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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帕戈斯漂浮记

2017-08-19 10:4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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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姝

与加拉帕戈斯的相遇是个随机事件。某天打开微信,看到一潜水公号的文章标题里有“哥斯拉”三个字,心想哥斯拉跟潜水有半毛钱关系啊,就点进去看了看。里面讲了一种能在海中生活和觅食的大型蜥蜴。全世界有这种技能的蜥蜴只有这一种,所以民间就有传言说这家伙是哥斯拉的原型。它们生活在太平洋上一个叫加拉帕戈斯的群岛上,是那里的特有物种之一。

文章最后当然是安利大家去潜水的,因为这地方是世界上几大潜水终极目的地之一。我既没有对潜水特别热爱,也不是哥斯拉的粉,只是由此记住了加拉帕戈斯这个名字。Ga-lá-pa-gos,四个元音,s音结尾,重音在第二个元音上,你念一下,有没有感觉到很性感。

写在前面

决定要一个人去之后,我在网上找了一家做志愿者项目也做旅游计划的公司,叫lead-adventure,通过几十封的邮件往来把整个行程确定了下来。加拉帕戈斯(以下简称G岛)位于太平洋东部,靠近南美洲大陆,被赤道横穿,隶属厄瓜多尔,是传说中启发达尔文写出进化论的地方。这是我去之前知道的关于它的所有信息。

先介绍一下关于我选的这个半志愿者半旅游的两周旅行计划。找到那家公司之后,在网上可以看到他们有不同的套餐,我选的是all-in-one,也就是既可以旅游也可以做志愿者的项目,为期两周。另有一周和三周的。如果是纯志愿者项目,还有一个月甚至更久的周期可以选择,价格也便宜很多。

选定计划后,会有专人邮件联系,进一步确定详细的行程。整个过程还是蛮灵活的,住宿方面有青年旅社和正常酒店两种可以选(即使是青年旅社也是有自己单独房间的),最后他们会把每一天的计划都列出来:第几天到第几天在哪个岛,玩什么,住哪里,如果不满意可以适当调整。

搞定这个之后,你到了岛上去只用担心每天吃什么了,因为从住的地方到玩的地方他们都会安排人来接送,每天参加的游玩项目由哪个具体的旅行社来承担也都定好了,中途有问题也随时可以跟负责人联系。

有一点要说明的是,在岛上是没有所谓“自驾游”一说的,因为整个群岛都属于国家公园,所以在岛上的所有游玩项目都属于国家承包的,都是由他们专业的导游来带着大家进行“跟团游”的。导游穿着国家公园的制服。不管是哪个旅行社,找的都是为国家公园工作的专业导游,所以不用担心“黑导游”的存在。

这个“跟团游”跟国内的定义也不一样,你可以每天在不同的团里认识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人,一个团也就维持半天或者一天,第二天就换别的团了,所以也没有社交压力。

有一点很重要,一定要学点西班牙语!我去之前幼稚地误以为南美人民,特别是旅游胜地的人都会说英语,结果并不是!即使在首都问路的时候对方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在街上还看到了华尔街英语的牌子,然后在公园里碰到一个大叔掏出他的英语课本跟我说他正在学英语。感觉他们的英语普及率并不高……所以最好掌握一点基本的西语,像“你好”,“谢谢”,“多少钱”之类的。

最后说说航班,中国到G岛基本上是先飞美国(我是从上海飞到日本转机再到美国亚特兰大),再飞到厄瓜多尔首都基多,最后再飞往G岛。整个航程加起来大概需要20多个小时……往返机票大概1.2万人民币的样子。嗯,听上去有点辛苦,但是到了岛上就乐不思蜀了。

志愿者日

旅行中最特别的一天是去山里当志愿者,也是唯一一天住在远离海边的森林里。工作的地方叫Jatun Sacha,是位于圣克里斯托巴尔岛林地中的一个营地,工作主要内容是保护当地的原生植物,平时的环保工作和日常维护就靠两个营地负责人,以及,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志愿者。

