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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写丨脑瘫儿成职业拳手:一秒打6拳,敢立生死状敢战邹市明

周有强/工人日报
2017-06-24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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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瘫拳手汪强追梦17年终站上职业拳台。本文图片均来自 澎湃新闻记者 张新燕 资料图

曾经,他是个无法说话、不能走路、不会数数的脑瘫患者,100以内的加减法学了两年,学个简单的跳绳用了6年时间。

如今,他是职业拳击手佩服的对手;是生活受挫者眼中弱者变强的榜样;是脑瘫患儿家属坚持下去的希望;是父母心中“赢了全世界”的骄傲。

在一次又一次的搏击中,生命的呐喊,对命运的不屈服,一个家庭面对风雨的相濡以沫得以一一定格。

5月末的一个闷热午后,黑云终于兜不住,雨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汪强举起双拳,紧贴面颊,有节奏地跳动着。突然,拳头雨点般落在沙袋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砰砰”声。

汪强是一名69公斤级的职业拳击手,从事着世界上最危险、对抗最激烈之一的运动。32岁的他打了20年拳击,拿到过全国俱乐部争霸赛冠军,在自己的拳击俱乐部里,带过数百个徒弟。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拳击手,同时也是一名脑瘫患者。他说话吃力、脖子肌肉僵硬,视力、听力和反应能力都只有正常人的一半。这还是训练多年的结果。一直到6岁时,他还不会独立行走,不能自己吃饭,甚至连最简单的“爸爸妈妈”都喊不清楚。

如今,汪强肌肉结实、线条硬朗,出拳时,一秒钟能打出6拳,一拳重达150公斤。这样的一拳,曾打扁过一扇铁门,打穿过一扇木门,将一名拳击手的鼻子打出血来,让一名85公斤重的踢馆者头晕了一个星期。

面对这样的力量,谁又能想到,他是一个“深度学习困难户”?

拳击中最简单的直击和摆拳两个动作,他学了半年;学会100以内的加减法,他用了两年;跳绳这项最稀松平常的运动,他从12岁开始学,直到18岁才学会。

从汪强的家走到汪强俱乐部,大约5分钟的路程。几乎每天,汪强都会来这里待3个小时以上,有时独自训练,有时教授徒弟。

说是俱乐部,不过是天津市北辰区一个普通居民社区里的一间50平方米不到的简陋平房。

平房的天花板和墙壁上糊满了白纸,墙上挂着汪强和他的偶像泰森、邹市明的合影,廉价的塑料垫铺成了红蓝相间的拳台,蓝色、白色和红色的拳套散落一地。一个沙袋、一台可调节哑铃平凳、三个速度球,便是俱乐部的全部家当。

不一会儿,汗水就开始冒出,很快形成一条条小溪流,流过汪强的额头、脸颊和赤裸的上半身。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拳击更加迅猛、神情更加专注。有那么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在他眼前消失。

他仿佛又回到了赛场,那个万众瞩目的焦点。

多缝一条裤子,孩子就多扎一次针

那是2014年9月13日第四届中外拳击对抗赛“角斗士之夜”的现场,他人生中的第一场职业拳击赛。

现场很热闹,来了许多人,还有很多老外。汪强在场下活动筋骨,爸爸汪宝柱和妈妈刘慧琴就站在旁边的不远处。前一晚,汪强早早躺下,结果到凌晨4点才睡着,“太激动了”。

从12岁开始练拳,为这一刻,汪强等了17年。他有些紧张。在被职业拳击赛拒之门外的漫长日子里,他虽然也刻苦训练、找人切磋,可毕竟,这才是真正的比赛。有观众、有掌声、有尖叫,有聚光灯的比赛。

一直以来,他都想证明自己。在父母的见证和众人的注目下,在职业拳击的舞台上,证明自己是个强者,就像父母给他取的名字所希冀的那样。

汪强是个早产儿。在抢救了35天后,他从脑出血、黄疸、肺炎和肠梗阻的病魔口中,夺回了一条小命。不料,到3岁半时,他还不能坐、不会走路,无法说话。脑性瘫痪——医生给出的诊断将这个家庭推入了深渊。

刘慧琴辞去工作。跑遍天津和北京大大小小的医院,花光家中所有积蓄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叹气,“死心吧,脑瘫没法治”。亲友们也来劝,“要不再生一个?”

