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湖南山寻访吴越佛踪

翁欣

对杭州佛寺古迹有兴趣的，不少去过灵隐、韬光、永福，还有天竺三寺，但寻访南山造像的少之又少。南山造像是五代吴越国时期西湖佛窟造像的统称，比宋、元时期的飞来峰造像年代还要早一些。

五代吴越国（907-978年），吴越钱氏几代国王都笃信佛教，在其统治区域广建寺宇梵塔。杭州作为国都，当时在建和扩建的寺院有两百多座，超过杭州历史上所有朝代，达到鼎盛。吴越国寺塔之多，为南方诸国之首，因而有“东南佛国”之誉。

满眼绿色的凤凰山 本文均为 翁欣 图

寺院的隆兴，也带动了佛教造像的发展。分布于西湖周围众多的吴越摩崖石窟中，属天龙寺造像、慈云岭造像和烟霞洞造像最有代表性。

玉皇山：天龙寺造像

玉皇山，海拔两百多米，山顶有江湖一览亭，可将钱塘江与西湖之美景尽收眼底，是杭州城登高揽胜的好地方。玉皇山原来叫龙山，五代时因为吴越国王迎请阿育王寺舍利置放此山，故而得名育王山。明朝，山顶福星观供奉玉皇大帝，育王山又开始被叫作玉皇山。这里既是道教全真派的圣地，也保留了丰富的吴越佛教造像资源，可以说是佛道并存的一处祈福之地。

天龙寺造像主龛：主尊为弥勒佛，两侧分别为无著、世亲、菩萨及金刚力士

天龙寺造像位于玉皇山南麓，白云庵上方。可从八卦田景区后侧的山道拾级而上，过岗亭第一个岔口左转，有一座唐宋风格的院落，天龙寺造像就在院内。因为不在主路，登玉皇山的游客往往会错过。

天龙寺始建于唐代，五代吴越国王钱弘俶出资拓建，并雕凿佛像于寺后的崖壁上。古寺早被毁，但建寺之初的三龛佛像保存了下来。现在的寺院是80年代依古时格局重建的，造像也经过了一定的修补缺损，在上面建了佛阁作为保护。这里现在并不作为宗教场所使用，不能烧香，所以平日人不多。

天龙寺造像有着鲜明的五代时期风格，承袭了唐以前的北方石窟艺术特征，圆熟洗炼，又颇具江南特色，是五代吴越石窟造像的杰出代表。可惜佛像损毁严重，主龛和观音龛修补痕迹比较明显，现在能看到的不清楚有多少是原貌，有多少是后补。

玉皇山是吴越王室重要的活动地点，天龙寺上方还有吴越郊坛遗址，是吴越王室祭天之处，现还保留有吴越国王钱鏐的题刻。站在郊坛遗址往南眺望，可以俯瞰山下的八卦田和远处的钱塘江。附近南山公墓有吴越国文穆钱王墓，感兴趣的话也可顺道一去。

慈云岭造像

慈云岭造像小龛：地藏王菩萨造像，容貌庄严，两侧侍立供养人

从天龙寺出来，沿山路上行再往东，大约走十几分钟的路，就可以来到慈云岭。慈云岭是玉皇山和凤凰山的分界岭。古时，这里人迹罕至，吴越王钱镠为了贯通南北交通，在此劈山造路，使这条古道成为钱塘江北岸通往西湖最便捷的的通道。慈云岭上有老玉皇宫，往南两百米处是一座仿古院落，门匾上写着“吴越瑰宝”，入院可见石壁间有数尊石刻佛像，就是慈云岭造像。

慈云岭造像是吴越国钱弘佐在创建资贤寺时所雕凿，现寺已不存，但岩壁造像保存完好，有大小两龛。主龛坐东朝西，阿弥陀佛居中，左侧是观世音菩萨，右侧为大势至菩萨，合称“弥陀三尊”。两侧还有菩萨和天王各两尊。小龛雕地藏王菩萨坐像，光头大耳，容貌端严，两侧侍立供养人。

慈云岭造像周围并无文字解说，只立一块“国保”碑，偶尔路过慈云岭的游客们进来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其实慈云岭造像在西湖诸石窟造像中属于最古老，规模最大，保存也最好的石刻遗迹之一。造像局部虽有些损坏，但从身体其它部位，仍可看到唐代造像细腻准确，雄健奔放的特点。不论是安详肃穆的菩萨，还是体态雄伟的天王，在形态上都雍容大度，富有韵味，是江南地区罕见的保留有唐风的五代佛教造像。

慈云岭下方两百米处，玉皇山隧道口，有南观音洞。是一座民居与洞窟共同组成的小型庙宇，洞内本有南宋时期的罗汉造像，现已不存。慈云岭右侧不远，将台山南坡，还有石龙洞造像，也属于西湖南山造像，是杭州地区唯一发现的千佛龛造像，十分难得，这两处地方有时间的话也值得一去。

凤凰山：圣果寺遗址

圣果寺遗址“西方三圣”像，皆已严重风化或损毁，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由慈云岭古道往万松书院方向行半小时左右，可至凤凰山。这里人烟稀少，似乎被世人所遗忘。为何要来凤凰山？过去这里曾是钱王宫所在，也是南宋皇城，何等繁荣，如今登凤凰山寻幽觅古，昔日的南宋宫殿早已无迹可寻，一路杂树遍坡，鸟鸣山幽。