主要活动区域是一个厨房兼食堂,里面有个自制的乒乓球桌,不远处两栋房子算是志愿者住的地方,一栋砖房一栋木屋,我被分到了木屋。放好东西后走到厨房集合,这里已经坐好了一群志愿者,都是2、30岁的西方面孔。与以往接触的欧美人不一样,他们看到我后完全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问how old are you。我说26,他们就微笑了一下。之后我才知道,每来一个新人,他们都会这样问,像是一种入会仪式。

墙上全是之前的志愿者留下的标记,格式一般是国家+名字/年龄+日期。本文均为 何姝 图

墙上画的是圣克里斯托巴尔岛的地图,右下角方框里是整个G岛的地图

木屋的一楼,算是个木制工作坊

我的房间

给这句话点赞

科普教室,讲岛上植被在不同海拔地区的分布,很漂亮的infographic

注意这里的finch beak,是启发达尔文进化论的一个主要线索,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BBC的纪录片,有讲到这些鸟喙是如何启发达尔文的

从未觉得吊床这么好睡过

营地负责人Caesar是个当地小伙子,给我看了几张营地的介绍手册,然后讲解今天要做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有一种外来的叫mora的蓝莓树(后来我查了一下觉得这是一种桑葚),数量太多以至于跟本地植物抢营养抢赢了,导致本地植物的衰退。我们今天的工作内容就是,上午种下几种本地植物的种子,下午砍蓝莓树。种树之前要先把泥土分装进手套大小的黑色塑胶袋里,再统一运到一块挖出来的浅坑中。放好土,把种子埋进塑料袋里的泥土里,就该浇水了,于是有人志愿去接水。剩下的十来个人围着刚种下去的种子站成一圈。这个时候,假设有镜头从上空掠过,就会看到一群年轻男女围着一地的黑色塑料袋站成一个圆圈,目光呆滞,也不说话……

装土的地方,我们把它叫作garden

一上午的工作成果

下午砍树的装备是塑胶靴加粗布手套,工具是开山砍刀。这个东西在我印象里就是帮派小朋友拿着互砍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拿来砍树。砍了一会,发现诀窍是找好角度,运用上肢力量用力一刀下去,顺利的话一秒解决一棵。砍树的间歇,在地上发现了一种跟柠檬差不多大的黄色果实,捡了一个完整的剥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少女般的粉红色,无数颗种子包裹在其中,果肉鲜嫩娇艳,摆明一副“来吃我啊”的样子。

通常来说长得好看的东西都有毒,但是这种被诱惑的感觉也很爽啊……先吃了再说。结果,竟然,香甜得让人想哭,简直重新定义了什么是“好吃的水果”。后来我问Caesar这个叫啥,他在我手机上打出了名字:Guaba。

几乎是把眼前所有蓝莓树都砍光后,大家被告知要砍大树。蓝莓树是灌木,基本可以算草,而这里说的大树,是活了几十年的那种。接下来我充分给各位同伴展现了东亚病夫的身体素质——我砍断一颗树的时间,别人已经砍三棵树了。就像大多数重复性的体力活都自带冥想功能一样,砍的过程本身带来了精神上的宁静,但这项活动又有杀生的性质,总的感觉还挺奇怪的。

最后大家一起站在砍倒的树根上,围观两个营地负责人把砍下的枝条和木桩集中到一起,浇上汽油点火烧掉。旁边的女孩说我来的是个好日子,平时的工作量没这么多。

休息的时候,大家默默地把machete摆成了这样

浇油,点火

观看燃烧过程也自带宗教仪式感

第二天早上来看,已经全是灰

晚上吃完饭大概6点多,跟我同住木屋的女孩告诉我厕所里没灯,天黑后就完全看不见了,要是洗澡就趁现在。我给了她几个地上捡来的果子,我以为是Guaba,结果她剥开皮后发现是柠檬,却也一脸淡定的吃完了。我又问她,你们晚上都干什么,她说大家会去厨房看书,a lot of reading,有时候也打乒乓球。顺带一提,这里是没有手机信号的。我说我太累了要先回去打个盹儿,晚点再去找你们。结果一觉从晚上7点多睡到了早上7点。中途在11点的时候醒了一次,清醒了5秒就决定继续倒头睡。这样好的睡眠,似乎从来没有过。

