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游达志：那是最穷的时候，又是最有创造力的时候

1998年公映的香港电影《非常突然》结尾，天气晴，任达华带领的警队一片欢乐。

观众放下了大心，总算雨天过去，等着男主角领了功找女主角团圆。

但在“落雨冇担遮，担遮又出太阳”的香港，下雨只是突然一瞬间，就像一把AK突然爆在刘青云胸前一样突然。

五分钟内，六名探员和两个悍匪断断续续开枪，没有人活着走出这个街道。

充斥着末世气氛的结尾背后，该片的导演游达志，亦对香港电影市场绝望，决然离开师父杜琪峰，离开了银河映像。

《十万火急》《暗花》《非常突然》三部曲之后，被誉为银河映像未来、香港电影明日之星的游达志，此后在江湖鲜有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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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达志的名字，和杜琪峰、韦家辉一起，构成了诸多香港影迷少年时期对香港电影的记忆。大对比的光照，摇曳生姿的霓虹灯，张扬大胆的镜头，是他们20年前的默契。

《非常突然》全死光光之后，游达志去了哪儿？

银河之后出品的《再见阿郎》（Where a Good Man Goes），也未能解答这个疑问。各种传言包裹在他的出走事件外，直到杜琪峰称其为门徒，勉强算个回答。

显然，影迷对这个说法不买账，更显然的是，对银河映像风格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看出，《两个只能活一个》《暗花》与《非常突然》有别于银河后期作品画面风格。

同样是警匪、枪战，《PTU》或《大事件》画面简约冷静，构图精巧，空白处保留着情感出口。而《非常突然》那三部，画面信息丰富，颜色繁复张扬，镜头里有种奇诡美学，正当你沉浸于丰富画面里，却会猛然出现一次重击，人头，鲜血喷溅，谁都走不出生生死死的宿命，最终让人彻骨绝望。

游达志的复杂张扬与杜琪峰的精巧凌厉，是银河映像早期的两种风格。可惜《非常突然》再怎么有口碑，也逃不过票房扑街的现实。

从拍完《再见阿郎》算起，游达志离开银河刚好20年了。20年间，他未能如影迷所愿继续活跃在影坛。

他先是拍了中国星主导的电影，却因没了银河时期的共同智慧、创作氛围，《废柴同盟》沦为平庸之作。后来在TVB拍的《大唐双龙传》倒是成为港剧迷心中的经典。

此后除了在马来西亚，他没有再插手电影，只剩下当年影迷时而关心他的去向，不服香港影坛对他的低估，喟叹他的消失给香港电影和银河映像带来的损失。

当游达志的名字出现在今年的网剧《无心法师2》导演一栏，激起了我的好奇。

9月初的下午，已过知天命年纪的游达志坐在唐人影视新搬的办公楼里接受澎湃新闻的采访，他看上去很精神。干净的办公桌上，只放了一个水杯。他不太去公司，除非是开会、做后期。

2010年合作《怪侠一枝梅》后，《无心法师2》是他与唐人合作的第二部剧，接下来还有《三国机密》。

“蔡艺侬、李国立，都是我在TVB时就认识的好朋友，合作起来也有默契。”游达志感激于往日朋友对他的信任和帮助。

虽然没有少来内地拍戏，但2014年拍摄电视剧《湄公河大案》后，游达志才决心在北京扎根，尽力和内地的制片人，同行们聊天交流。此前因为对内地的不了解，他曾心心念念想拍的电影，剧本改来改去，最后不了了之。他开玩笑说自己像个“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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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年前的香港，游达志亦是个“港漂”。

他1983年中学毕业，随同学一起去TVB帮工，“就是端茶送水整理文件的零碎活儿”，一年后，他已经对电视台各部门架构了如指掌。

当时的TVB如日中天，出钱送游达志他们读夜校，学拍摄。学成回来，他被丢给杜琪峰做助理。“认识师父也没什么特别方法，就是像发牌一样，你去这里，他去那里，我被发给了杜琪峰。”