既然把孩子带到了世上,就得对他负责,刘慧琴想。

“打针、吃药、按摩、针灸、脉冲……什么方法都得试。万一有用呢?耽误了孩子,你不得更自责?”坐在汪强那张1.2米宽的木板床上,刘慧琴双眉紧蹙,陷入对过往的回忆。

有好几年,刘慧琴每天上午带儿子做针灸,下午在家里给人缝裤子。裤子缝一条2.2元,汪强扎一次针2.6元。刘慧琴就想,我多缝一条,儿子就能多扎一次。

那时,汪强的脑袋每天扎满银针,坐在那哭。刘慧琴心疼,可咬咬牙,还得坚持。她相信,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孩子会好起来。

那段时间,汪宝柱打两份工。工作的手表厂给他安排了夜班,白天他就去食品厂“扛大个儿”。一袋面粉25公斤,他一次扛9袋,就为拿双份工资。日子虽然艰难,但孩子有媳妇照顾,又在医院看着,他想,早晚会有盼头。

可一直到6岁,汪强也没好起来。他还是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不会吃饭。“我回到家里,总是见到我媳妇坐在炕上,抱着汪强哭。”

汪宝柱讲这话时,正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叠纸片儿,在床上一一摆开,里头有照片、有病历、有日记,还有各种奖状和证书。这些纸片儿铺满了大半张床,定格着一个家庭在时光洪流里与命运一次次搏击的瞬间。

与这张床相距不到两米的地方摆着一张圆桌,桌子超过一半的地方被玻璃杯、塑料瓶和铁罐占着。这个房间既是汪宝柱夫妻俩的卧室,也是一家三口吃饭的餐厅。

2009年卖了河东区的一居室后,这套月租金1500元的二居室是他们搬的第5个“家”,“没办法,孩子大了,需要一间单独的卧室。”

正是午后最闷热的时候。房间里,一台古董级的立式空调的出风口叶片却紧闭着,只有在汪强的房间里放了一台电风扇。汪强和妈妈正坐在一张旧沙发上,唠着嗑。

汪强也记得那些日子。每次看到妈妈哭,他想安慰,却说不出话,只能跟着一块儿哭。即使是在练了很多年拳击,能够自理、自立、自强后,每年母亲节,只要想起妈妈那些年的不容易,他就会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那时,刘慧琴的愿望只有一个,“只要儿子以后生活能自理,我就心满意足了。”

别人学一次,我们就学100次

“现在介绍本次比赛蓝方选手,汪……强……”听到主持人拉长音调的介绍,汪强蹿上拳台,在靠近围绳处,连续做了几个拳击动作。人群顿时欢呼起来。

刘慧琴站在台下,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我那个曾经连手指都无法弯曲,站都站不稳的儿子吗?”

因为给汪强治病,家里到了几乎揭不开锅的地步。在汪强6岁那年,刘慧琴决定回去工作,“既然治不好,那得让咱们孩子吃好,给他一个好的生活。”

汪强交给了汪宝柱照顾。汪宝柱是个犟脾气,大家都说治不了,他还就不信。

早在几年前,汪宝柱就买回了上百本脑瘫治疗、按摩推拿方面的医学书籍进行研究,还向老中医求教。慢慢地,他摸索出了一套激活脑瘫细胞、刺激大脑活体的按摩疗法。

至今,汪宝柱的房间里还放着好几个箱子,里头装的都是他舍不得扔掉的医学书籍;房间的墙壁上,还挂着他手绘的神经元模式图、大脑内部结构图和神经系统图。

当时,有邻居说,如果你这样就能治好儿子,那全世界的人都成医生了。

“知识就是力量。我研究那么多年的知识,我认为我能。”面对质疑,汪宝柱却异常笃定。

轻拍头顶、揉搓肢体、拍打后背……按照自己研究的“汪氏按摩疗法”,他每天上午给儿子按摩4个小时,下午带他进行肢体、语言和动作训练。

按摩是个体力活,枯燥而乏味,但汪宝柱雷打不动,硬是一天没落下过。“我每天都记按摩笔记。今天按摩得到不到位,孩子有没有进步,我都写下来。”

