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丨不如成全他一个潇洒的转身

2017年6月30日，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这一天的香港，回归20周年纪念活动如火如荼；这一天的深圳，王石引领的万科时代在2016年度股东大会后落幕。

身为创始人之一，作为会议主持人，最后顶着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000002.SZ，02202.HK）董事会主席身份的王石偕万科总裁郁亮及深圳市地铁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林茂德第一个入场，他又是最后一个离开会场的。

他入场时，现场没有响起掌声，他离开时，却带走了会场里的灯光和热情。

在王石宣布万科2016年股东大会“圆满结束”后，股东和媒体没有即时退场。如会上承诺的，王石和在场的股东、媒体一一合影，从17时25分至18时，35分钟，远超会上他估计的20分钟，他甚至为满足大家的要求在2016年度报告册上一一签名留念。

有的参会者为了站在王石身边的几秒钟，甚至排了两轮合影。35分钟，不知此时站在深圳大梅沙万科中心的王石，与登上海拔8848米珠穆朗玛峰的他，心中感慨有何异同。

最后几分钟，留给了现场的工作人员和他合影，人群中有人说：“王总都快哭了。”

在年度报告上的签名，除了“王石”与日期，还有。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是“山羊”还是“峰”？是什么心情激发王石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有此一签，记者在现场没能一问。

但在王石所发的微博上，或许能有一探，搜索“峰”有几十条内容，多与登山有关。

有万科员工也认为“可能是峰”。

2013年5月17日他连发有3条。

——“不能寐，等待。悉：郁亮成功登顶珠穆朗玛峰！”

——“又讯：中国人需要点精神的，无畏攀登新高度！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座高峰，不言放弃！”

——“山就在那里，从未远离；峰永在心中，不言放弃。”

搜索“山羊”有两条。

一条写的是圣经中的一段“以赛亚书”——“豺狼必与绵羊同居，豹子必与山羊同卧。少壮的狮子与牛犊及肥畜同群，小孩子要牵引着它们。”

一条写的是以色列国宝级动物——中东云山羊，“由于漂亮的双角招来了经年累月杀身之祸”。有意思的是，评论里有冯仑的一句“人怕出名，羊怕靓”。

就在一周前，6月23日，曾和王石共登珠峰的万通集团董事长冯仑因王石决定淡出万科撰文：“伟大都是熬出来的，不代表传奇可以永远上演，只要人走，茶一定会凉。但是能做到前面这两点，继任者还能接受前任的精神、价值观、治理方法，并且愿意传递下去，已经算相当成功了。”

“一群五六十岁的人，到了人生新阶段，要开始处理自己和未来的关系，首先要解决的是断、舍、离。”

“聚光灯照下来，你的动作一定要舒展，要能让观众从姿态上看出你的坚定、从表情上看到你的信心。戏唱完了要退场，千万不能跌跌撞撞，丢三落四，更不能连滚带爬。其实退场比亮相更难，因为过往的成绩和镁光灯，但退场、交接班终究是无可避免的一件事。”

王石说，不再参选十八届董事只是一个半月前的决定。他自自然然地说“在我还是很清醒的时候离开万科”。他请新当选为万科董事会主席的郁亮发言时说，“我最后一次用主席身份。”

而全程应答自如、平静听取票选结果的郁亮则在感谢王石如伯乐如英雄般照顾时哽咽，许是动了情，毕竟现年52岁的郁亮是“司龄时间最长的员工之一”。“1990年12月我加入万科，从最基层的员工开始做起来，跟王石主席共事27年时间。如果说，没有王石主席就没有万科的话，那么我可以说，没有王石主席也没有万科的郁亮。”

那时那刻，郁亮已总结好3组6词12字——“感恩”与“感激”，“责任”与“压力”，“信心”和“勇气”。这或也正是他的过去与将来。

王石自己说，他比郁亮更显得平静。是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吗？“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但这一天是什么时候？当真正确定时我是喜悦的心情，我说过我成功的时候就是万科不再需要王石的时候。”王石缓缓道来时，话语像是已在心底回荡过千回。

毫无疑问，王石配得上“一位成功企业家”的称号，他带领下的万科成为龙头房企的代表。显然王石也对万科这个成绩单颇为满意，他两次随口向台下提问，却并不真的在乎是否有人回答，“你们谁能告诉我，我给万科和这个行业带来了什么？”

——“一种行业，一个制度。”

“万科每年都有一个口号，每年的口号可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你们谁知道？让建筑——”

——“赞美生命”。几乎同时，台下有人高呼。

这是万科2016年股东大会的后半场，所有人都很松弛，有人来看偶像，有人来记录故事。前半场呢？王石端坐台前尽职会议主持人，穿着西装在稍许有些闷的会场里，顾不得擦一下额上的汗。

和郁亮20多年的合作默契依旧，联手抵挡股东和媒体抛出的尖锐问题——为什么候选人没有宝能；宝能即将解禁，会否抛售，如何应对；对独立董事候选人刘姝威的提名出于何种考虑；等同于国企的万科何去何从。

王石称呼所有在场的记者为“老记”，这个有些老派的称呼，让与会者莞尔。

尴尬只是一瞬，终究会过去。

投票后，一位来自湖北的在深圳工作的小股东徐超(音)说他全都投了弃权。“有深铁在，我的比重太少，决定不了什么。王石谢幕，我来看看。”“我最近重新看了他的自传，就是光荣与梦想。”他说。

的确，会后的签名环节，有粉丝带着王石写的书《大道当然》前来。万科微信公众号在6月30日深夜发布郁亮致全体万科人的一封信，也以“大道当然，合伙传承”为题。

——“请允许我代表所有万科人，对王石主席表达最崇高的敬意。虽然不再担任董事会主席一职，但王石主席的心会始终和我们在一起。‘大道当然’已铭刻在万科的灵魂中，我们会继续走在王石主席开辟的道路上，恪守王石主席开创的文化。这是王石主席用33年的时间，给我们留下的最宝贵的财富，我们会永远珍惜。”

规则之下，预料之中，所有议案都高票通过。

在股东大会后，万科接着举办了第十八届董事会的第一场会议，并在晚间发布公告，正式宣布万科产生新一届董事会成员，郁亮一肩挑起万科董事长及总裁，同时，宣布聘请万科创始人王石为万科董事会名誉主席。

有老记写朋友圈：“他们总会担心，不给一个名誉的位置，会显得人走茶凉。其实，又何不潇洒一些呢？”

是啊，不如成全他一个潇洒的转身。

王石说，“香港回归的时候，我记得那是一个雷阵雨天，20年后，今天是一个艳阳天，万科召开了股东大会。昨天，万科在广州完成了一个551亿的收购，我看到后不由自主地在微信上回了两个字‘精彩’。”

6月30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一场精彩的明星见面会，与粉丝或路人一起告别过往。他们的明天呢，自都有人一路陪伴，那将是新的故事。

歌里唱着，“看未来，一步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