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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摇摇晃晃的人间,无处可逃的怯懦将令诗歌去往何处

陆斯嘉
2017-09-06 09:07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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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3日,由澎湃新闻主办、华山论剑·西凤酒与陕西润玖传媒集团承办的“余秀华:摇摇晃晃的诗歌人间”演讲在西安外事学院举行,活动同时也是2017华山论剑·西凤酒文化论坛系列活动之一。嘉宾余秀华在现场与观众聊诗歌阅读、聊诗人身份、聊爱情、聊生活的喜乐与痛苦。

余秀华认为,同时代的优秀女诗人虽已形成文化的高原,却并没有达到高峰。诗人们不得不面对时代带来的局限,无论男性或女性诗人,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无可逃脱的怯懦影响了包括诗歌在内的所有文本。但作为新诗写作者,余秀华仍然对诗歌的未来怀抱坚定的信心。

“现在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2017年9月3日,余秀华坐在西安外事学院的七方书院里说。此时,300多位听众正在等待一场“余秀华:摇摇晃晃的诗歌人间”的演讲。

“余秀华:摇摇晃晃的人间”演讲及谈话现场

作为2017华山论剑·西凤酒文化论坛系列活动之一,这场由澎湃新闻主办的演讲不仅吸引了大学生和西安当地诗歌爱好者,一些外地读者也冒雨赶来聆听。

余秀华身穿不久前参加央视活动时节目组提供的藏青色麻布上衣,浅蓝色长裙下踩着一双圆头白凉鞋,手指上留着朋友给她抹的藕荷色指甲油。她扎着有点歪斜的小辫儿,黑框眼镜的镜脚边几圈黄色细线将眼镜牢牢支在鼻梁上。因为久不下田而变白的皮肤有着超乎想象的光滑舒展,虽然添上了皱纹,但面前这张自称“奔五”的脸上,更多的是自然、天真、坦率和独属于她的“宝宝的小情绪”。

与现实世界中性情跌宕、难以掌控的女人余秀华不同,文学世界里,诗人余秀华展示出理性与机警,想极力保留情感的个体经验。在她看来,每一种情感都是难以被他人了解的个体经验,“不要通过诗歌揣摩别人的情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余秀华强调。

“诗歌,首先是文学,其次才是一种文体。我觉得不能要求诗歌被每个人喜爱,只要大家喜欢文学,无论是哪种形式,诗歌或者小说都可以,文学的根基就在这里。诗歌的情感都是隐秘的,一般人听诗歌真的很费劲,包括我自己,读别人的诗歌,都要反复地思考、反复地记忆、反复地做笔记、反复地查资料,大部分人没有这样大的耐心。如果我不是搞诗歌写作,我会只读小说,很轻松,不吃力。诗歌之所以有很多拥趸,因为它有难度的。”

倔强的个性时常在会余秀华的表情中浮现

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以及一些当代作家的小说,是余秀华最近的读物。她曾经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悲惨世界》《瓦尔登湖》《山居笔记》是对她影响最深的三本书。从广泛的阅读爱好上说,余秀华更钟情中国传统诗歌,“如果把中国文化和(古典)诗歌都掌握,就没有必要读外国的诗歌了。我很喜欢读《诗经》,最不喜欢的是‘五四时期’的诗人。当时有时代的限制,处于从文言文到白话文转换的时期,白话文没有真正成熟,没有成为一种形式,当时的诗歌按照我们今天的眼光看是很浅的。但是它们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一代人,包括我。虽然我最不喜欢五四时期的诗歌,但当时的杂文和小说是我很欣赏的。”余秀华说。

新诗走过百年,余秀华对“从五四时期发展而来、慢慢成熟的新诗”充满信心。在她看来,新诗的发展经历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它的提升需要等待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并不是人为颠覆或者再造语言,通过抛弃中国诗歌语言继而直接接轨西方诗歌语言去实现的,唯一可以做的是“慢慢地写并且慢慢等待这个契机的到来,我们都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自2015年凭借“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一鸣惊人,余秀华已经出版了《摇摇晃晃的人间》《月光落在左手上》《我们爱过又忘记》三本诗集,她从田舍农妇和一位不被理解的婚姻受难者,脱胎成经济独立、情爱自主、生活自由的“单身贵族”,凭借大众传播,“诗人”也成为她家喻户晓的身份。但如何看待“诗人”这一身份,是读者更为关心的。

西安外事学院的学生向余秀华提问

余秀华说:“诗人只是一个称呼,而这样的称呼其实是一种限制,不是一种赞赏。所谓的限制,就是限制写东西的内容,成为限制做人的标杆。所以,我觉得诗人是一种行为限制,也是一个标签。我们所做的只是写诗的工作,称呼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写的东西好不好,这个是关键问题。只要文本好,没有人称你为诗人你也是诗人。不必去计较身份,诗人不是头衔,假设它成为一种头衔,那也是毫无用处的虚名,没有任何意义。”

