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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蛇形画廊艺术总监小汉斯在沪讲座:艺术需要跨界

孟悦 整理
2017-07-21 18:24
来源:澎湃新闻
艺术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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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蛇形画廊是伦敦最受欢迎的现当代艺术画廊之一。在“上海种子”第二章即将闭幕之际,7月16日,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3楼中庭迎来了知名策展人伦敦蛇形画廊艺术总监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下文简称小汉斯),他以“21世纪的美术馆”(Museums in the 21st Century)为题,介绍了他在30多年策展经历中参加过的展览和活动,并且和观众一起探讨了艺术中的跨界现象及其意义。小汉斯也是此次上海种子项目的联合艺术总监,“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特刊发小汉斯在上海的发言。

跨界:聚集不同的研究者,汇聚不同的受众

21世纪,我们身处数码时代,我们目前的策展主要是把不同的学科联系在一起,“跨界”是非常重要的,这也是我们策划的“上海种子”的理念。

关于跨界知识融合的另一个案例是“漫步趣味宫殿”(A Stroll Through A Fun Palace: Cedric Price & Lucius Burkhardt ),这是在1960年代初提出的,我们决定在2014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瑞士馆)重新设计这个项目。我们一共有60位学者,整个夏天都在威尼斯,大家共同工作把文档盘活,和访客进行活动,访客来得越多,档案的量就越大。

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瑞士馆,2014

这里还有一个开放洞穴的概念,在展厅里可以看到树木和周围的鸟类。展馆的整体设计也是通过跨界合作的方式共同设计的,有很多不同学科的人员一起参与,对空间做出解读。我们还有一些专门的遮阳设计,可以把整个空间转换为电影院。在整个威尼斯双年展期间,我们可以对于整个空间进行管理和运营,我们不断对展览进行改变,它是一个活动的系统。展览其实也是一个学习的工具,其主旨就是希望将场地当中的档案激活,并且展示给所有的观众。

不仅是跨学科的探索,更重要的是,将不同学科,不同艺术的受众汇聚起来。我们也相信受众是平等的,每个人都享有参观展览的机会。

接下来我讲一下蛇形画廊,我是2006年被邀请加入到蛇形画廊,担任其总监。我们有一个夏季临时展馆项目(Serpentine Gallery Pavilion)。蛇形画廊作为一个美术馆,和很多其他美术馆一样面临的一个危机就是机构僵化,失去创新能力。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画廊每年都会进行尝试,在公园草地上建造临时空间。这些临时空间可以呈现不同的内容,比如说“马拉松访谈”、艺术家展览。2017年Francis Kéré设计的展馆就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结构,它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功能性都很好:它很通风,可以减少炎炎夏日带给访客的不适感;而在雨天,展馆可以将雨水聚集起来,形成一个瀑布,非常漂亮。

Francis Kéré设计的蛇形画廊夏季展馆

一天清早,有一位出租车司机将我载到办公室。司机觉得我应该是在那边工作的,他就跟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他去年和女儿一起在来肯辛顿花园(蛇形画廊所在地),他的女儿只有14岁,她看到我们的夏季馆。出租车司机说,一般他是不会去看美术馆展览的。但是现在有免费的展览,免费的停车,展览变得更加民主,任何人,甚至在无意当中就进入展览中来。他的女儿看到这个建筑也非常感动,她说因为这个,未来她想成为一名建筑师。很多人都会途径蛇形画廊,他们未必会进来,但是他们也可能会受到建筑结构的影响。

数字化时代的艺术展览: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还有一些数字化的作品。另外一个项目叫“数字委托”(Digital Commission),顾名思义,我们用数码的方式来呈现艺术。这个项目始于2014年。我们想要传达的概念就是我们的展览没有开始,没有结束,而是永生的。无论什么时候到我们的网站上都可以看到这个项目的作品。最近是郑曦然的作品展“坏柯基”(Bad Corgi),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从我们网站上下载“坏柯基”。其作品本身是具有生命的,是在不断变化的,非常有意思。作品的主角是一只柯基犬,有很多影像。“坏柯基”显示在人类了头脑当中,因为有很多的好奇心,很容易受到不同事情的吸引,从而分散了注意力,有的时候还有很强的占有欲和冲动,有各种各样矛盾的心结。

“数字委托”项目之“坏柯基”

“数字委托”项目之“云指数”