第二天上午本来还要干活儿的,恰好碰到几个志愿者要离开,就说一起去高地的火山口徒步,然后再回镇上。这是几个德国人,已经在这里待了2、3个月,接下来要去其他几个岛玩一圈再回家。后来在其他岛上也总是碰到他们。不止是他们,这里因为地方小,看不少人都觉面熟。

火山口的湖,走完一圈大概20分钟

圣克里斯托巴尔岛就数这个火山最有名了,在飞机上都能看到火山口中心的湖。但要说在加拉帕戈斯看火山,大家都会去另一个岛,也是整个加拉帕戈斯最大的岛,伊莎贝拉岛。这个岛虽然面积最大,但是由于大部分都是火山,所以常住人口只有2200。

下图中最大的这个海马形状的岛就是伊莎贝拉岛了,明显可见5坐大火山。圣克里斯托巴尔岛在地图最右边,正中间那个是圣·克鲁兹,群岛中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岛。来加拉帕戈斯旅游的人主要就在这三个岛之间来回。除这三个岛有人常住外,还有下方的弗雷里安纳岛,上面只有180个人,这次由于时间关系没有去。

谷歌地图上的显示

基多

除了在志愿者工作站这个地方需要跟人打交道之外,还有就是厄瓜多尔首都基多了。在岛上的其他时间就是每天开心地看动物。

基多是我此次旅行停留的第一站,平均海拔2000多米,是世界上海拔第二高的首都,第一是玻利维亚首都拉巴斯。基多的老城区是当地的旅游胜地,其风格和地位之于基多,就好比前法租界之于上海,东西二城的胡同巷子之于北京。这里保留着大量西班牙殖民时期的建筑,是一个集卖场、商铺、教堂、居民区为一体的老社区,生活气息浓厚。

独立广场,背后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小房子特别像主题公园游戏里的背景墙

小商小贩,穿制服的女中学生,全套白色西装的老绅士,擦皮鞋的,卖鹌鹑蛋的,手举着一滩冰淇淋的大妈,要求跟卖艺乐队合照的一家子,对我的手机外接广角镜头表示浓厚兴趣的一堆警察,还有各种热情指路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这里稀有的亚洲面孔,我觉得所有人都在对我微笑。记得在芝加哥地铁通道里看过一个公益广告,说刻意避免眼神接触的人通常都有自闭倾向。我平时的常态就是这样。从冷漠的魔都一下子来到这种阳光明媚的地方,见到大家都对我笑,一股幸福感涌过全身,于是也对着每个路人回以微笑,有时候走在没有人的地方,发现自己还在笑,然后又被这个行为给逗乐了。一种终于充上电的感觉。

基多街景

从老城区出来,按照旅馆老板推荐的路线,打车去到旁边山上坐缆车,一路上到4000米。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基多城,和远远的三座覆盖着白雪的火山。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是火山,以为只是普通的雪山,心想这种眺望远山的感觉真妙啊,因为它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毕竟热带跟雪山这两个概念,在感官上没什么相关性,何况这里还地处赤道,所以在这里看到雪山,有一种目睹神迹的感觉。后来想想,这地方就是南美的拉萨嘛……但知道那是火山之后,感觉又不一样了。

颜色美,草的质感也棒,想一路滚下去

用晚餐的餐厅叫Vista Hermosa,似乎是城里排名第一的餐厅,坐落在山坡上,有整面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太阳在差不多7点的时候开始落山,伴随着天色迅速地变暗,由黄昏的暖色过度成干净透彻的蓝色,而整个城市的灯光开始一一点亮。天际边密密麻麻的车流灯光有节奏地忽闪忽暗,像流动的音乐从虚空中流淌出来。此刻笼罩都市的黑色幕布,淹没了远处的火山,淹没了楼下狗的叫声、老城区里教堂的灯光,和白天的热气。一切都美得让人想要隐藏掉自己的存在。

登陆G岛

第二天清早6点不到就起床出发去机场,在路上看到了非常美丽的天象——一股如彩虹般七彩的光芒投影在云朵上,而在这下面是一座火山。往两边看出去,直到目光的边缘,第二座、第三座火山也出现在视野中。