在经历了元代的大火和几次战乱的破坏后，凤凰山上除了月岩，其他南宋遗迹已经基本无存。月岩三面环石，中有一泉池水，是南宋皇室的赏月佳地。过月岩后由凤凰山主峰南下有圣果寺遗址。圣果寺始创于唐，后吴越国王钱镠在石壁上镌刻“西方三圣”浮雕佛像，现在寺和佛像都已不复存在。不过从遗址的痕迹看，当时的圣果寺规模很大。三尊大佛龛高约10米，应为杭州地区最大的佛像，皆已严重风化或和损毁，只有基座间残存的莲纹，和佛身上的衣带纹路可以辨识，其他部位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在大佛龛下方几十米处，可以找到宋高宗手书“忠实”两字题刻。字旁原有御印，已被人挖去。周围还有十八罗汉残像，有的身上长了青苔，有的似乎已经快要消失于岩壁间。遗址周围荒草丛生，感觉应该无人管理。不过佛龛前仍有信众置放香炉，偶尔也见有人来这里烧香拜佛，说明古寺虽已不存，但此地民间信仰仍有基础。

梵天寺经幢

历经千年风雨的梵天寺经幢

凤凰山一带还有南宋官窑遗址、栖云寺，梵天寺经幢等古迹。尤其是梵天寺经幢，就其形制、高度以及精美而言，属国内罕见。从圣果寺下山后，由凤凰山路转到梵天寺路到底即可。

始建于唐代的梵天寺早已毁于战火，现在的原址上建有一所幼儿园。这一带曾经暮鼓晨钟，香烟缭绕，如今只剩两座经幢立在门口。梵天寺经幢南北对峙，高16米，是浙江现存经幢中最高的两座。经幢由湖石雕刻逐级叠砌而成，幢身上刻有《大佛顶陀罗尼经》和吴越钱弘俶的建幢记，是现存吴越佛教艺术和塔幢建筑的杰出代表。

满觉陇：烟霞洞造像

烟霞洞十六罗汉造像局部，容相奇特，雕刻精湛。

西湖南山造像的第三处——烟霞洞造像，就坐落在南高峰和翁家山之间的烟霞岭上。与附近的水乐洞、石屋洞并称“烟霞三洞”。是西湖周围最古老的洞壑之一。烟霞名的来历，众说纷纭，一说此地满觉陇一带群山四合，钟灵毓秀，山间常弥漫着烟岚雾霭，形成奇幻的烟霞景致，故名。洞口有清代碑刻“烟霞此地多”。1920年代，胡适来杭州养病，曾在烟霞洞边住过几个月，日记里称之为“神仙般的日子”，现在他的住处已被改成茶室。

烟霞洞坐北朝南，深30米，洞内石窟造像，均利用天然岩穴，因地就势而凿，十分自然。对比前面两个西湖南山造像，都是属于露天造像，来到此处自有一番洞天佛地的气息。门口有一名保安，提醒我进去后不要拍照，更不要打闪光灯。还说古洞即将因为内部维护的原因要关闭几个月，过段时间再来可能就看不到了。

烟霞洞内的石窟造像绝大多是五代的作品，少数几尊成于宋、清。其中的十六罗汉造像，容相奇特，雕刻精湛。或盘膝禅坐，或脚下伏虎，或手执经卷，或双手结印，神态各异……相传后晋开运年间，有个叫弥洪的和尚在洞口结庵，那时洞内只有六尊罗汉像，后吴越王又命补刻，才凑齐十六尊罗汉。此洞中的罗汉也是发现时代最早的石刻十六罗汉造像之一。另外洞口还有两尊凿于北宋时期的观音、大势至菩萨立像，容相娴静，体态优美，是洞内宋之石刻最精美的两尊。这些造像曾遭破坏，后根据历史照片对损毁之罗汉像进行了修补和重塑，是西湖石刻艺术中的精品。

水乐洞听泉

从烟霞洞沿满觉陇路走下来500米处是水乐洞，水乐洞长60多米，内多钟乳石。洞口铺有石板，石板下清泉如注，居洞内水声处处可闻，犹如水底奏乐，所以叫“水乐洞”。明代高濂的《四时幽赏录》里，单列了秋季幽赏条目：就包括水乐洞雨后听泉。至今在水乐洞两旁石壁上还留有“听无弦琴”、“高山流水”等古人题刻。不过水乐洞的雕刻造像已经尽毁无存，可以洞中歇脚片刻，再去烟霞三洞的最后一处——石屋洞。

石屋洞造像

烟霞洞之石屋洞造像，洞内有五百罗汉。

石屋洞可说是烟霞三洞里位置最好的，处于景点“满陇桂雨”所在地。庭院内外沿满觉陇路两坡遍植桂花，是杭州人秋天赏桂的必来之处。民国以前，此地曾有寺院，现在已改为茶室，挂着大鉴赏家王世襄先生的题匾“桂魄流光”。在水乐洞听过泉，再来石屋洞茶室喝一杯龙井也是非常惬意。

石屋洞因为洞石极高、洞内宽敞如屋，故名“石屋洞”。并且洞中有洞，洞洞相连。五代时，吴越国王在四周洞壁开凿了五百罗汉造像，小巧精致，排列有序。中凿释迦佛、诸菩萨像。石屋洞因此以摩崖石刻名声大振，成为历代文人雅士交游常往之处。遗憾的是，大量造像在太平天国时期被毁，后由当时的僧人修补过。几十年前又遭到进一步破坏，原来的造像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地势较高的几尊未被殃及。如今能见到的大多是后人出资重修的佛像，已远不及原有的精美。石屋洞现在主要以夏季纳凉，秋季赏桂而受到本地人青睐。

凤凰山上古木斜横

散步路线参考

上午：玉皇山 天龙寺造像——慈云岭造像——石龙洞造像——凤凰山圣果寺遗址——梵天寺经幢

下午：烟霞三洞 烟霞洞造像——水乐洞——石屋洞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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