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启示录丨吉布提：强邻环绕下的生存与发展之道

【编者按】

“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将于5月14日至15日在北京举行。这是继G20杭州峰会之后中国又一次主场外交，也是中国与世界共商合作大计、进一步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平台。澎湃国际选取“一带一路”沿线五个重要地区的重点国家，为您讲述这些国家和个人与“一带一路”的故事。

吉布提，这个位于非洲之角的年轻国家，因为中国第一个海外后勤保障设施的缘故而越来越为广大中国读者所熟知。

但是，除却其地理上扼守曼德海峡的要冲地位，吉布提的陆缘环境却很少为人所知。在陆地上，吉布提可以说是强邻环绕，自北向南分别与厄立特里亚、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接壤。这些国家无一不比吉布提更大更强，彼此关系也颇为复杂，冲突频发。

不过，就是在这样的地缘环境下，吉布提自建国后的40年来大体保持了难得的和平与稳定。在其为独立与发展的奋斗中，吉布提人有着怎样的独特智慧呢？他们又如何成为了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海上丝绸之路的一颗明珠？ 

冲突包围下的一座和平孤岛

吉布提坐落于“非洲之角”，面积不过2万余平方公里，人口不过百万。它位于曼德海峡西岸，与阿拉伯半岛上的也门隔海相望，最近处不超过20海里，是联通中东与非洲的重要通道。同时，得益于其天然良港的地理条件，吉布提也是非洲内陆与外界接触的重要通道。

1977年6月27日，吉布提宣告独立。就在同年7月，新生的吉布提就见证了其两大邻国，埃塞俄比亚与索马里之间一场异常血腥的边界战争。这场战争伤亡之惨重、损失之重大，以至于被一些西方学者认为是20世纪非洲大陆最惨烈的战争。

从那时起，吉布提的周边冲突不断。埃塞俄比亚与厄立特里亚在边界冲突频频，索马里与也门也先后陷于内战。其中，厄立特里亚至今保持很高的军事化水平与很强的封闭性，被许多西方媒体称为“非洲的朝鲜”，2008年时还与吉布提爆发了边境冲突。索马里政府则孱弱至今，治理坍塌，屡屡遭受基地组织分支索马里青年党的攻击，索马里海盗也威胁着国际海洋航运的安全，成为地区不稳定之源。

“从1977年至今，我们所在的地区一直冲突不断。”吉布提驻华大使阿卜杜拉·米吉勒表示，“吉布提就像是被冲突的海洋所包围的一座和平孤岛。”

“吉布提的稳定离不开其总统盖莱强有力的统治。”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发展中国家研究所副研究员曾爱平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吉布提是一个新生的国家，国内民族结构多样。之所以能够避免许多非洲国家出现的内部族裔之间的冲突，与其幅员较小，以及总统的有效统治有着紧密联系。”例如，吉布提虽实行非洲国家较为常见多党制，但要求所有政党必须非种族化、非民族化、非宗教化和非地区化。

将实用主义外交发挥到极致

特殊的地缘环境也造就了独特的生存之道。

吉布提的国土面积仅相当于一个半北京，却云集了多国军事基地：这里有法国在海外最大的军事基地，美国在非洲唯一的永久性军事基地，日本在战后第一个海外军事基地，也有德国、西班牙、意大利等欧洲国家的驻军。

2016年初，中国在吉布提开建第一个海外后勤保障设施。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乔旋在其名为《吉布提外交：东非之角的实用主义者》的文章中曾表示，吉布提奉行平衡外交政策，并不谋求与一两个大国形成某种政治或军事联盟，而是主张“来者即是客”，追求实际的国家利益。

众多的外国军事基地，首先给吉布提带去了丰厚的租金与经济援助。据乔旋的统计，美国2014年5月获得了吉布提军事基地又一个十年的租借权，每年要支付给吉布提6300万美元；2003-2013年，法国每年除了向吉布提支付3000万欧元的基地使用费以外，提供的各类援助多达3.8亿美元；日本在吉布提的军事基地每年租金为3000万美元，仅在2009财年，日本就向吉提供各类援助总额达3500万美元。