我问司机云上面的光是什么现象,司机说了一堆西班牙语,我只听懂一句“厄瓜多尔有18座火山”。这个事实深深震慑到了我,也是这个瞬间,我突然像睡醒了一样,领悟到这个城市与火山之间的密切关系。想象一下,你走在上班的路上,抬头就看到远处的火山,再回头,又看到另一座。晚上回家,你抱着小孩坐在窗口指着它们,一一道出这些火山的名字。这种被巨大“生物”包围的感觉太美妙,连大脑都酥麻了。

基多的机场名字挺酷,叫苏克雷元帅国际机场,名字来自于南美洲一个独立运动英雄。从机场飞往G岛的旅客要走一个专门通道,由两个人来开箱检查,主要是不让旅客携带任何水果蔬菜之类的有机物上岛,因为这会影响G岛脆弱的生态系统。值得一提的是,这条航线的景色太好看了,所以快落地的时候飞机专门绕了一个大圈,这让坐在飞机两侧的旅客都有机会俯视整个圣克里斯托巴尔——G群岛中最主要的三个岛屿之一,我这次行程登陆的第一个岛。

这里可以看到一座火山口上盛着碧绿的湖水,跟其他志愿者一起徒步到达的火山湖,就是它了

初体验

圣克里斯托巴尔岛用它热烈的气温迎接了我,跟在大陆完全不一样,感觉如同蒸桑拿。取完行李,我跟着接我的小哥Junior去酒店放了东西,换了短袖短裤就去吃午饭。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的眼里和脑中只有两个字,就是海狮、海狮、海狮。

我们选的餐厅靠海,二楼有一排面朝大海的阳台座位,整个餐厅就我们两个顾客。刚坐下,我的余光就被下面广场上一坨一坨在动的东西吸引了。我问junior那是海豹么,他说是海狮。我迅速搜索大脑里上一次看到海狮的情景——是在加州的一号公路上,也是密密麻麻地躺了一片,开车路过的人都下车来看。

可是眼前的这个景象跟加州的不一样,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日常了吧?!因为太日常,而显得很不真实。那个广场挺小,中间有San Cristobal的字样,旁边是港口办事处,后面是市政府大楼。总的来说就是普通。然而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广场上,躺着几十只懒洋洋的海狮,而附近的人寥寥无几。excuse me?如果这样一群海狮是躺在中国,哦不,就说除去加州之外的美国吧,那一定是众人围观啊。可眼前这个地方,仅有的几个路人也都当海狮们不存在似的,看都不看一眼。这种震惊几乎伴随了我好几天,毕竟这是海狮,不是狗啊。但是吧,后来发现它们在性格上还挺像狗的,不仅超级爱玩,用后脚(如果可以说是脚的话)挠脖子瘙痒的动作跟狗一模一样,而且随意走动,数量惊人。

我赶紧扒拉完了饭跑到广场去近距离观察它们,人家也把我当不存在,该干嘛干嘛。憋着一股“好想摸啊”的心情,我问了旁边一个白人大妈,得到的答案是——当然不能摸了,还要保持两米的距离。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心想自己刚刚才从它们中间蹑手蹑脚走过,也就一米不到吧,也没啥嘛。大妈好像看懂我在想什么似的,紧接着就说她昨天被一只海狮追着跑。好吧我记住了,不摸就是了。

下午的时候,我问Junior,你从小就在这儿,长这么大有没有摸过海狮啊?他说没有,“如果人摸了小海狮,它身上有了人类的气味后海狮妈妈就不认它了,这样它是无法自己存活下来的。成年雄性海狮更不能摸了,因为它们攻击性很强,岛上就有人被海狮咬过。”听到这样的解释,我才想我幸好没摸,不然不是间接导致小海狮的死亡,就是自己有被咬的风险。

在后来的几天里,我渐渐感受到了在“能不能摸”这个问题背后的东西。细想一下就知道,“摸”这个动作并不那么单纯美好。人类会想要去摸一个动物,要么是觉得它可爱,要么是因为“以前没有摸过”而产生的好奇。很显然,这种情况下的人类自认是高等物种,被摸的动物对我们来说更像是宠物,不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being。但在加拉帕戈斯这个“人类地球上最后一块没有被破坏的净土”上,人跟动物的关系并不是占有与被占有,而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相处——大家只是生活在同一块土地上而已。

