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评论丨“荣耀危机”：走出心灵之宅，走出游戏之墙

在商业上异常成功的手游《王者荣耀》，最近深陷舆论风波，但刨除游戏本身对未成年健康造成影响争议，或许这背后王者荣耀危机之后的精神走向、权责边界更值得我们关注。

王者荣耀游戏，追求张扬的个性，强调多元共处，思想的松绑、快乐的享受，借暑期之便，仿佛刚刚开始。面对舆论压力，“王者荣耀”的制作人先是通过微博发布了一封公开信。制作人将王者荣耀等同于动漫、娱乐节目，并叙述自己的游戏梦想打动不少吃瓜群众。随后，腾讯宣布了“最严”游戏防沉迷措施“三板斧”，引发广泛关注和大量报道。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

在游戏史上从没有一款游戏带来像《王者荣耀》这样大的影响力。事实上，即使是腾讯自己，也没有想到《王者荣耀》这款游戏能取得如此之大的成功：累计注册用户超2亿，日活跃用户超8000余万，平均每天有8000万—9000万场对局，今年第一季度就拿下了高达60亿元人民币（8.76 亿美元）的营业收入........

在今日中国的现实语境下谈游戏的弊利，很容易招来拍砖乃至讥笑。一种说法是网瘾，养育的是日渐贫血的心灵；一种说法是批判它的人根本不了解这个游戏，没有经历过游戏时代，你根本不了解这个其中的乐趣和集体精神、团队精神；一种说法是游戏就是游戏，它承担不了历史教育的功能。

这正是社会治理的复杂性所在。

互联网、智能手机、移动互联，正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演绎着人类有史以来最年轻、最广阔的聚居社区。一时间，这边崭新途径、文明习惯，那一边泥沙俱下、无边落木。王者荣耀就是网络在现实生活的映射。这里既孕育这生机、昭示着可能，也带来挑战甚至暗流涌动。疆域的扩大、眼界的改变，数字生存如何才更有规则、更有良序？

首先，这次强调管的关键点是未成年人。他们是东升的旭日，千万不能偷换概念，但这款游戏确实有几千万的未成年人在玩，而这才是腾讯这次陷入危机的根本原因所在。“教育的目的是让学生摆脱现实的奴役，而非适应现实”。今天的情形却令人忧虑，既不想培养“精致利己主义者”，我们更不愿意看到那些“目中无人”“六神无主”的朝阳带领我们的国家通往什么样的未来。

1000亿元，“荣耀危机”引发腾讯危机。腾讯控股股价在7月4日大幅下跌，收盘下跌4.13%，报收于 269.2 港币，一天之间市值蒸发了1118 亿港元。在短短几天，腾讯市值蒸发了超过1000亿元！其实，这里面含蕴着社会各界的判断力。不能单纯的消费没有判别力的消费者，已经成为很多人处理社会关系、处置社会问题的出发点。或含蓄或直白，或温和或剧烈，对一个企业，不管它规模、不管它历史过往，对精神建设的“道德热量”，迅速在社会价值谱系中全线展开。

其次要呼吁，抓紧改变治理规则。如何还未成年人一个网络上的“青山绿水”？既不能选择执法，也不能鸵鸟政策，完全可以借王者荣耀引发的行业危机契机建立未成年人限时制和游戏分级制。观念的演进，源自奔流的实践。在企业逐利意识彰显的背后，是新的道德规范还在萌芽和生长之路途。对于一家企业、一个行业来说，不能光是失去理性建设性的愤青和“怼”，引导负能量的弥散，才能迎来正能量的突围。

王者荣耀的救赎，不仅是本身的，也不仅是未成年人的，这个舆论争议还应发轫于全社会的构建。网络游戏是创新的产物，为此监管亦需创新思路，尤其是在法律顶层设计、行业自律、产品分级、行业标准制订，以及源头治理、多方协作共管等方面探索出一条社会治理的新路来。

规范中小学生教材编写就是一个鲜活案例。7月6日，成立国家教材委员会，将指导和统筹全国教材工作，承担审查国家课程设置和课程标准制定、审查意识形态属性较强的国家规划教材等职责。

从人类文明进程看，精神家园的重建与挑战，常常是激发于社会，沉思于民间，规则于庙堂，累积于未来。心灵的荡涤，不比物质的繁荣，不会一蹴而就。每一次争论、每一次否定、每一次否定之否定，每一轮创造创新，尤其是商业行为演绎出来的道德觉醒的契机，无不是将“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治理密码深深嵌入到时代共享的价值记忆。

再次，我们想探讨的是网络游戏，包括教育，如何让新生命蓬勃生长？让精神生长、灵魂发育、快乐本然，才会有朝气蓬勃的生命，才能迸射出溢彩流光的人生。而从眼下泛娱乐化的泛滥、记忆土层的塌裂，到培塑健康向上的时代气质遭到游戏阻击，与环境保护“先污染后治理”的思路何其相似？科学有效的利益协调、诉求表达、矛盾调处、权益保障与申诉，才是消除非理性最有效的出路。不管是企业、未成年人、监管部门、家长，谁都不能说自己绝对“真理在握”，谁都不应有过高的“主体优越感”，在波涛汹涌的“数千年未有之变局”下催生出的游戏之花，纳入到准确把握社会心态和有效纾解焦虑抵牾，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最后，还要说的，理性是社会赖以生存的基础。追求理性秩序从哪里起步？万千低头打游戏的身影、网上交流活跃、现实表白拒绝，这些现象都是普遍的社会焦虑，无法在心安的地基上生长出孵化梦想的温床。必须把握好互联网这个“最大变量”，超越遮蔽双眼的浮云，激越以人为本的价值，给孩子们一片宽阔的精神牧场，走出心灵之“宅”，走出游戏之“墙”，克服精神之“疲”，去体验本真，去追寻意义，去拥抱生活，才能培厚精神新土层，把握时代发展的新脉络。

让这个社会变得更美好、更有活力，在我们尽享技术进步带来的新机遇的基础上，还需要每一个企业更多秉持精光四射的全局观念、人文情怀，在转型中国的征程上更多承担起力所能及的社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