杜琪峰脾气大，刚刚20岁出头的游达志，跟在后面战战兢兢地学，“经常被他骂得想死”，但还是学师父的样子看机器，学思考剪辑、现场发挥，一开工就想怎么让画面更特别。

当时杜琪峰尚未自立门户，主业依旧是在TVB拍电视剧，不过已涉足电影圈，和周润发一起在《阿郎的故事》片场忙得不可开交，顾不上电视台工作。

“他在外面拍周润发，没有时间，一个电话过来，你帮我先拍吧。我想这怎么拍，那没办法，就硬着头皮拍，他回来看看回放，觉得好像还不错，（我）就这样慢慢变成导演。”

游达志1993年走出TVB，本来已经回了马来西亚准备和家人一起生活，直到杜琪峰真正成立银河映像，作为传承了杜氏影像风格的门徒，游达志被召唤回来，为杜琪峰的《十万火急》“救火”。

时逢香港电影遭遇寒流，但杜琪峰不允许片子拍得得过且过，资金早早超支，为了银河未来，杜琪峰赌上身家，给投资人写了欠条，才拿到后半部分拍摄资金。

《十万火急》成功了，卖得很好。但这是用欠条换来的，卖座了也要先还债。杜琪峰跟游达志说，年轻人，不要太计较。

一年后，《两个只能活一个》成功了，《暗花》成功了，作为银河中最彻底的“黑暗分子”，游达志确立了自己的风格和在影迷心中的地位，银河映像在一片萧条中，用末世感杀出一条血路。

但这段回忆对银河映像来讲，实在没那么愉快。

游达志说：“拍了好几部都没钱，今天的戏拍完，不知道明天的钱从哪儿来。”

在纪录片《无涯：杜琪峰的电影世界》中，杜琪峰回忆道，“那时艰难到不能给我的团队付薪酬。这段日子，可能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

他感念于紧跟他的团队，“即使没有薪酬，其他戏需要的时候，他们也都帮我做。”杜琪峰认为对银河的忠心，大家的同心协力，是比影片质量更重要的事。

杜琪峰说的“他们”，是否包括游达志，已无从得知。因为接连两三部电影拿不到薪酬，游达志撑不住了。他家境普通，亲朋都在马来西亚或新加坡，独自在异乡，一人饱全家饱，但一人饿的时候就只能忍着，没有家里人可以依靠。没钱的焦虑日日夜夜笼罩他。

“真的生活不了。我最穷的时候，就是在拍电影的时期，连生活费都不够。”游达志说。当时他还想和女友结婚，组建一个家。

对游达志来讲，跳槽也并非易事，而且他的个性更适合专注于创作。没有了师父杜琪峰周旋于各大老板之间找投资拉合作，游达志独自面对谈合约，难免要吃亏，“有些是一开始跟制作人聊，他们很有诚意，但是可能到签完合约，就变成两码事。我有合约精神，但没有预算或对的演员，真的很困难。”

“对20年前的出走后悔吗？”记者问。

“没想过。没有后悔，走过的路，就往前走吧，我不往后看。”游达志平静地回答。

停了几秒，他顾自笑了笑，“也蛮有意思，那是最穷的时候，又是最有创造力的时候。场记、导演、摄影什么都干过，捡垃圾都要自己来。大概越没钱，人越能激发潜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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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花》中，耀东（刘青云 饰）手中象征着无法自我掌控命运的桔色弹球，是游达志塞给他的。

“当时在现场，看到有个回力球，就想到跟角色命运的关系，蛮有意思，就给了青云。”

《大唐双龙传》的结尾也是游达志临时改的。他不满意剧本的结尾，擅自重新编了一个：李渊痛失两个儿子，以杀掉双龙为让位李世民的条件，李世民最终杀了双龙，拿到皇位，唐朝进入太平盛世。

