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中东｜美击落叙战机释放强硬信号，但“有限介入”战略未变

“所以，美国在叙利亚行动的目的是什么？美军在叙利亚的作战对象是谁？”

6月15日，当美军把高机动性炮兵火箭系统从约旦运至远离“反恐”最前线的叙利亚南部阿特坦夫基地后，俄罗斯国防部发出了上述质疑。而仅3天后，美军或许就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

6月18日晚，美国领导的国际反恐联盟在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大本营拉卡附近的拉萨法（al-Rasafah）地区上空击落了一架叙利亚政府军战机。叙方称，该战机被击落时正在执行打击“伊斯兰国”的反恐任务，飞行员暂时失踪。国际反恐联盟方面则发表声明称，叙当局一架苏-22战机向“叙利亚民主力量”（SDF）阵地附近投掷炸弹。“根据自卫规则，其被美军F/A-18E超级大黄蜂战机立即击落。”

叙战6年多来，美军首次击落叙利亚政府军的有人战机。而这并非特朗普政府在叙利亚问题上的第一个“首次”。今年4月美军以“叙利亚政府在本国实施化学武器攻击”为由首次向叙利亚空军基地发射59枚“战斧”导弹。随后，帮助武装叙反对派、加大在叙的地面存在、密集空袭叙政府军基地……

上任前，特朗普信誓旦旦的“可以与俄罗斯协商解决（叙利亚问题）”的态度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局势升级。在“伊斯兰国”组织实体受到挤压而难以再构成威胁的当下，美国在叙利亚的靶心又变了吗？

“虽然特朗普热衷于在世界范围内摧毁奥巴马的政治遗产，但在叙利亚问题上却谨慎的多，其叙利亚战略基本上延续了奥巴马政府的策略。”四川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西部边疆安全与发展协同创新中心副教授李昊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其在叙利亚的具体行动上有激进的一面，但是，美国有限介入叙利亚的战略并未改变。”

再度瞄准巴沙尔政权？

“公然的侵略无疑地肯定了美国支持恐怖主义的真正立场，其目的是影响叙利亚军队的实力，叙利亚军队及其盟友是在叙利亚全境内实施打击恐怖主义的合法力量。”叙利亚军方在18日战机被击落的声明中补充道，“这次袭击强调了美国与‘伊斯兰国’之间的协调，并揭示了美国管理恐怖主义、并使之有助于美国在（中东）地区实施犹太复国主义的邪恶意图。”

美国主导的国际反恐联盟方面则宣称，“击落行动”符合美军此前与叙政府军方面达成的行动准则，履行了国际反恐联盟的“集体自卫权”。美军中央司令部发言人约翰·托马斯表示，此前已经向叙利亚政府军宣布了“国际反恐联盟”划定的“冲突降级区”，叙政府军飞机擅闯“冲突降级区”并攻击了“叙利亚民主力量”，美军及其盟友有权自卫。然而，该“冲突降级区”的单方面划定并未受到叙政府认可。

根据该声明，在击落叙利亚军机前，联军与俄罗斯进行了电话联系，以给局势进行降温、谋求停火。该声明还强调称，联军的任务是消灭“伊斯兰国”恐怖组织，不寻求同叙政权、俄军或与该政权合作的力量作战，但将毫不迟疑地保卫联军部队或其伙伴免遭威胁。

4年前，打着“反恐”的旗号，美国牵头联系多个国际与地区国家，组成国际盟军陈兵叙利亚周边，要求总统巴沙尔下台。随着“反恐”联盟的打击，“伊斯兰国”日渐壮大。2015年9月，俄罗斯在叙利亚政府的邀请下派遣空军在叙境内对“伊斯兰国”组织实施空袭，后者受到重创。加之土俄战机风波、伊核协议签署等地区局势的演变，在任期的最后一年，奥巴马政府最终松口，不再持有“必须推翻巴沙尔政权”的强硬立场。