这种原始、自然的关系,对于习惯了当代生活的我们来说太不“正常”了。我们习惯的是被粉饰的人与狗的坚固友情、被热捧的人与猫的情感寄托、人与做为食物的动物的供养关系,还有动物园里的观看行为。而眼前这片群岛的日常则是人在走着,海狮和巨蜥这些“不常见”的动物在一旁悠闲地趴着晒太阳。我突然意识到,我面对的是另一种自我,体会到几个世纪前我的祖辈们也许都没有体会过的人与自然的关系。

广场旁边的沙滩

啊……这个微笑由我来守护吧……

下午徒步时经过的达尔文雕像,这里据说是他第一次登陆G岛的地点

被画成“达尔文”的路标

Junior和他的好基友

晚上出来散步,活捉一只在港务办事处门口chill的海狮

海底世界

来到加拉帕戈斯可以不潜水(因为这里的洋流情况对潜水技术有一定要求),但一定要浮潜。由于G岛在地球生态环境中的特殊地位,很多在别处需要潜水才能看到的海洋生物,在这里浮潜,有时候甚至只是站在岸上观察海面就能看到,比如海龟、蝠鲼、甚至鲨鱼。在不同岛的不同地方,看到的物种也会不太一样。

这之后几乎每天我都在浮潜,有时候一天三次,从来没有感觉到兴趣减退,因为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大多数浮潜地点都是在岛屿旁边,而其中有些小岛是可以登录上岸走一圈的,在那上面往往能看到不少海鬣蜥和海鸟家族。每次登陆小岛前导游都告诫游客,上去后不能带走任何东西,石头、贝壳都不行,也不能在上面吃东西,总之不留下任何人类的痕迹,也不改变任何东西的位置。看到路边有垃圾,导游也会走过去捡起来,等回去后再分类丢掉。这一点还挺不符合南美人随意懒散的人设的,可见当地人对环境保护的重视。

在码头旁边看到一只海鬣蜥。“这片海都是我的。”

第一次登陆的小岛在圣克里斯托巴尔岛附近,走了不久就偶遇一只蓝脚鲣鸟在向另一只求偶,丝毫不在意我们从旁边走过。蓝脚鲣鸟的英文是blue-footed booby,这里的booby是西班牙语里的silly的意思,并不是那啥哦。仔细看它们的面部表情,的确感觉傻傻的,像那种会不小心打翻油漆桶的油漆工。在求偶的鲣鸟附近几米处,一只鸟妈妈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导游叫我们小心绕过去,因为她身下还有一只宝宝!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才看到,宝宝全身白色,闭着眼睛侧趴在地上,感觉已经热到生无可恋,而妈妈则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们。

蓝脚鲣鸟

鲣鸟家族不远处有两只成年雄性海鬣蜥,身长均超过一米,它们大多数时候趴在石头上看海晒太阳,偶尔动一下。过了一小会儿,两只中的一只突然向人群走了过来,走路姿态霸气凌人,虽然矮,但自带王者光环,君临天下的样子让人想跪(舔)。

你是王,都听你的

从神坛上走下来了……

后来我在伊莎贝尔岛的一个小岛上,目睹了几十只扎堆儿趴在地上的小海鬣蜥宝宝,在它们旁边是一条有海水流过的水道,导游说这里常有鲨鱼栖息。

full of babies!