“丰厚的外部资金，首先给吉布提提供了雄厚的财力支持，有助于其缓解就业压力，解决一些社会矛盾。”曾爱平说道，“其更重要的意义，在于获取了世界大国的支持，有利于在不稳定的地区政局中保障国家的和平与稳定。”

据法新社2015年5月报道，吉布提总统盖莱在接受该社采访时表示，中国在吉布提的存在“将受到欢迎”。盖莱表示，法国在吉布提的存在由来已久，美国则认为吉布提的地理位置有助于其在该地区的“反恐”活动。现在，中国也希望保护自己的利益，吉布提也欢迎中国。

据中国商务部5月11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中国企业对非洲非金融类直接投资额同比增长64%，金额超7.5亿美元。同期，中国企业在非洲新签承包工程合同额134亿美元，完成营业额94亿美元。而据新华社2016年9月报道，中国在非洲各类投资存量已超过1000亿美元。

曾爱平表示，世界大国对吉布提的高度关注与资源投入为吉布提保持国内稳定与和平提供了便利，而大国之间的博弈又为吉布提提供了更多周旋的空间。乔旋认为，这使吉布提能够把利用“战略区位”置换“利益回报”的实用主义外交发挥到了极致。

借“一带一路”突破发展瓶颈

不过，仅有实用主义的平衡外交无法从根本上使吉布提摆脱贫困的面貌。

吉布提面积狭小，境内大部分为荒漠和草原，没有固定河流，自然资源十分贫乏。吉布提工农业基础薄弱，几乎不出产粮食，食物自给率相当低，因此被迫大量进口食品及工业制成品，而这又对政府收支平衡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根据今年3月发布的《2016年世界人类发展报告》，吉布提位列世界第172名，属于低人类发展水平。世界银行也把吉布提列为世界上最不发达国家之一。

而根据美国中情局World Factbook的统计，在2016年吉布提国内生产总值的构成中，三大产业分别占比2.9%、20.8%与76.3%，服务业成为吉布提的经济支柱。

“有鉴于此，我们国家的目标之一就是成为非洲的‘新加坡’。” 米吉勒大使表示，“吉布提位于世界最繁忙的海上航线之一，我们希望能够进一步推动国际贸易的发展。因此，我们希望吉布提成为国际贸易中的重要港口，使往来于亚欧两大洲的船只、人员、货物都可以在此停靠。”

但是，尽管吉布提有着良好的发展愿景，却长期缺乏必要的投资与技术支持。这一局面，随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迎来了转机。2014年8月，由中国招商国际有限公司投资、设计和建造的多哈雷多功能港施工合同举行签字仪式。按计划，这一现代化的多功能港即将于本月内开港，设计年吞吐能力达到708万吨和20万标箱。此外，中国企业还计划在吉布提建造两个新机场，其中一个将于2018年竣工，竣工后能每年接待150万人次的乘客和10万吨货物。

今年1月17日，吉布提总统盖莱正式启动了中资参建的、被誉为“非洲最大自贸区”的项目，该自贸区将扩大吉布提在中国和世界货物贸易中的转运作用。据央媒报道，自贸区在未来两年将处理约70亿美元的物流贸易——这对于2016年进出口总额不过约3亿美元的吉布提来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跨越，将帮助吉布提成为东非的一个贸易转运中心。

除了经济与贸易的发展，自贸区带来的另一重要成果是宝贵的工作机会。据美国中情局公开数据库显示，吉布提近年来的失业率约在50%，其中青年人失业率达到80%，高度的失业率又进一步助长了贫困。吉布提港口和自贸区管理局主席哈迪今年初在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表示，新的自贸区将成为吉布提最大的就业库，它将创建多达15000个直接或间接就业岗位——这对于总人口不到100万的吉布提来说意义重大。