父亲能坚持,可儿子不能。小家伙闹起脾气来,不让父亲碰他。汪宝柱没有办法,只能打他一顿,“我心里想,不管你多恨我,我该打也得打你。”

没想到一年后,还真起作用了。

汪强的手指伸直了,虽然还摇摇晃晃,但能走路了,甚至还能含混地喊“爸爸妈妈”了。汪宝柱高兴坏了,好几宿没睡着觉。他的心更坚定了。像这样按摩、训练,他坚持了3年。即使后来汪强开始读书,他也继续帮他按摩,一直到他18岁为止。

一转眼,汪强8岁,到了入学的年龄。正规的学校不收,刘慧琴想送儿子读启智学校。汪宝柱不同意,“我还要让他继续进步,上正常学校。”

希望之后伴随的,却是失望。整整半年时间,汪强都在原地踏步。汪宝柱心里也打起了鼓,可嘴上却什么都不能说,“媳妇说不行,大家都说不行。自己不能说不行呀。”

就像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汪宝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发力了。

正是迷茫的时候,他在手表厂领导的办公桌上看到了一本哲学书,随手拿起翻了翻。“从量变到质变。哎哟,这太关键了。”他突然眼前一亮,孩子现在不正是处在量变的阶段吗?

“只要稻草足够多,骆驼也能被压死。”汪宝柱死死地抓住这只言片语,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终于,到9岁时,汪强已经走路很稳,能自己上下楼,甚至100以内的加减法都会了。在一个邻居的帮助下,他终于进入了一所小学试读。

一个学期下来,这个原本10以内加减法都不会的脑瘫孩子,语文考了98分,数学100分。学校也将汪强转为了正式生。

此后,在汪宝柱的训练下,他还学会了跑步、骑车、下象棋。11岁那年,他在全区少年象棋比赛中拿了第6名。

“脑瘫是智力发育迟缓,那是缓,不是停。”汪宝柱坚信,“别人学一次就会,那我们就学100次。”

“不要跟他玩 , 越玩越傻 ”

汪强终于站到了职业拳台上,在打坏了上百个沙袋后。他跳动着,努力放松自己,比赛就要开始了。

由于赛程安排出现变故,对手在赛前几天突然换人。汪强要挑战的这位对手,身材颀长、肌肉结实,块头还大。

“不能让人看不起。”尽管心里也有些害怕,但不能退缩。他常常会想起一年级时的那次跑步。他跑了最后一名,被大家嘲笑。他从此暗下决心,“一定要超过跑得最快的那人”。

之后,每天放学回家,他都要到花园跑步,一直到五年级终于跑了全班第一名,他才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赢了”。

少年时期的经历,让他的自尊心极强。

“不要跟他玩,越玩越傻。”每次和其他小朋友玩耍时,汪强总能听到其他家长类似的话语。有一回,汪强在小区里玩沙子。旁边有个小孩指着汪强,对他奶奶说,我害怕他。那个奶奶就把汪强轰走了,一直轰到他楼下,等他上了楼,她才放心地离开。

那时候,汪强走在路上很容易就会被围观,“跟看动物似的”;有时候,冬天回到家里,他棉衣的后背上满是烟头烫的窟窿。即使到了学校,歧视依然如影随形。没人愿意和他同桌,他只好一个人坐在教室角落;没人愿意拉他的手,他只能一个人站队。

回忆起这些过往,汪强的声音像是从胸腔发出。他咬字不清,说话间不断挥舞双手,时不时揉揉眼睛。这个32岁的男人依然有些害羞,大部分时候他静静地坐在那听爸妈讲,偶尔才插上一两句话。

在拳台上,也可以看见脑瘫给他留下的痕迹。他的头有些歪,反应总是慢半拍。比赛开始后,双方互相试探着。突然对手一个大步移动,“砰”的一声,一记右勾拳,他本可以避开,却还是结实地挨了一拳。

挨打,对少年时代的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常常有高年级的孩子,抢他的零食和玩具,在厕所堵他推他打他踢他。每当受了欺负哭着回家,刘慧琴只能告诉儿子,以后见到那帮坏孩子,咱躲得远远的。

汪宝柱自幼就跟着父亲学武术,19岁开始自学拳击,曾在武警支队当过业余拳击教练。他决定教汪强练拳。“我们不能一辈子跟着他,有一个好身体,至少他能保护自己。”

“练拳?”刘慧琴的第一反应是,“咱儿子一碰就倒,还打拳击?”