两集内，两个主角和两个配角都死了。仔细一想，和无法走出澳门的阿深（《暗花》梁朝伟饰演的警察）或横尸街头的六人警探组（《非常突然》）如出一辙。

“我蛮喜欢生生死死的东西。”讲完改掉的结局，游达志笑着说。

最近这部《无心法师2》，剧情发生在民国，除了男主角不死不老的特点，跟上一部衔接得并不紧密，几乎所有角色都换过了，风格也差别很大。女扮男装的陈瑶比较惊艳，时不时就出现大段的上海话也很大胆。

但作为一部主打玄幻和情感的剧，自然在其中更难看见我们熟悉的游达志早年个人风格。如果不注意开头，很难一眼认出，导演是曾拍出《暗花》的他。

“不觉得可惜。我在里面（《无心法师2》）放了许多东西，有些人会看得到，有些人看不到。”

如果许多人留意不到呢？“那就……当做个娱乐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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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达志不是没想过要重新拍电影，但他已经远离影坛太久。

剧本、演员、尺度，甚至立项流程，观众爱看什么，他都需要时间重新了解。

时代也需要时间重新接纳他。香港电影中投资大的，寻去了杜琪峰那些大导演；投资成本低的，则寻去了更年轻的，从学院里走出的新一代导演那里。

“我们这种中间层的，真的很难，大家给你钱多觉得亏，给少了，也不好意思。所以……”

游达志说他也不觉得这个时代有什么不好，可讲起往日创作的开心样子，或多或少出卖了潜意识的怀念。“以前华仔都是坐下来聊，梁朝伟、刘青云，坐下来满脑子都是剧本的东西。很多演员现在是想，想的是剧本的范围内的，把你困在一个框里面。我们以前没有一个框，我们会往外，天马行空，跑这边跑那边。失败得多，你就成长得快。每一部戏都这样，演员就会习惯。”

哪怕这个时代暂时没接纳现在的游达志，依然只认可曾经的他，游达志也觉得没关系。

“我可以把我的履历发给你，我拍的很烂的戏，我都会放上去，这些都是我的经历，曾经做过的事情。我拍戏是不想那么多的，每场都尽力去做，你给我十块钱，我不可能给你拍十五块的，给你拍出十块钱已经很好了，不会给你九块钱就好。但我每天都会给自己压力，从最早期在TVB就有压力，你不给自己压力，拍不出好东西。”

游达志至今仍旧保持工作时期内，每天三到四小时的睡眠，“拍完戏，我回去会看明天的剧本，想明天的戏份”。

接下来的计划，游达志说，如果有好剧本，想拍一拍感情类的。这很出人意料。他表示，从年轻时就对戏中的感情部分有特别的兴趣，“跟投资人聊过，我给人的印象太过硬了，但感情线是有的，被那些枪战的剧情盖掉了。你把《非常突然》里动作警匪全都撇开，就是个爱情故事。”

离开香港影坛这么年多，游达志对于电影本身的看法并没太大变化，依然坚持自己。唯一变的，是对拍戏这件事的态度。

“更加珍惜每一部戏。一年能拍两部戏，再算算自己年龄，还能拍多少年？最多再拍二十部。我能够留下些什么东西给人看？如果十多部有一半都是垃圾，会很难受吧。”

采访最后，追问了游达志一个久远的问题：对当年《非常突然》绝望的结尾怎么看？

“整部戏都是想表达人生无常，有些事今天不马上说，或表白，可能永远也说不了了。人，逃脱不了宿命。”游达志这样回答。

【对话】

澎湃新闻：为什么到《无心法师2》才开始一心在内地拍戏？

游达志：可能因为制作的条件方面有些公司没有太好的机缘，很难配合，好像唐人对拍戏的要求，他们愿意花多一些时间下去拍，不一定用多大的演员，所有有比较多预算在制作方面。我们能够有比较充裕的时间来拍，这个比较重要。不像有一些其他剧，演员档期都很少，用替身啊。是真的很痛苦。

