏远的一个地方，营地外也都是垃圾，牦牛就在垃圾堆中进食，我担心它们会吃进垃圾袋。在这么深、这么难以到达的山区都能见到这么多垃圾，说明我们这个群体（编者注：户外运动爱好者）本身并不爱护自己的羽毛。

仙女湖湖畔

珠峰东坡

澎湃新闻 微博发出文章后受到过指责么？

南卡 有人说我不是本地人，不应管这么多。但我觉得我作为一个风光摄影师，应当是美的记录者，我不希望我有一天站在垃圾堆中记录美。

南卡，户外旅行风光摄影师，中国国家地理认证摄影师，视觉中国签约摄影师，长期从事无人区风光的摄影创作和记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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