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孔海南：八千家餐饮客栈被关停，这是为了抢救洱海

大理洱海强力治污，使其正处于舆论漩涡之中。

4月19日，国家水体污染控制与治理科技重大专项洱海项目负责人、上海交通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孔海南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洱海周边关停了至少8000家餐饮客栈。目前上海交大团队正在当地参与修建6座大型环湖污水处理厂，污水处理厂投入使用后，环湖餐饮客栈将达到零排放。

孔海南将大半辈子的生命献给湖泊系统研究。1988至2000年，他曾在日本国立环境研究所担任研究员，回国后他应用在日本研发的技术和积累的经验，先后参与水污染“重灾区”太湖、巢湖、西湖、洱海、滇池、长江三峡、苏州河等河湖、水库的综合治理与示范工程。

其实，孔海南对洱海的关注和调研是从更早开始的，甚至早于他回国前。他把“还洱海一个碧水清湾”作为自己的誓言；也因为专注洱海治理，孔海南收获了“洱海守护者”的称号。

今年3月31日，大理市政府发布公告，要求自当日起10日内，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所有餐饮、客栈经营户一律自行暂停营业，接受核查；通告要求客栈备齐营业执照、排污许可证、消防安全检查合格证、卫生许可证以及特种行业许可证等诸多证照，经核查通过后方可继续营业。4月19日，孔海南做客上海交大励志讲坛，讲述了所带团队十年来治理洱海污染的经历，也发表了其对“洱海最严禁令”的看法。

“我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洱海是云南省第二大淡水湖、我国第七大淡水湖，也是大理市的饮用水源地。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由于长期污染导致湖水富营养化，洱海曾在1996年和2003年两次暴发大面积蓝藻水华，部分水域水质甚至下降到Ⅴ类。

洱海水环境的恶化引起高度关注，洱海保护被纳入了“十一五”国家水专项范畴，孔海南成为洱海项目负责人。

据科技日报报道，经过实地走访和科学考证，孔海南发现洱海主要污染来自当地的大蒜种植和奶牛散养。

“当地农民种植大蒜时大量使用化肥，富含有机物的农田尾水流入洱海；一头奶牛排放的污染相当于30个人的污染量，洱海流域近10万头的散养奶牛带来了相当于300万人口的污染。”孔海南说。

于是，孔海南和他的团队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采取了有针对性的措施：指导农民种植不用人工施肥的豆类；免费测定土壤成分，即使种植大蒜，也让农民使用配方肥，减少化肥使用量。孔海南还建议当地政府出资在田间建立牛粪存储池，让农户用牛粪代替化肥，既减少了化肥施用量，又削减入湖污染，一举两得；当地政府还建立肥料厂，出资向农户回收牛粪。

让当地居民自觉自发地保护洱海、维护洱海周边良好环境，这是洱海能够长久清洁的重要推力。孔海南在洱海治污的方案中，一直将周边居民和群众的利益考虑在其中。

“我们提出洱海要变得‘水清’、‘岸洁’、‘柳绿’，孔教授又补上了‘民富’。孔教授认为，只有让农民生活改善了，经济状况好转，环境保护才会真正有成效。”曾经担任大理州环保局局长的尚榆民在接受《科技日报》采访时说。

在洱海项目过程中，孔海南自述“曾遇到过两次重大危机，一次是经济危机，另一次则是身体危机”。

项目之初，在洱海项目经费未能到账的一年半时间，孔海南团队必须先行垫付资金，启动现场研究。“洱海距离上海2000公里，垫付一年半的出差费和研究基地建设费至少需要200万。”

迫于压力，团队不得不挪用、借用其他经费，孔海南甚至使用了自己的个人存款和工资。最后，团队还采取向大理学院借用住房、减少出差费用等措施，最终得以度过难关。

孔海南有心脏病家族遗传史，在高原工作对他是极大的挑战。

在一次为大理州环保局干部讲述项目相关背景时，孔海南突发心脏病，失去意识之后倒地，被送往当地医院进行紧急抢救。之后，他犯病频率越来越高，医生曾多次要求其住院治疗观察，但他一直坚持到2012年9月洱海项目验收结束，才被紧急送回上海住院治疗，进行了两次大手术。

对这一段经历，孔海南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所以试试看，万一不行再说吧。”

“洱海最严禁令”至少关停了8000家客栈

孔海南认为，“政府主导、依法治理、科技支撑、社会支持，这十六个字是洱海项目得以完成的不可或缺的条件。”

“2012年课题验收之后，洱海的水质较10年前得到了很大改善。但之后的几年，雾霾移民的涌入、游客数量的增加使得洱海污染问题再度出现。”孔海南如是说。

今年1月9日，大理州委、州政府印发《关于开启抢救模式全面加强洱海保护治理工作的实施意见》，启动实施以流域“两违”整治、村镇“两污”治理、面源污染减量、节水治水生态修复、截污治污工程提速、流域综合执法监管、全民保护洱海为主要内容的洱海保护治理“七大行动”。

3月31日，大理州委州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即日起，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内暂停审批餐饮、客栈，并对现有餐饮、客栈服务业进行整治和规范。

发布会上发布的《大理市人民政府公告》称，此次整治期限自2017年4月1日起，至大理市环湖截污工程投入使用为止。

对这一“洱海最严禁令”，孔海南表示，目前政府采取的是“抢救措施”，关停了至少8000家餐饮客栈。

孔海南告诉澎湃新闻，他所带领的上海交通大学团队正在当地参与修建6座大型环湖污水处理厂，工程预计今年年底完工，餐饮客栈的封条也将贴到今年年底，也就是6个污水处理厂建成的时间。

“污水处理厂投入使用之后，所有环湖餐饮客栈排放的污水将经过处理，从而达到零排放。”孔海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