澎湃新闻：是这几年的事？

游达志：有好一段时间了。我停了好几年，以前我都没有留在北京。我这几年就住在北京，认识这个圈子好多人，了解一下国内政策的方面，还有国内观众的口味。

澎湃新闻：拍回电视剧后，题材涉猎好像特别广？

游达志：我很喜欢尝试不同类型的东西，但是在内地，他们比较喜欢找我拍动作戏，其实我自己比较倾向于感情戏。

澎湃新闻：是不想再拍枪战戏了吗？

游达志：内地拍枪战不是太好拍，而且枪的功能也不太好。不像香港那边，不同类型的枪他们保养得比较好，开起来真的很爽。这边经常打两枪就NG，就卡住了。

澎湃新闻：《无心法师2》里面有很多上海话，我看到有观众说不方便听，这是你的想法吗？

游达志：现场就有讲上海话，故事发生在上海，顾基就是上海的小混混，讲上海话就比较生活一点。我是广东人，我听起来就过瘾，地方方言很好听的，而且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在上海发生的事，没可能不讲上海话啊。

可能以前在传统电视台，有规定不能有太多方言，但网络可以放开点。《疯狂的石头》，很多人听不明白（四川话），不还是在听？

澎湃新闻：接下来一部《三国机密》吸引你的是什么？

游达志：我可以把三国的东西撇开，都是讲爱情，兄弟情。三国的故事放在一边，因为大家都清楚了，怎么拍大家都知道结局，我们只能够放到感情里面。不要有压力，框在三国那个包装里。

也有权谋，但最重要是人的感情。如果完全都是打架啊，攻城啊，女性观众可能反而不爱看。

澎湃新闻：你是很有个人风格的导演，在讨好观众和坚持自己之间，如何做平衡？

游达志：我在《无心法师2》里面放了许多东西，有些人会看得到，有些人看不到。

比如不论白天晚上，地上都是湿的。在镜头里面，感觉就会丰富很多，立体感很强。车过有倒影，人过有水影，所有霓虹灯都倒影在地上。拍浪漫的戏就会很浪漫，画面很丰富，满满都是人在动。

还要让观众理解为什么地上是湿的，赌场外面的消防龙头不停在漏水，跟着弄堂里面是有很多人在晾衣服，在泼水，在洗碗，很多很小的设计你不一定留意得到，但是我自己的设计。

有些乞丐被人赶走，还有很多人在扫地，希望画面有一点人的感觉。我特意去放一些生活垃圾在地上，看起来现实一点。

澎湃新闻：上世纪90年代整个香港电影行业都很难吧？

游达志：真的生活不了。我最穷的时候，就是在拍电影的时期，连生活费都不够。可能人越穷，精神方面会更加强，发挥的能力越强。很困难，真的很困难。

澎湃新闻：会怀念吗？

游达志：有，真的会学到很多东西。我们在香港拍，跟内地不一样，人少很多。这些经验，后面很有用。

澎湃新闻：可是现在有钱了，香港电影圈人才却少了。

游达志：我不清楚这是好还是不好，我们当年不是从学院学到怎么拍戏，都是从剧组里面慢慢磨炼出来，从旁边一点一滴学着看，自己思考。

现在很多都是从学院出来，跟着一套理论做那些事情，我不清楚这是好是坏，但是我们现场学出来的东西，比较能配合环境。

澎湃新闻：看到杜琪峰扶持的后辈，其中有自己欣赏的吗？

游达志：当然也看了他们的电影。我跟杜导演很多年了，我很清楚他会提很多意见，有主导权，如果完全新人，他可能会（指导他们）。这些新导演在银河映像里会希望，把以前自己看到的东西尝试表达，就变成有点类似了。不是说错了，可能他们看得太多，而且公司里接触的人都是这样，看的也都是这样。