James Bridle的“云指数”也是“数字委托”的项目。艺术家从历史角度,从卫星图像当中收集到一些数据,组合形成作品,显示了目前世界政局的变化,比如说欧洲的公投,也就是说在艺术作品当中融入了政治元素。这个作品也可以从蛇形画廊的网站上下载。

我们可以从很多过去的经验丰富的艺术家学习到很多,也可以从很多年轻的艺术家身上学到很多。我们发起了“89+”项目,邀请了很多1989年之后出生的艺术家。1989年是互联网诞生之年,万维网技术得以发明。1989年之后出生的人,是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后初升的人群,也就是说,他们是互联网原生的人群。我们想了解这些艺术家的所作所为。

在这个项目中,Julie Boukobza将艺术和技术整合在一起进行探索,做了一个“过滤泡泡”(Filter Bubble)的活动,有很多的艺术家都参与进来。“过滤泡泡”想要探索的问题也是一个很有相关性的问题。我们知道,在互联网上,实际上就是我们对信息的一个探索。法国有一个词,意思是你可以自由的探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是,其实互联网有算法,算法可以让访客逐渐局限于自己的档案当中。 换句话说,你得到的信息,或者说你被给到的信息,只是你自己作为一个用户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慢慢的你,就会被自己锁到自己的信息偏好和观念当中。我们很多艺术家希望通过探索“过滤泡泡”,把年轻人从中解放出来。

“过滤泡泡”,“89+”项目

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她不仅是我们第一个夏季展馆的建筑师,也是蛇形塞克勒画廊(Serpentine Sackler Gallery)的建筑设计师。非常不幸,她65岁就去世了,为此我们策划了一个展览,呈现她充满远见卓识的作品和绘画,以及她的速写和笔记。

哈迪德在去世前两周做了一次讲座,在讲座当中,她展示了这些笔记本。讲座之后我给她发了短信,我对笔记本中的内容非常感兴趣。我说我想做一个大的展览来展现这些作品。非常不幸,两周之后她去世了,这个展览变成了她身后的纪念。在蛇形画廊,我们的团队不想只是展示哈迪德的作品和绘画,还想做我们第一个VR项目。我们和谷歌合作,做了一个VR实验,可以拓展人们的感知空间,让大家在不同的空间当中去感受哈迪德的作品。

扎哈·哈迪德的速写本

扎哈·哈迪德设计的蛇形塞克勒画廊

“没有诗就没有社会”:探讨艺术在社会中的作用

在去年的马拉松峰会上,我们探讨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艺术在社会中的作用是什么?

“没有诗就没有社会”(There can be no society without poetry),这是Octavio Paz说的。如果说这句陈述是对的, 我们就必须要把诗歌融入到社会当中。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艺术家越来越多地采取实质行动。

Tania Bruguera是古巴的艺术家,她参与了古巴总统选举,并且希望在2018年可以当选为古巴的新总统。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古巴就会成为一个艺术家当政的国家。Edi Rama(艺术家、政治家、作家、前篮球运动员)已经第二次当选成为阿尔巴尼亚总理,我们看到艺术家也逐渐成为政策决策者的角色。艺术家可以采取实质性的行动,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还有一位美国人,Eileen Myles是一位诗人,2010年也竞选过美国总统。

还有一位和古斯塔夫·梅茨戈尔同代的艺术家John Latham,这个人的想法也很有意思,他也是探讨艺术对社会所产生的影响。APG 这个团体希望探讨艺术家在当地的地位。 A是艺术家,P是所在地,G是团体。所有的大机构、实体或者说任何大公司、大企业都应该有一个艺术家团体,也就是说艺术家应该嵌入其中,每年都应有一段时间有这样的一些艺术家可以参与到运营当中。

我们在布鲁塞尔有另外一个展览,这个展览还在进行,一直会持续到2018年8月27日。展览由我和Asad Raza共同策展。Asad Raza著作颇丰,特别是对“世界性”这个概念有充分理解。他充分认识到全球化对艺术和文化所产生的影响,同时也了解到,世界化、全球化会让全球都变得越来越一致、统一,也可能会成为一场灾难,产生一种灭绝,这不仅是物种的灭绝,也可能是文化现象的灭绝,比如说语言的灭绝。我们知道全球每天都有一些语言在死亡,我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Asad Raza也明白,对全球化的抵抗其实也会有危险和问题,例如可能会导致新形式的国家主义、不宽容,以及种族主义。这就是Mondialite 这个展览的逻辑,它是一种开放的逻辑,对全球化、同质化的力量进行反思,希望通过这个展览来促进对话。