在河道旁等了大概5分钟不到,我们就看到一只一米多长的鲨鱼悠闲地跟在一只海龟后面,场面非常有爱,丝毫不会让人联系到鲨鱼捕食者的身份。这个岛的名字叫Los Tintoreras,意思是杀手鲨(Killer Shark),不过我们看到的鲨鱼是白鳍鲨(Whitetip Shark),一般也就不到2米。

两位很悠闲。一张坐在船上近距离看到的蓝鲣鸟,地点是Los Tintoreras

另一个近距离看到鲨鱼的地方是在Santa Cruz,一个人烟稀少、需要坐船才能抵达的沙滩,这里的海里游着一条半米长的黑鳍鲨(Blacktip Shark)宝宝。在这之前我简直不敢相信鲨鱼会游到离沙滩只有几米的地方,在导游说这是鲨鱼之前,我还以为,嗯,只是一条大鱼,从我身边一米的地方游过。也是在这里,看到了一只鳐鱼,这家伙一开始没有发现我在跟踪它,游到离沙滩只有1米,眼看着就要上岸了(?),突然看到在身后的我,掉头就溜。

Santa Cruz上另一个看鲨鱼的地方是人群密集的码头。得知这个信息也是偶然,那时已经是整个行程的倒数第二天,我跟一个刚认识的加州来的姑娘在一家餐馆吃完饭,餐厅老板娘说你们明天就走了,码头旁的baby shark看过了么。我们俩一脸懵逼,想说码头就能看到鲨鱼宝宝?因为按照这边的惯例,不管在哪个岛上,码头都是整个小镇里最热闹的地方,餐馆和商店都集中在这附近,而这里居然有鲨鱼?我们散步过去,果然看到了鹈鹕与十几只小鲨鱼一起游玩的场面,已经每天都会被震惊到的我,看到这一幕也觉得太厉害……

之后几天的浮潜里,看到最多的生物除了鱼就是海龟,有的直径一米左右,小的也有半米多。通常来说,你只要不在海里瞎折腾,它们就会无视你。我有一次就浮在他们正上方两、三米处看他们慢悠悠地吃海藻。还有一次,一起浮潜的一对情侣下水后就轻车熟路地往岩石下面钻,后来他们说是在找鲨鱼。找,找鲨鱼……那……我也来找找看吧。但很快我就发现我潜不下去,只能用手抓着岩石往下钻,鲨鱼是没看到,起来的时候头还被石头撞了。不过,之后在别处的几次浮潜中倒是看到好几条鲨鱼从眼前游过,我也从一开始的略害怕到后面敢一个人追着鲨鱼游了。

那次浮潜中,也是因为没办法自己潜下去,被同行的人硬拽到海底看到一只海马。在水下看到海狮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它们在陆地上虽然行动笨拙,在海中可是游泳好手,而且在水下靠太近也有可能被攻击,所以在浮潜的时候也要保持距离。为数不多的在水下看到的几次中,印象深刻的一幕是一只小海狮追在一只海鬣蜥身后,跟着游了好几米,最后还去咬人家尾巴!当然是闹着玩儿的咬,海鬣蜥也头也不回地游开了,但是海狮贪玩犯贱的样子跟岸上的懒散呆萌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啊……

坐船看到的壮丽景象

唯一一种生活在赤道地区的企鹅,旁边还是蓝鲣鸟

这个地方的地形很特殊,熔岩在这里凝结后经过海水的冲刷形成了拱桥,上面有巨型仙人掌

鹈鹕

翻越火山

伊莎贝拉岛上最大的火山Sierra Negra是加拉帕戈斯群岛最活跃的火山之一,在2005年的时候还喷发过一次。到达火山口需要从一个牧场往山顶徒步8公里。这段路程大概花了1个多小时,当我们到达山顶看到火山口那一刹那,有种打开异世界的魔幻感。

“黑色的地狱入口”——当时心里想到的词是这个。这座有50多万年历史的火山,口中盛着的黑色熔岩有9公里宽,像是宇宙深处的巫师熬的一锅时间的汤。黑色平面上清晰可见熔岩“河流”隆起的痕迹,脑补一下当时喷发的场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如今她的四周已经满是新绿了。我们沿着火山口边上的徒步路线,经过她,往靠近太平洋的更深处走去。

 这……是传说中的龙脉吧……一条熔岩河流

中国人一定会给右上角那个口子取名“南天门”

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片望不到头的山地,除了黑色几乎没有别的颜色。如果说之前平坦、开阔的火山口是地狱入口,那现在踩在脚下的这个地方只能用“炼狱”来形容了。仿佛看到十几年前的灾难在自己脚下奔腾,扼杀了所有活物后又凝结成雕像。是个适合冥想的好地方,感受流动的时间和时间的流动,感受它从无常变成无常。