家门口的树上却已经挂起了沙袋。汪宝柱有模有样地上起了课。一开始,汪强经常东倒西歪。汪宝柱要抓住儿子的手臂,提着他的腿,才能完成每一个动作。

即使这样,汪强也常常不到一分钟,就累得气喘吁吁。简单的俯卧撑,他一次做不到20个,稍微过量就脱力,晚上睡觉时会全身突然抖动,手脚乱挥。

汪宝柱继续拿出了按摩时的耐心。他让儿子每天练习3个小时的拳击、跳绳和跑步。半年后,汪强学会了直击和摆拳;一年后,他已经步伐稳健、出拳有力了。

“加油”,看到汪强挨了一拳,观众席里响起了呐喊。他迎拳而上,和对手近距离搏击了起来。

汪强一个大抡拳,对手避开。汪强紧贴过去,用拳头抱住对方脑袋。对手逃开。汪强追击,连续打出几个幅度很大的左右勾拳,逼得对手不断后退,直退到角落,双手护头。汪强快步追上去,一口气打出了50多拳。

叫好声潮水般涌来。

“站上拳台那一刻,就赢了全世界”

“站上拳台,他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本来站在台下,刘慧琴的心揪成了一块;现在,看到汪强打得这么畅快淋漓,她不自觉地扔下手中的DV,跑去给儿子呐喊加油去了。

汪强喜欢拳击,那意味着迷人的节奏、优美的弧度和赤膊的对抗。他人看来是暴烈而残酷的运动,在他眼里却是勇气和意志的象征,是身体里的能量在呐喊。

自从开始学拳,哪怕胳膊和腿都抬不起来,汪强也没想过放弃。家门口的河边、公园里、大桥下,都成为父子俩的拳击场。

在最初的几年里,汪宝柱几乎不怎么躲闪儿子打来的拳,“怕他打不着,失去兴趣”。眼冒金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甚至一拳打在鼻子上,血溅一身。

日子一久,汪宝柱的眼睛留下了飞蚊症,右眼基本看不清东西。要读个报纸,还得拿着放大镜,用左眼看。

每次对打,汪强都下决心要打败父亲。明明知道父亲是陪练,有意不躲闪,可一打起来,他就忘了。每当看到父亲受伤,他都内疚不已。可汪宝柱还是坚持,而且一步步压着汪强打,让他反击。

现在,父亲站在台下,关注着场上的一切。他知道,对手不可能这么轻易服软。果然,趁着汪强的力量减弱,对手突然发起反攻,一个重拳打在了汪强的鼻子上。汪强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第二回合,双方有来有往。可到了后半程,因为第一回合体力透支太大,汪强开始喘气,脚步也变得凌乱。第二回合结束时,裁判特地来问刘慧琴,是否让汪强打3个回合就够?

刘慧琴了解自己的儿子。“不用。他只是不会换气。他没有问题。”

到第三回合,汪强已经明显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手耷拉着,嘴巴歪到一边。台下的人急得大喊,“手抬起来”“护住头”。可因为耳朵的问题,他听不清场下的声音。对手一拳打在了汪强的眼睛上,立刻充血。人们开始担心,这个脑瘫拳手,能否支撑到最后?

但汪强并没有倒下,就像过往的很多年一样。

他要为自己而战。一直以来,他都想打一场真正的比赛,可主办方不是以身体健康为由拒绝,就是没人愿意和他打。

有一次比赛,他甚至写下一份“生死状”:拳场上所有意外,甚至死亡,都与对手无关……可还是没人愿意。直到2014年初,一名拳击教练将他收入俱乐部,为他报名参加了2014年9月举行的中外拳击对抗赛。

比赛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回合,双方都有些体力不支。汪强眼圈红肿,喘着粗气。但他还在不断地挥出拳头。只要对手一露出空当,他就随时上去,打出一组组合拳,可力量太弱了,打不中对方。

