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国家金融安全：探索金融去杠杆与经济稳增长的中国模式

4月25日，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和经济工作，并就维护国家金融安全进行第四十次集体学习，将维护国家金融安全提升到了“治国理政的一件大事”。

5月2日至5月9日，针对金融安全、金融监管，新华社连续刊发了《维护金融安全关系全局》《不断升级对金融业的监管》《金融机构要切实承担起风险管理责任》《及时处置风险点防止风险由“点”成“面”》《让金融监管为金融发展保驾护航》《上下合力共同维护好国家金融安全》《引导金融活水更好地浇灌实体经济》7篇述评，对“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金融安全重要讲话”进行了权威解读。

与此同时，进入5月以来，资本市场不振，截至5月10日收盘，上证指数下跌3.23%，深证成指下跌4.67%；大宗商品多数下挫，黑色系铁矿、焦炭主力合约均跌至阶段性低位；隔夜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shibor）全线飙升。

维护金融安全提升为治国理政的一件大事，市场似乎表现出了某种“不适应”。何为“金融安全”？中央的这一举措究竟意味着什么？

金融领域存在哪些“不安全”因素？

改革开放几十年来，中国经济的增长模式一直饱受质疑，唱衰中国的声音不绝于耳。然而，发达国家和众多发展中国家经历了不同的危机，中国却依旧保持着稳健的增长。

中国已经习惯于从国外机构、媒体、经济学家听到警惕中国经济的声音，而这次这样的声音却来自中国自身，因为没有“危险”就无所谓“安全”。瑞穗证券亚洲首席经济学家沈建光向澎湃新闻分析指出，本次政治局会议有两点不寻常之处：一是这是十八大以来，政治局首次就“维护国家金融安全”主题进行集体学习，出席人员规格之高，涉及部门范围之广超出以往金融专题会议；二是会议罕见地将维护金融安全提到国家战略高度，强调维护金融安全是治国理政的一件大事，凸显了中国最高决策层对金融安全的高度重视和自上而下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心。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4月发布的全球金融稳定报告指出，中国经济的信贷总额已经处于在其他经济体引发金融危机的水平，继续拖延只会使得去杠杆的过程更加艰难。

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所研究员Pieter Bottelier自20世纪90年代就开始专注研究中国经济，他向澎湃新闻分析道，任命郭树清作为银监会主席以及郭树清对影子银行发起的监管风暴，都体现出当局意图收紧影子银行部门的监管，控制不断飙升的杠杆率。沈建光也认为，近年来企业杠杆率大幅攀升，影子银行规模过于庞大，信贷资金大多进入房地产与收益较低、期限较长的地方政府投资项目，资产价格超出合理水平，僵尸企业、预算软约束企业扭曲银行的定价机制，民间集资与P2P等游离于监管之外等等都是中国金融系统潜在的风险点。

据穆迪测算，2012年以来，中国影子银行规模增长一倍有余。2016年影子银行资产增长21%，达到人民币64.5万亿元，相当于GDP的87%。理财产品对接资产仍是增长迅速的构成部分，2016年底占影子银行融资余额的47%，高于2012年底的16%。中国影子银行体系的增长速度始终超过经济及银行体系增速，且与常规银行体系之间的关联性不断上升。

2017年一季度宏观审慎评估框架之下，监管部门监控广义信贷资产增长，包括银行贷款、债券和股权投资、买入返售资产及存放非银行金融中介的款项，表外理财被纳入框架以增强对银行信贷扩张的监督。

3月末，中国广义货币（M2）同比增长10.6%，增速回落0.5个百分点；人民币贷款1.02万亿元，同比增长12.4%，增速比上月低0.3个百分点；社会融资规模2.02万亿元。可见，表内信贷低速增长，表外贷款增量仍然较高。

布鲁金斯中国研究所资深研究员David Dollar撰文指出，中国这些年的经济增长是依赖信贷增长模式，这必然伴随杠杆率提升，而当局选择在这个时候限制高杠杆融资和穿透式监管是很明智的。

今年以来，央行的立场也开始更为侧重稳定性。为了落实货币政策“稳健中性”的要求，央行调节流动性的方式以公开市场调控为主、MLF（中期借贷便利）操作为辅的策略，旨在维护流动性的基本稳定。华泰证券首席策略师戴康认为，从人事变动、时间节点判断，宏观环境都指向二季度是金融去杠杆从低于预期走向超预期的拐点。与2013年钱荒相比，本轮金融去杠杆主要影响长久期信用债，短期冲击力度更缓和但持续时间更长。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2008年，欧美国家爆发金融危机之时，中国开始实行扩张性财政政策和相对宽松的货币政策，并在2012年开始鼓励大规模的金融创新，社会债务持续攀升，影子银行规模不断增长，经济维持了较高增速，但是却埋下了不稳定的种子。

在上述IMF报告特别表示，中国的银行资产总额已是GDP规模的3倍，信贷扩张速度仍然较快，其中扩张最快的系城商行、股份制银行及其他地方性小银行。同时，其他非银机构也加速扩张，通过短期批发性融资来增加杠杆，提升了交易方风险，且资产和负债端存在严重的期限错配问题。此外，IMF也建议，中国必须要在保持高增速和去杠杆这两个任务中做出权衡。

渣打银行中国首席经济学家丁爽向澎湃新闻指出，从国际角度来看，“金融安全”这样的提法在国际上不太常见，可以说中央此举也是一种表态，即不会复制国际上的自由放任的经验。

研究金融危机的知名美国经济学家海曼•明斯基曾指出，金融市场关注的是短期回报，但是造成的社会效应确是长期的。近期不断爆发的金融乱象表现出，金融自由化本身可为欺诈行为的滋生提供广阔的空间，追求短期利润成为金融决策的唯一驱动力得到了合法化，导致道德风险不断膨胀。

丁爽表示，“金融安全”是一个相对广泛的概念，包括维持金融稳定、防止风险、确保网络安全和国家安全等层面，着眼于战略性的全局性问题；由于这些年中国债务的飙升和金融杠杆率增长，国内外担忧泡沫破灭的声音不断，此时从国家层面提出“金融安全”的问题，是向外界释放出一个信号。

2017年1季度GDP增速超预期，达到6.9%，超过了6.5%的目标；4月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比上涨1.2%，涨幅比上月扩大0.3个百分点。其中，食品价格下降3.5%，非食品价格上涨2.4%。这是CPI涨幅连续两个月低于1%后重回1%以上。多位市场分析人士向澎湃新闻指出，二季度和下半年经济增速会逐渐减慢，流动性将更紧缩。

David Dollar称，中国的经济现在减速是应该的，有利于向更健康的经济增长模式转变，否则将很容易爆发金融危机，应该“择此良机”让经济增长逐渐转向消费驱动型，使经济增长维持在一个可持续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