现在潮流不一样了，不能用以前的东西套用。如果我现在重新拍以前的内容，可能都会用另外的方法去拍。

澎湃新闻：不拍电影之后，回头拍了《大唐双龙传》，感觉有很不同吗？

游达志：电视剧的拍摄时间长，比较辛苦吧，不过当年《大唐双龙传》算是投资很大了，每天有充裕时间，我们有时间把它磨好。所以那部戏出来效果很不错，到现在我微博里还有很多粉丝在说，播出多少周年了。

当然，电影满足感强一些，篇幅短，从头到尾都把握在自己手里。电视剧篇幅长，你精力再好也不可能每个细节都管，有些东西就放给演员自己处理。而且电视剧很多时候分几个导演去拍。

但我本身是拍电视剧出身，又回去拍电视剧就觉得是熟悉。 而且发现（配置上）进步很多了，我们从什么都没有开始拍电视剧，都有办法去解决（困难），现在很幸福了。

澎湃新闻：还有电影计划吗？

游达志：看缘分吧，看看题材，自己的时间方面。其实弄过电影剧本，但是不了解内地尺度，剧本来来回回都通过不了，就想还是先拍电视剧。我现在帮拍电视剧都是一些朋友，跟我关系好的人，我是想适应一段时间。

澎湃新闻：会有包袱么？一说起来，你是《暗花》《非常突然》的导演。

游达志：我拍戏是不想那么多的，每场都尽力去做，你给我十块钱，我不可能给你拍十五块的，不会给你九块钱就好。包袱不会觉得有，如果太想这方面，就会放不开。

澎湃新闻：那为什么电影项目接得少？

游达志：现在是大投资了，我们以前一千万，几百万都能拍，现在钱多了，但是（其他方面可能不合适）。

以前都没有完整的剧本，都是边拍边想，好的剧本真的很难（有）。现在不能这样，因为现场剧本改出来好不好，大家不知道。第二是现在大部分演员不接受这样拍。而且现在内地剧本必须先（送审）。

我们以前很多时间都是在现场讨论剧本，结合了很多人的想法，不是一个人。你看现在的剧本全都是一个人躲在房里写出来，缺少的是灵气吧。

澎湃新闻：有没有想过再回香港拍电影？或者回银河？

游达志：聊是聊过，但问题是，我们这一辈，其实位置比较难摆。你又不是杜琪峰、徐克那些大导演，又不是新人，你是中间的。很现实，他们给你什么价钱？给多，不划算；给少，也不可能。中间这些人，一直就浮浮沉沉。

澎湃新闻：离开银河映像后，去了中国星（电影集团），依然经济上有问题？

游达志：不是，去了中国星，发现跟以前不一样，变得有点像电视台的架构，不自由了。那就想着，不如更自由一点。

澎湃新闻：所以这个决定其实没那么难。

游达志：嗯，大不了回到我出身的地方。我想的是拍一部好的电视剧，也可能会（有影响力）。比如说《大唐双龙传》，很多人就一直很喜欢。

《湄公河大案》之后，也有很多公安类的剧本找上来。但我一直都还在挑，因为这类题材有很多限制，拍得好看又要有新的元素。

澎湃新闻：国内仙侠穿越这类题材找过你吗？

游达志：有，但因为时间，或者制作方面不合适，就没合作。我什么题材都有兴趣。

澎湃新闻：你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游达志：对，我现在还在学怎么拍戏。现在各种事情都在改变，你们从小就玩手机，跟上世纪90年代完全不同。后来我想，如果真的跟不上你们，那不如拍点传统的戏，不用拍给年轻人看的。但哪怕是传统的戏份，也不是重复原来的自己。

澎湃新闻：你觉得相比内地导演，你经历过上世纪90年代的香港电影市场，优势是什么？

游达志：优势就是，入行比较早咯。能吸收很多老一辈的经验，那些经验、能力，可以用在如今的现实情况。懂得用很小的成本完成一些事情，困难的年代，我们也能做得像是大场面。现在就是都电脑特效，但是电脑特效都不便宜，效果也不一定好。所以大场面用电脑，遇到某些零零碎碎的镜头，我们能用老方法处理掉。