据世界银行统计，自中国与吉布提于2014年开始在“一带一路”倡议下深化合作以来，吉布提的经济增速已提高至6%-7%，而2010年至2013年只在3.5%-5%之间徘徊。“港口是吉布提经济发展之肺。”吉布提港口公司财务总监胡迈德·卡米勒在接受《人民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与中国的合作给了我们发展的希望。”

以区域经济整合实现止战之愿

但是，吉布提毕竟国小人少，其在世界经济与贸易版图上的地位，仍需依仗其背后宽广的非洲大陆。

不同于许多人传统的刻板印象，非洲近年来已成为世界经济增长最快的大洲。世界银行非常看好非洲的发展潜力，据其《全球经济展望》报告，整个非洲2013-2023年的经济增长率有望高达6%以上。其中，吉布提的最大邻国埃塞俄比亚则是非洲发展最快的国家。埃塞俄比亚拥有约1亿人口，自21世纪以来，该国长期保持10%以上的经济增长率，是非洲经济发展最快的非石油出口国。但是，埃塞俄比亚却是一个没有出海口的内陆国，目前其大约95%的对外贸易需要通过吉布提港处理。

“埃塞俄比亚与厄立特里亚关系紧张，索马里又陷于内乱，这给吉布提成为埃塞俄比亚等东非国家的出海门户提供了重要机遇。”曾爱平说道。而亚吉铁路的开通，为东非乃至中非的纵深发展带来拉动作用，也为吉布提成为更多非洲内陆国家面向国际市场的门户提供新的机遇。

由中国提供贷款并由中土集团负责建造的亚吉铁路于2016年开通，成为非洲第一条跨国标准轨电气化铁路，使货物从吉布提港口运至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的时间从一周缩短为10余个小时，大大提高了跨境物流效率。新华社报道称，亚吉铁路的开通有望将埃塞俄比亚的经济增速再提高两个百分点，在使埃塞俄比亚看到发展工业化、建设非洲制造业大国的希望的同时，也促使吉布提向地区物流中心迈进。

中土集团相关负责人对澎湃新闻表示，目前，吉布提港口集装箱年吞吐能力为近100万标准箱和500万吨杂货，未来吉布提港口的吞吐量还将持续增长，该港口的大部分货物都将依靠亚吉铁路运输。而且，随着埃塞工业化的推进和对外贸易的发展，埃塞的咖啡、棉花、豆类等农产品以及工业产品也将呈现数倍的增长，亚吉铁路将真正成为一条黄金路。

此外，亚吉铁路也很可能并非是非洲新一代铁路网的终点。中土集团负责人表示，目前南苏丹、多哥等多个非洲国家政府代表团已派人考察亚吉铁路项目，了解项目建设情况，学习相关经验，并以该铁路为蓝本调整本国的铁路规划。

吉布提港口和自贸区管理局主席哈迪对路透社表示，吉布提不仅希望成为埃塞俄比亚的门户，而且希望成为南苏丹、索马里和大湖区国家（包括乌干达、卢旺达、布隆迪等东非大裂谷周围的国家，编者注）的门户。

“为了停止这里的战乱与冲突，我们也必须推动地区经济的整合。”米吉勒大使日前说，“我们意识到，只有通过发展经济才能避免冲突的发生，只有创造就业、共享发展红利，才能使不同的国家愿意保持和平，而它们的和平也正是我们的和平。”

米吉勒大使说，吉布提将通过我们的海港扮演连接地区各国与国际市场的关键角色，并以此加强地区各国的互联互通，推动区域经济与国际市场接轨。

“吉布提对‘一带一路’倡议抱有很高期待，中国也对吉布提有所期许，双方互有需要。”曾爱平表示。

香港《南华早报》今年1月30日评论称，中国在铁路、港口及其他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投资将令整个非洲大陆获益，而这些恰恰是西方世界所长期忽视的，中国在非洲的未来将扮演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吉布提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节点。”米吉勒大使强调，“我们希望吸引更多的中国投资，以便为国际贸易、区域经济一体化提供更多的便利，使吉布提能够实现自己的历史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