Mondialite 的主题是一种群岛化的概念。我们知道Asad Raza本人是来自于一个小岛,他希望将自己出生成长的岛和其他的岛连接起来,这是一个身份认同的课题。如果说我们和外界进行沟通,并不意味着会失去自己的身份,而是我的身份认同会更为多样和丰富。

“上海种子”的探索:创造一种新的模式,把不同领域融合起来

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不能止于融合不同的知识,同时还应该有很多的形式。就像今天,我们在喜玛拉雅美术馆进行一个“马拉松访谈”,科学家、建筑、艺术家和不同领域的人在一起坐下来聊天。

2005年的时候,我第一次产生了“马拉松访谈”的想法,当时我在德国参加一个活动,他们邀请我上台做一个讲话,我想如果我可以邀请不同的人上来聊24小时,那将会非常有趣。在社会上我们有不同的领域,比如艺术、建筑、科学等等, 所有领域似乎都是非常隔离的,彼此之间没有足够的交流和沟通。因此我想创造一种新的模式,把这些不同的领域融合起来。比如说观众可以听到音乐家、艺术家、建筑师等不同职业的见解,这不仅对我们的讲者,而且对我们的观众都是一个跨界的体验。

“上海种子”第二章启幕之时,小汉斯、戴志康、张雷、李龙雨(左起)进行了对谈。

我们会设定一个大的话题让大家来讨论。2014年我们和古斯塔夫·梅茨戈尔合作。梅茨戈尔是20世纪和21世纪最著名的艺术家之一,他想要更广义的讨论“灭绝”这个概念。他说我们在讨论“灭绝”的时候,一定要强调灭绝是很严重的,因为如果你只是说气候变化,人们还是很麻木,一定要说灭绝大家才会觉醒。当时我们邀请了60多个人,把他们邀请过来,共同讨论如何找到一个解决方案来避免这种灭绝。而且现在世界上到处充满战争,战争是促进灭绝的,它会破坏一切。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向和平投降。就像小野洋子所说的,我们有不同的提倡和平的做法。

Cary Fowler也是很有远见卓识的人,他创立了种子银行(The Svalbard Global Seed Vault),他在北欧收集了很多种子,如果有天世界有灭亡之虞,这样的种子可以发挥很多的作用,不让我们真的面临灭顶之灾。

至于上海种子项目,我和李龙雨先生一起作为策展人,希望各个领域的艺术家都可以参与进来,但是又不局限于艺术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用艺术家的提法,而是用了“研究员”的原因。

日本的建筑师藤本壮介的结构也很有意思,这个建筑就在喜玛拉雅美术馆外面。很多年轻艺术家可以共同探索这样一个建筑的呼吸代谢节奏,包括利用它旁边的公园 (世纪公园),让更多游客有机会参与进来。

藤本壮介为上海种子设计的“远景之丘”

视觉艺术家邱黯雄小组希望在一辆公交车上实现的公共艺术项目《未来线路》,也就是我们如何来游览上海的项目。科幻小说家刘宇昆(Ken Liu)也特别为上海种子撰写了《上海48小时:国际游客周末观光指南,行星漫游者出品,2116》。还有表演艺术家奥托邦戈·恩坎加小组的“土地对话”。还有一个线上游戏:《玩出未来 2116》。我们的想法是要建一个科学实验室,把科学实验室和艺术家、工作室结合起来,做一些实验性的创造。尤其是想要探索在数字化时代,我们如何进行这些创造。

最后我想说,上海种子项目中的部分理念,可以说是为了纪念陈箴。陈箴是一个非常具有远见卓识的当代艺术家,他英年早逝,50多岁就去世了。他一直在思考21世纪中国的这些大城市的问题,怎么样把艺术、科学等等这些相互割裂的领域联系起来。陈箴一直说,我们艺术家要作为一种桥梁,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他的梦想是在上海开一个办公室,进行跨领域的融合工作。因此,我想把我们今天的讲座和上海种子项目也用来纪念他。我也希望今天早上的讲座可以让大家理解一下跨界的意义在哪里,同时让大家理解陈箴这样的一个的想法,或者说未能实现的理想。

(本文系孟悦根据演讲实录整理,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校对:徐亦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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