对手扑了过来,他步步后退,退到了围绳处,脸上又挨了两拳。他双手护头,聚光灯下,周围一片黑暗,他有些晃眼。男人的尊严、自己的努力、父母的期待、脑瘫患儿的梦想……

一切的字眼终归化成了拳击的声响。

“STOP!”锣声响起,裁判分开了双方。比赛结束了。汪强高举双手又放下,不断向观众鞠躬。这就是拳击比赛,这就是生命的呐喊。

“我很敬佩他。”汪强以微弱比分告负,对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全场观众报以热烈的鼓掌。

刘慧琴站在台下,早已泪流满面。结果不重要,在她心里,儿子“站上拳台那一刻,就赢了全世界”。

我想传递希望

打完第一场比赛后,这几年,汪强又打了三场职业比赛,两胜一平,拿了两个冠军。

现在,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他的拳击俱乐部上。2006年,汪强中专毕业,经过一番思考后,汪宝柱夫妻俩决定让汪强教拳。“干别的,没优势。”

一开始找不到场地,父子俩就穿上护具、戴上拳套,在河边办起了露天训练班。2013年,在当地社区的支持下,他们以600元的价格租了一个简陋的房屋,汪强俱乐部才正式有了“实体店”。

很多人慕名前来学拳,有拳击爱好者,有希望强壮身体的学生,还有生活中屡屡受挫的“失败者”。在他们眼里,汪教练是一个反抗命运的榜样,一个弱者变强的希望。

在这间小平房内,汪强耐心地教着拳击。从站姿到手势,从步伐到出拳,他始终笑着,一遍又一遍地讲解、示范,不时纠正你的动作,就像他父亲一直教他的那样。

学员来了一拨又一拨,汪强教了一年又一年。几年下来,汪强教过的弟子有数百个,他们从各自的生活中来,又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继续体验着各自的成败悲欢。

只有汪教练的拳击俱乐部还开着。

一路走来,他清楚地知道,一个脑瘫患者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爸妈的辛苦,理解脑瘫患者的不易。也正因为这样,他觉得,在自立自强后,自己更应该回报社会。

2009年,汪强向拳王邹市明发出挑战。他在自己的博客里写道:“我心目中的邹市明拳王,您好!我叫汪强,是一个脑瘫患者,今天我在这里给您正式下挑战书,并非我不尊重您。我希望在拳击台上证明我自己。”

汪强说,他并不是为了炒作。“我是想向那些像我一样的残疾人、脑瘫患者传递希望,让他们有信心站起来。”

尽管邹市明没有迎战,但两个人在一次比赛前特意相聚。邹市明鼓励他:“汪强弟弟,你的坚强和勇敢感动了我,也激励了我,我相信我们拳击健儿一定会百折不挠,挥洒出漂亮的拳头和人生!”

“脑瘫患儿挑战拳王邹市明。”经媒体报道后,来自全国各地的脑瘫家庭打来电话,咨询汪强的康复经验。“多的时候,一天有几十个电话,接都接不过来。”汪宝柱从桌子上翻出两本泛黄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数十个脑瘫患者的情况。

具体接受过多少人咨询,连他们自己也忘了。汪强只知道,像他那样的脑瘫患者,全国有近700万。“别让我爸妈和我多年的努力白费了。我想传授经验,造福他们。”

翻看汪强的朋友圈,除了记录生活点滴、分享拳击信息,最多的就是帮其他的脑瘫家庭转载或发布求助的信息。现在,除了每周去社区旁的特殊学校义务教学生练拳,他每天都要在网上和前来咨询的脑瘫患儿家长交流,鼓励他们不要放弃。

5月24日是汪强32岁的生日。汪宝柱夫妇俩希望儿子能尽早找到一个善良的、有共同话题的姑娘结婚。

那天,汪强收到了许多生日的祝福,有他的弟子,有脑瘫患者的家属,还有喜欢他的粉丝。这让他感到自豪和感激。

如今,他还时常想起爸妈教他骑自行车的那些日子。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摔跤和跌倒后,父母放手,在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中,他终于踩住了脚踏板。

一个人,勇敢地,向前骑去。

    校对:刘威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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