在看待“女性诗人”这一更为特定的群体时,余秀华选择以“文化的高原”而非“文化的高峰”加以形容。

“我周围有很多写诗很好的女诗人,甚至在很多作品中都出现了亮点,但是这些亮点只能说形成了文化的高原,而没有达到文化的高峰。同时代的男诗人,优于女诗人。他们的思维更开阔,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小情小爱,它伤害到我,也拘束到我。但是,现在这一时期我觉得我的诗歌在慢慢打开,能否成形还需要时间。我觉得不能成为文化的高峰,是因为我们都在害怕,我们很怯懦,害怕这个时代对我们的伤害,我们没有足够勇气对付这个时代的黑暗和腐败,所有人都一样。”在余秀华看来,这样无可逃脱的怯懦不仅仅影响了诗歌,也影响了一个时代的所有文本,还影响了民族与个人的精神。诗歌只是一种文学形式,不足挂齿,诗人只是通过诗歌去表达更多东西,但“更多的东西”诗歌不能表达也不敢表达。

从宏大叙事回到女诗人擅长的情感部分,余秀华似乎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即便是曾经面对的婚姻痛苦和求之不得的一份份情爱,而今也已成为“爱过(或许是恨过)又忘记”的往事了。在谈及27岁那年的一场爱恋,她露出了少女般的微笑,以一声“嗯”字开启一段罗曼蒂克消亡的回忆。

读者江明朗诵余秀华的诗作《美好的生活是坐下来,把字打上去》

余秀华说早在没有接触网络的2007年,她依靠一个月两封情书维系了一段恋爱。“我能听见对方收到情书后心中的颤动”。但是,爱情中最让余秀华感到恐怖的是,爱上一个人,误以为非常美好,但在真正了解后却发现完全与预料相反。渣男之殤,让她再也不相信自己的情感可以天长地久。余秀华说自己暗恋过很多人,这样的情感,并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一句看似的玩笑话“为了不伤害别人,我要喜欢更多人”或许是现实中饱含深情的她为不惑之年的自己所开辟的情爱道路。

在演讲会的现场余秀华为大家朗读了2016年出版的爱情诗集《我们爱过又忘记》中的一首短诗《这样就很好》。在诗歌的结尾,诗人写道:“人间有许多悲伤/我承担的不是全部/这样就很好。”

余秀华现场朗诵自己诗作《这样就很好》

对于生命,余秀华的体会是丰富而切肤的,她用文学消解了种种痛苦之后,反倒有了一股足以疗愈他人的力量。“苦难是苦难的本身,它不可能变成营养滋养任何一个人。不要惧怕苦难,也不要赞美苦难,而应当善待苦难。苦难既不能形成财富,也不能变成才华,世界上很多人在经历苦难,跟我相同的人大有人在,他们没有能力把这份苦难写出来,他们可悲,但又不可悲。如果说苦难成就一个人,我觉得这样太悲哀、太凄惨,要多么大的苦难才能成就一个人一点点的才华?所以,不要用苦难换取才华,我觉得这样太不值得。现在和平时期,没有国破家亡,尽量不要用苦难这个词,用困难比较好。一个人会遇到许多困难和困境,但是它不足以形成一个人的苦难,一个人的苦难应该和一个民族的苦难结合在一起,这个时候苦难的意义才会熠熠生辉。”余秀华说。

正如在另一首诗歌《给你》中余秀华写下过“我从未放逐过自己”,无论面对过怎样的身体疾病、环境压抑、情爱折磨和生命苦痛,余秀华从未放逐过自己,终于因为诗人的身份获得自由。在这一份自由、独立和前所未有的幸福中,她依然保持着写作者的清醒与孤独。

余秀华说:“没有孤独的人写不了诗歌,也成为不了诗人。孤独是一个灵魂的状态,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生活中有多少人,这孤独的感觉依然伴随着我。孤独既然是一种常态,我就不抗拒它,接受它。任何关系都无法抵消孤独,写作者永远是孤独的。人间没有那么多诗人,因为人间没有那么多孤独者。上天没有把孤独的机会给每一个人,也是对人类的怜悯。”

余秀华为读者签名

华山论剑·西凤酒文化论坛系列活动

本场“余秀华:摇摇晃晃的诗歌人间”演讲是“华山论剑,文化中国”系列活动中的一场。系列的主峰会“传承中华优秀文化高峰论坛暨华山论剑西凤酒2017品牌文化峰会”“由中国作协、陕西省委宣传部门指导,由陕西作协、共青团陕西省委、陕西青联携手主办,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陕西西凤酒股份有限公司、华山论剑西凤酒品牌运营公司全程承办,陕西省国学艺术研究会、陕西省诗词协会、e路诗语联合协办。

中国作协副主席吉狄马加、贾平凹,文化学者肖云儒、张清华,《百家讲坛》主讲人王立群、蒙曼、于赓哲担纲峰会的主讲嘉宾。陕西省慈善协会终身荣誉会长徐山林、陕西省慈善协会会长刘维隆、中国酒业协会常务副理事长王琦等领导出席会议,更有著名诗人食指、舒婷等国内文艺界重量级人物莅临现场,西凤酒集团董事长秦本平、华山论剑西凤酒品牌运营公司董事长董小军等主承办单位的各级领导与来自全国的诗人、学者、各界精英、媒体单位,共计2000余人参与并见证了峰会的隆重召开。

CCTV《朝闻天下》、《陕西新闻联播》等近百家媒体对本次活动进行了持续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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