然而，今年3、4月份以来，美军在叙利亚海、陆、空都动作频频。据《纽约时报》此前数据显示，在特朗普上台后的前4个月内，美军投下的炸弹数量比奥巴马任期的最后四个月总量高出20%。

在此次“击落行动”前的一个多月内，国际盟军已三度对叙利亚政府军毗邻阿特坦夫的阵地实施轰炸，在高机动性炮兵火箭系统被运至远离拉卡的阿特坦夫基地后，俄国防部做出推断称，“今后类似的攻击还会出现”。

“在叙利亚，美国的利益在于削弱、推翻巴沙尔争政权，并防止伊朗在地区势力中的崛起。美国，至少特朗普这一届政府，认为此前的奥巴马政府太软弱，希望重建美国在地区的掌控力。”法国KEDGE商学院教授、地缘政治研究中心主任祖必和（Yahia Zoubir）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

但李昊分析认为，从（美军）军事打击行动性质上而言，多属于防卫性的，基本上都是回应叙方的激进行动；从攻防角色上看，多是叙军采取进攻态势威胁到美国的政治利益或军事安全；从打击规模上看，军事行动都属于战术规模的，装备使用和武力投放都比较有限；从打击程序上看，打击行动前后都会与俄罗斯进行沟通。“目前来看，美国并没有将战争目标转向叙利亚政权的相应政治安排，也不具备这样的社会条件和国际条件。”李昊说。

库尔德人将成重要盟友？

就在上个月，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式批准五角大楼向以库尔德武装为主的“叙利亚民主力量”提供弹药及轻重型武器以打击“伊斯兰国”。在此之前，美军方及白宫方面多次表示，“叙利亚民主力量”是其最可依赖的、是唯一能在未来成功攻下拉卡的地面武装力量。

除了叙利亚，伊拉克库尔德自治政府也与近日颇为“抢眼”地宣布将于9月举行独立公投。在此之前，美国国务院已订购了价值近3亿美元的武器装备，包括4400支步枪、113辆“悍马”高机动车、36门榴弹炮及各配套设施，用于武装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武装力量。

对此，素来将库尔德独立势力视为心头大患的土耳其政府接连喊话，称“无法接受一个会威胁到土耳其国家未来的恐怖组织存在”，“希望美国政府停止并撤回（支持库尔德武装）这一错误决定”。

5月中旬美土两国的首脑会谈上，特朗普“美国将在反恐中为土耳其提供支持”的话语言犹在耳，而给库尔德人的各类武器却已大张旗鼓地先一步运抵发放。美国的取舍已显而易见。

对此，李昊分析认为，美国对叙利亚境内库尔德武装的大力支持，出于特朗普政府在叙利亚的核心利益——即有序摧毁“伊斯兰国”。

“目前，库尔德武装进攻拉卡的战役已经到了攻坚阶段，处于三面合围的有利态势。在此背景下，政府军积极前出到拉卡西南侧翼的杰迪代，与库尔德武装反复争夺此地控制权，并对库尔德武装进行多轮空地打击，叙军的行动不仅具有军事价值，而且开始具备象征意义，使美国保护盟友的决心遭受质疑。”李昊表示，“针对这种态势，从战略上，美国有采取反击行动巩固美－库联盟的政治需要。”

或许也鉴于此，此次“击落行动”发生后，俄罗斯、土耳其方面并未作出强势回应。但全力支持叙利亚巴沙尔政权的俄罗斯难以乐见叙利亚领土内有一个有着独立诉求的民族作为强势反对派的崛起。

“美、俄的叙利亚政策都服务于双方更高层面的全球战略。双方在叙利亚问题上没有直接军事冲突的政治意愿和迫切需要。当然，未来随着（叙利亚）政府军、库尔德、‘伊斯兰国’三方态势的变化，美俄会在一些具体的问题上保持摩擦，但双方爆发新一轮政治危机的前景并不清晰。”李昊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