伸手靠近地面上两个直径不到1米的洞,还能感受到明显的地热

接下来的景致让人很难不产生一种“外星感”。一波一波的熔岩波(lava wave),一个挨着一个的小型火山口,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冒出来“冰岛”或者“火星”这些概念。而走上山顶向远处眺望,又会看到黑色土地中间一片一片绿得发光的绿地,像是进入了侏罗纪公园。

再来两张地貌

除了爬火山,还有一种从地下打开火山的方式,就是去lava tunnel,所谓的熔岩管。伊莎贝拉岛上有大大小小十几个(还是几十个?不记得了)熔岩管,这是地表下熔岩流动形成的天然通道,在火山喷发时,熔岩会从这个通道里喷出,熔岩流动停止并冷却后,就留下了长而类似洞穴的通道。

虽然整个G岛都属于国家公园,但是这些熔岩管却都是私人领地,它们在这里变成国家公元前就被私人占有了。而管理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怎么上心,四周冷冷清清,去了两个熔岩管,都只有我一个人。

对于防空洞很多的重庆人来说,这种景象似乎并不陌生……

巨龟

加拉帕戈斯有个别名叫龟岛,因为这里曾经生活着很多加拉帕戈斯象龟(Galapagos Tortoise),现存体型最大的陆龟之一,也是G岛独有的品种。

为什么说曾经呢,因为在16世纪的时候这里大概有25万只象龟,而到了1970年代只剩下3000只了。在这300多年中,不断有各种船只航行至此,有的是海盗,有的是殖民者,有的是贸易船只。不管来此是什么目的,水手们把巨龟们搜集到一起抬上船。因为巨龟可以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存活一年,成了船员们理想的食物储备......于是这些寿命超过人类的巨大生物们就这样被人给吃到快断子绝孙了。

此外,其他外来物种的入侵也是导致巨龟们迅速走向濒危的重要原因。一个著名的故事是,一只叫乔治的巨龟,是加拉帕戈斯巨龟的其中一个亚种的最后一只雄性巨龟,它曾经两次与其他亚种的雌龟交配并成功产下两窝蛋,但都没能成功孵化。于是在2012年,随着乔治的死亡,这个物种在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孤独的乔治,也由此成为了龟岛上一个忧伤的传奇。

终于在21世纪的今天,人们意识到该把这种当地特有物种保护起来,于是在San Critobal和Santa Cruz上都成立了巨龟保护中心,参观的时候可以看到巨龟们被一一编号,按照不同年龄圈养在不同的区域中,等他们成年后再放回到自然栖息地。而在伊莎贝拉岛上,除了保护中心外,还有整个群岛唯一的一片自然栖息地,当然也是一块受保护的地区,因为像狗、山羊、老鼠、蚂蚁这样的生物都会对巨龟的生存造成威胁。

伊莎贝拉岛上的巨龟保护中心,不同年龄的巨龟们被分类养育在不同区域中

保护中心里的巨龟壳,大到人可以钻进去

雄龟体型较大,雌龟较小,背上的壳也比较扁平,利于交配

在去保护中心的路上,一个巨龟走到公路上来了,当地人下车去跟它合了个影

这只年过半百

没完

有一天,在圣克里斯托巴尔岛的沙滩上一个人看日落,突然有个黑人少年走过来问Do you speak Chinese?我说Yeah Why,他又说You wanna meet my Chinese teacher?我说好啊,于是就这样,我认识了当地学校里一个教中文的女孩。

她独自一人要在岛上生活10个月,当志愿者,教当地人中文。除夕那晚,我们去岛上最好的露天酒吧里喝酒,本来想说要是有烟花的话买点来放,就当两个异乡人一起过春节了。烟花没有找到,但在海边看到有人放求生信号灯,一团红色的火光冲上夜空又立马消失了。那个瞬间,有一些未说出口的话也消失了。那时是在岛上的第三天。当最后一天时,加州女孩问我想家么,我说不,她说even food?我说完全不。我原来以为我会想念一些人,结果也没有。这种感觉太好了。我想我有一天会回来的。

伊莎贝拉岛上的某天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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